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爛尾樓臨近郊區,當初噱頭極大,地段優越交通便利,和S市被稱作富人窩的別墅區很近。
那麽教育資源和環境自然不差,要是在路上隨便碰到的路人都是商界官界的大佬,隻要能拉到關係,不愁進不去富人圈。
因此朝陽的樓盤價位極高,裝修也往刁鑽的角度搞,叫什麽高級新中式。
直到有一天,一直被看好的樓盤爆出開發商卷著錢逃到國外。
何秓和周淵以往廢棄大樓走去,她摔的地方就在大廳,這裏還有樓盤展示的模型擺在正中間,昏暗的環境看過去,好似伏蟄在暗中的鬼怪,隨時會撲過來。
推開玻璃門,一股撲麵而**濕的塵土氣息,她連打三四個噴嚏。
周淵以在口袋裏拿出手帕紙:“擦一下。”
何秓挑眉有些意外:“謝謝。”
他辛酸吐槽:“我是糙了點,但不至於連包紙都沒有吧。”
何秓噗嗤笑出來,連忙給他道歉,兩人走進去觀察,這裏基本都被取證過重新封起的。
有些痕跡尚且還在,她走過一圈,灰塵味太嗆。
她往過道的窗戶邊看,順帶透氣,一連幾個噴嚏下來嗓子都有些啞。
“我剛才在車上說的那些,你有沒有新的看法?”
“你是說罪犯極有可能對你身邊的人下手?”周淵以蹲下來,凝望雜亂的腳印,即便這些都已經取證過他也看過數次,“你的記憶目前能記起的有限,不過基本能證明,十三年前的車禍你跟他做過交易。”
她停頓幾秒才道:“不是可能。”
周淵以抓取到關鍵次,敏銳地回過頭。
“你為什麽突然這麽迫切找他?你到底還有哪些沒說出來。”
何秓在窗口,逆光,她的體態姣好,皮膚相比最初病態的白如今多了股活力。
她把之前有的推斷和記憶一起說了遍。
“我隻是好奇,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何秓手指屈起抓起一顆散落的鐵釘,“而且,你也說了他總是在給我製造麻煩,既然能殺了我的父母你覺得他下一個目標是誰?”
周淵以脫口而出:“陸望。”
何秓沒有說話,兩人對視,一切都在沉默中得到回答。
他們在現場重複翻找,加上綁架推斷的過程。
何秓走到自己摔下去的位置,死死盯著看,還有人形砸出來的大致輪廓,尚能看到黑紅的血跡。
野鳥哀鳴,傍晚橙黃的光線從破損的落地玻璃窗照進來。
可惜,沒有一個物件能成記憶的觸發點,刺激她回憶更多有效信息。
周淵以捏著一根煙,猛吸一口提神,他已經連續加班三個晚上研究新案子,S市近日不算太平,不同的地點連續出現少女失蹤事件。
關鍵是都在失蹤的第七天回來,家人一問什麽也不說,表現得一切正常。
他望向邊上的年輕女子,隱隱生出抽象的猜測。
何秓經過身邊,他跟去一起往樓上走。
電力都被掐斷,裝好的電梯無法運行,他們隻能徒步靠腿。
到了第七樓,陰森且四處透風,從這裏開始連個安全設施都沒有了,巨大的柱子立在排列成一圈,要是摔下去,哪怕抱住也於事無補。
樓梯單隻是樓梯,往上看空空****,有天光透進,感覺隻要稍微用力跺腳就會碎,像走在懸崖邊。
她看似在漫無目的亂逛,其實是在確認夢裏陸望摔下來的高度,以及周圍的環境是否符合。
果然,完全沒有一點相像處。
周淵以見她氣餒,安慰的話才到嘴邊,眉尾上挑神情緊繃,拉著她就往樓下走。
何秓猝不及防差點摔倒:“你幹什麽?”
他的車停在不遠處,剛才心裏一閃而過的大膽想法,讓他無法放心何秓的安全。
見她被拉著極不情願地走在後頭,周淵以將她推到身前以免被偷襲。
周淵以神情極為認真:“這裏有人。”
整個爛尾樓,距離市中心太遠,還差點出命案基本沒人敢來。
還有誰會來???
何秓腳步一轉,神色有一瞬不對勁。
“等等……我東西落裏麵了,我回去拿。”
她找的借口爛到說出來就感覺有鬼,但周淵以專注觀察周圍可以藏匿人的角落,沒能及時察覺。
女人剛要轉身,卻被周淵以攔腰抱住,往樓下衝。
他拉著人一口氣跑下四樓才放下,警惕周圍的動靜一邊開口:“等安全了我幫你去找。”
五樓碎一堆,要穿過黑洞洞的長廊,才方便繼續下去。
何秓心裏藏著事,她往旁邊躲開碎玻璃,轉頭想跟他說話。
長廊其中一個門洞,猛地闖出來一道黑影。
來不及細想,周淵以朝她撲過去,下一刻就被棒球棍砸中後腦勺,血濺在那人偏白的臉頰,分外觸目。
何秓幾乎也是同一時間反應過來,那人上半身都藏在黑黢黢的斜角,堵死了她的去路。
無法穿過長廊,她隻好扭頭往另一邊跑,爭取逃生時間。
走這邊完全靠摸黑行走,堵路的混凝土裏混雜著鋼筋,隨時可能被劃傷。
她急忙中按著電梯鍵,沒有亮,這裏的水電早就斷了。
並不抱希望,隻是下意識的動作。
何秓不敢停下,後麵的腳步聲漸進,她拉開消防通道的門,開始往下走。
這下聲音更加明顯,腳步聲交錯,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她拿出電話,不用開鎖直接用快捷鍵撥打緊急聯係人。
陸望快接電話!
好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一樣,那邊快速接通。
她突然腳下一滑,滾下去,手機乒乓撞上牆,屏幕碎裂。
“Hi, my girl.”男人的聲音沙啞得仿佛在粗糲的石頭在磨砂石裏反複的滾,“我們終於見麵了。”
何秓忍著疼,抓住扶手,再次站起左右觀察。
他手上有棒球棍,男女的體型差也注定她很難正麵硬剛。
必須先吸引他離開已經受傷的周淵以,保證周淵以不受二次重創。
何秓低喘了口氣,咬牙拉開其中一扇門,製造出輕微動靜之後她捂著嘴,躲在客廳朝外的陽台,這裏朝外向裏看是視線盲區。
突然周遭寂靜無聲,連帶樓梯間催命的腳步聲也消失了。原本空**的毛坯房,一麵白牆上不知何時出現兩扇門。
距離僅一拳之隔,顯然不是地產商設計的。
霎時,何秓的腦中再次竄進來一段信息。
——一扇門,她打開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另外一扇門,打開就會麵對窮凶極惡的變態殺人犯。
她可以做一次選擇,一旦做出選擇開門走出去,相應的另一扇門後的世界至此完全關閉。
原劇情線像是突然有了良心,不忍心看她遭受這場力量懸殊的追殺,特意給出外掛。
現在的時間等於被強行暫停,三分鍾內不受外界影響。
深吸一口氣,全是潮濕的黴味。
何秓一瘸一拐,狠下心走過去,閉著眼睛伸手拉門。
既然做不到心無顧忌,那就交給老天爺吧。
她最後開門的相當於在衝刺一樣,即將選到已經成功活下來且規劃好的孤兒人生之門,在湊近隻有一步距離時。
左腳絆住右腳,她整個人搭在另外的門把手上,慣用力作用,把手往下一按。
門開了。
何秓:“……”
她推開門,整個人扒拉著門板,拖著下半身像塊毛巾,上半部分撐著門,下半部分拖著地。
隨著門朝外開,何秓掛著門登場。
“……”
那窮凶極惡的罪犯就這樣出現在她麵前,陰惻惻而麵無表情的凶手像是也沒想到,她會這樣出現。
一股尷尬在空中彌漫,肅殺驚悚的氣氛破壞得一幹二淨。
男人很瘦,顴骨高,沒有胡須,眼窩凹陷眼下大片陰影,三十來歲的年紀一身衣服收拾得很得體。見何秓沒有如想象中的尖叫,詫異在眼底劃過,接著又恢複原樣。
他黝黑的瞳仁泛著炙熱的光亮:“Girl,你好像知道我是誰。”
何秓心口一跳,板著臉維持不多的鎮定,語速不快不慢:“喪失記憶這點害我猜了很久你到底是誰,你確實誤導了我把矛頭指向薛飛揚身邊的人。不過後來我發現你的想法並不是單純的想將我變得和你一樣,一起幹那些該死的破事,可惜讓你失望了我做不來。”
他側過臉隱在暗處,說:“不對。”
陸洵放下手裏沾血的棒球棍,唇邊笑意**漾,似乎想到了很有趣的事。
“你很想見我,為什麽?”
他的聲音很輕,在空****的房間內驚悚感百倍。
何秓壓住打顫的腿,這是她真正意義上初次見到害死原身父母的殺人犯。
她握成拳:“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還是小時候比較可愛,起碼不會假裝像這樣演戲。”陸洵並不被她帶偏,“陸望那小子將你保護的很好,導致這些天我隻能遠遠地找機會觀察你,然而你避開他的人去劇組,是為了確認我在不在對吧?可以告訴你,我在。你幾次故意在學校周邊走動,也是在找我,我都在。”
被他看穿,何秓忽然抬眼盯著他:“我有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