周淵以低下頭注視著她,心頭一跳:“好。”

附近有咖啡廳,還算幽靜。她一路手拿盲杖,即便有周淵以在身邊也還是差點被胡亂停在道路上的共享自行車絆倒。

周淵以難得善解人意去幫她,被何秓禮貌拒絕:“沒事的,我多留意一點就能解決。”

周淵以說:“但你這樣走,我們走過去得到明年。”

何秓:“……”這人真是情商低得可以!

等到坐下,何秓雙手捧著一杯摩卡道:“其實還有件事我沒有說,在法大小吃街那回火災燒毀大樓的事情,起火的正好是我常去吃的一家,老板有報警過嗎?”

這一片市區都是他們警局管理,何秓說的算惡性大事件,他立馬能在腦中搜索到相關人員。

“老板確實報警了,也篤定是人為放火,他暈倒前有人來店裏問路後麵被人迷暈,但監控探頭損壞,找不到更多證據證明。”周淵以環顧四周,刻意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有懷疑的人?”

何秓抿唇,心情有些沉重。

“我懷疑是他。”她聲線軟,但字句邏輯清晰,“其實住校那段時間,我時常能感覺到被人監視,起初我以為是創傷後遺症,直到有天我室友帶我往那條巷子吃過飯開始,那種暗中監視的感覺達到頂峰。”

那人正如周淵以當初告誡的那樣,在時刻找機會再次下手。

起初她還會懷疑是自己疑神疑鬼過頭,還是決定拿自己做誘餌,次次找機會去巷子裏,試圖讓那人主動現身。

落地窗外,豔陽高照。

室內空調冷風溫度適宜,他們對坐,有路人的目光看過來,俊男靚女十分養眼。

周淵以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繼續做誘餌?”

何秓點了點頭,摸到桌子上溫熱的杯壁,拿起咖啡嚐了口,摩卡入口的苦濃鬱瞬間轉化為奶香的甜。

……

助理們在各自工位,忙得鍵盤聲和談話聲不間斷,但並不慌亂,每人配合得有條不紊。

陸望在進行跨國會議,等到對方匯報的內容完畢,才會開口精準找出關鍵點提問。

一眾下屬,提心吊膽的匯報情況。

巨大的落地窗外的日光照進來,就連金絲邊眼鏡也鍍了一層細碎光亮,架在高挺鼻梁上,那深邃的目光叫人不敢造次。

手機傳來信息提示音,原本他沒有在意。

在會議中間休息,下屬們及時根據前麵的討論立即修改資料細節,查漏補缺。

陸望這才抽出一段空隙,拿起手機看了眼,麗莎發的兩張照片。

【助理麗莎:何小姐很喜歡看畫展。】

畫麵裏何秓靠近畫框,眉眼笑意難掩,紅唇微張似乎在呢喃什麽,從頂部垂落的畫卷上還有潑墨草書,她站在其中溫婉鮮活。

陸望摘下眼鏡放在一邊,目光注視屏幕中的人許久。

直到安靜許久的麗莎,這回發的是一段視頻。

【助理麗莎:何小姐遇到朋友了。】

配圖裏周淵以和何秓走在一處,聊得投入。

何秓在他麵前以為掩飾得很好,其實他看穿了小姑娘不自覺地堤防,時不時還要客套討好,在這視頻裏狀態倒是自然放鬆。

視頻隻有幾秒,大概是偷拍的角度,周淵以作為警隊尖子生敏銳淩厲的視線掃過鏡頭方位,視頻匆忙按了結束。

他隻叫麗莎給小妮子解悶,沒有多說要做間諜似的報告消息,但看完這些內容,不由沉思。

陸望慢慢坐直身體,神情難辨,一眾下屬本就懸著的心變得更加忐忑。

討論聲逐漸變成一片死寂。

有人拚死開口提醒:“boss?”

男人將領帶鬆了鬆才淡然開口:“繼續吧。”

麗莎沒得到回複,內心有些拿捏不準,boss是在忙呢還是在忙呢。

一定是在忙,所以暫時沒看到,絕對不是故意不回複也絕對不是她做了多餘的事。

她跟賀嶼安拉開了段距離客氣交談,賀家勢力是市S新貴,這幾年發展的勢頭比陸家猛,不能輕易得罪。

隻能眼巴巴隔著一段距離,觀望不遠處的何秓。

“太危險了,如果發生意外情況你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那人是罪犯你懂嗎?”周淵以很快否決了她的提議,“罪犯的做法已經不能用常人的方式去思考,什麽都可能會發生。”

“還有微小的幾率是,我能贏。”

她如同最後隻剩一枚金幣而孤獨一擲的賭徒,押自己必定能贏。

當然如果結局是她必死,那麽她也會豎起中指囂張控訴老天:別想我乖乖躺平接受。

“我不同意。”

“在告訴你之前,事實上我已經在這麽做了不是嗎,而且我能感覺到他好像離我很近,這是個抓他的好機會。”

告訴他,是因為聯手勝算更大,她也後怕太快就把自己的命搭上。但何秓的態度在這點上尤為堅決,表達很清晰,哪怕他不願意她也不會停手。

周淵以黑著臉盯著她看了會兒,最後敗下陣。

陸望說她是倔驢脾氣完全沒有半點虛假,這人做了決定九頭牛都拉不回。

關鍵是,就算何秓不以這種方式出擊,那人也並不會因此放棄在暗處窺探,等到時機一到就會將她推入深淵。

何秓要做的,與其被動,不如以獵物的方式去迷惑對方,隻要她還活著就有翻盤的機會。

畫展觀賞結束,幾人說了些客套話約著有機會再聚,才分別。

賀嶼安一巴掌拍在好友身上:“人都走了半天,至於嗎?”

周淵以沒好氣地回過頭,揉著肩膀。

“大多數人在遇到這種事情都會崩潰失控,何秓不一樣,她一直在努力調整自己極度配合調查,劍走偏鋒我擔心她會走火入魔。”

其實他自己也很難解釋,就是在看到她麵上虛假的乖巧開始,情感上就有點不受控製。

起初周淵以以為是何秓太過麻煩,後來他發覺自己注意的角度越來越偏。

才猛然驚醒。

一見鍾情這種事,居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賀嶼安有些意外,周淵以這人自小被誇天才,心氣傲,很少會關注到別人,也不會刻意為了討好虛偽誇讚。

他沉默了幾秒道:“你真喜歡上她了?”

周淵以:“……”

周淵以沒有否認,卻垂下眼道:“她有未婚夫了,說這些會對她影響不好。”

賀嶼安對訂婚的說法報以無所謂的嗤笑:“豪門的婚姻大多隻是為利益綁定,你又怎麽知道她心甘情願跟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度過餘生?喜歡就大膽點,總要為自己爭取一把。”

高級公寓內。

兩位外出玩盡興的家夥,晚飯也吃得心滿意足,比起外麵的飯菜,沈姨的手藝精湛到何秓一邊在心裏逼自己不要再吃了,一邊罪惡的往嘴裏送美食。

沈姨偏還笑眯眯地給她夾菜,慈愛的勸著:“秓秓還在長個兒,可要多吃點。”

有誰能拒絕一個全心照顧自己的長輩呢?

何秓抱著突出的肚子含淚吃了兩碗飯,喝了一碗湯。

沈姨還在勸:“怎麽就吃這麽點?”

“真吃不下了……”

麗莎也好心說:“今天出去走了那麽久,多吃點有助於身體恢複哦。”

沈姨點頭,對麗莎溫柔加倍:“你也是,工作辛苦還要陪秓秓,聽姨的話再吃點。”

“……”所以誰都不能輕易下飯桌是吧?

麗莎也被強行留下來吃了兩大碗米飯才走,有麗莎在,火力能分點出去,結果就是兩人都按頭在飯桌大口扒飯。

接下來大半個月,陸望都是工作到深夜才回家。

何秓膝蓋的傷早就結痂脫落,整天遊手好閑,要麽就是跟麗莎出去玩。

在沈姨的照料下,原本一把骨頭的身材也養出肉來。

回家又到深夜,電梯內陸望按揉眉骨位置,神態帶著疲憊。

一進門發現客廳的燈全開著,他脫了外套,隨手丟到沙發上。

此時,沙發上突然伸出一隻白晃晃的手,接著何秓揉眼撐在軟墊上借力坐起來。

躺倒在沙發的她,被男人的動靜給吵醒了。

“陸望?”

男人遲疑地看了她兩秒,似意外她專門在等自己,回應了聲:“是我。”

“你今天回來的好晚。”何秓艱難地起身,往廚房料理台走,“沈姨有急事今晚去老宅那邊,給你準備的飯菜在這裏。”

何秓怕他根本不會找,之前煮泡麵的心理陰影太大,雞蛋放在那裏都過期壞了。陸望又是個餓過頭就幹脆不吃的,她索性手頭沒事做聽了會兒廣播劇,就在外邊等著。

沒想到等著等著,就睡過去了。

躺倒在沙發裏,有靠背遮擋,完全看不見有人。

陸望唇邊含笑,聽這話反問:“我沒吃晚飯你是怎麽知道的?”

何秓這人吧,就喜歡冷不丁抖個機靈。

所以她選擇不那麽正經回答:“因為我們心有靈犀呀,隻要你不吃飯,我就心肝疼。”

陸望:“……”

其實是上次麗莎回公司路上,才收到boss極為高冷的回複:【嗯。】

她摸不準頭腦,見自家boss不上道,隻以為是不知道如何關心。

而近期和何秓關係走近,成功處成朋友跟著郭嵐楓一起喊她秓寶的程度。

麗莎作為貼心的好助理為了獎金……阿不,是為了在職業這條路上發光發熱於是研究其這對未婚夫妻。

boss的態度也是以何秓開心為主,相處時也並非如履薄冰。麗莎在第三視角旁觀,把一切歸咎於兩人有感情但不懂得怎麽相處。為了增進夫妻關係,麗莎找到的突破口大概就是,轉頭跟何秓打小報告,陸望埋頭工作經常飲食不規律這些小事。

隻要羈絆變多了,日久見真心。

她必須對得起自己連續兩個月的翻倍獎金。

boss的幸福,她來守護!

所以何秓重新用上操作簡單可供盲人使用的手機,麗莎神秘兮兮的小報告消息自動轉為語音,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她手順著料理台邊緣摸過去,很快碰到微波爐。

陸望從身後長臂一撈,將她手裏的盤子拿走:“我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