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棠棠步子放緩,有些心煩意亂:“你還不回去?放心吧,現在還不確定是何秓所為,我們也不是非不分隨意下定論的人,你沒必要急著替她幹著急。”
她突然一愣,似乎才明白過來為什麽大哥一點都不擔心。
是啊,她都察覺到的事,大哥怎麽可能沒有自己的判斷?
何況大哥對何秓那麽好,比他們都要清楚何秓是個怎樣的人。她都會產生的那份猜想,那陸望一定也發現了什麽,所以才會著急離開去查。
賀棠棠呆呆走神,耳邊響起輕笑:“我是在等你,舟哥接到導師的電話先走了,讓我護送你回家。”
什麽舟哥啊不就是陸舟那小子,話說這兩人又是什麽時候混熟的?
賀棠棠狐疑道:“你要……送我回家?”
李斯琦拿過她的托特包,做請的動作:“是的,大小姐。”
賀棠棠活像見了鬼,他跟顧雲熙尚且算是朋友,從前還追求何秓,跟她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李斯琦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無奈歎氣,“喜歡就是喜歡,喜歡過被拒絕了就朝前看,我們現在隻是朋友。”
賀棠棠搞不懂,她全程看著顧雲熙和賀嶼安這對時刻在極限拉扯的愛情長跑,隻覺身心俱疲。
所有女人都會為了得到賀嶼安的愛而發瘋,每每都是顧雲熙中槍,要麽是學業上畫稿被偷換,要麽是打份工也被圍著刁難,自從靠近賀嶼安就哪裏都不順,那為什麽不分手呢?
現在還流產……
這才多大的年紀啊,學學何秓不好嗎?
算了,那也是個愛搞事的家夥!
嘖,真煩,不對比還沒感覺,一對比下來起碼那家夥心裏都有數,知道自己要什麽,遇到對自己不利的哪怕再喜歡也能放手。
那家夥差點連他們這群家人都不打算要了,還好有大哥兜著。
她慢慢問著:“在她身邊就會參與她的人生,哪怕看她跟其他人在一起,你不會難受?”
“目前來說,會。”李斯琦瘦削的肩膀看起來很寬,在賀棠棠身邊,就能徹底擋住放肆吹來的一陣大風,“所以趁著喜歡還沒有那麽深刻,成為朋友反而不會輕易越界。”
他倒是分外看得開,賀棠棠自小在陸家長大,一圈兒哥哥清一色都是老狐狸,對比他們個個感情自然都藏得死死的,繞著圈子進攻。
遇到這麽個直白宣示感情的男生,她雖有些意外,遂又想明白。
她都搞不懂為什麽會跟賀嶼安愛得死去活來,也搞不懂李斯琦這份坦**的感情,不過這都是別人的世界,她沒必要因為自己沒見過沒聽過就得指手畫腳。
“走吧,大小姐。”
她無意識地翹起嘴角,十分受用這廝的討好,率先往外走。
病房內,隻有賀嶼安清醒的盯著地板,刺目的白熾燈晃眼,他眼眶發紅,布滿血絲。顧雲熙總是在受傷,不管在哪裏,好似隻要離開他就會被欺負。
這次明明是自己受苦還要護著外人,連他們的孩子這個還未來得及知道的驚喜都……
他怎麽能忍受愛人被欺辱,孩子被殺死的結果?
何秓,又是何秓!
賀嶼安捏緊了拳頭,心裏翻滾無邊的怒火,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必要活著。
……
酒店房間的隔音效果並不算很好,長廊有走動,牆內側也能聽到腳步聲。
她揉了揉眼眶,在思考要不要繼續將手機關機。
陸望會失望嗎?
如果這本小說非要她做壞人,那她就是壞人吧,之前改變劇情導致周圍環境變動,之後她擺爛能過一天是一天,好不容易得來一點希望,至少她努力過。
現在或許是她得到的太多,原劇情線要收回去。
她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個被愛的機會,也被收走了。
何秓長長舒一口氣,甩動胳膊,不再糾結。
這才打開門,麵前投下陰影。
男人清冷的聲音,帶著倦意:“還好嗎?”
何秓冷著臉,看他,最後隻道:“還不錯。”
“我估計今晚要加班,沈姨這幾天會在老宅,這裏不太安全最好是不要續訂,不過要是回公寓的話可能需要自己點外賣。”他一如往常的語氣,“要不要一起下去吃早點?”
“好。”
何秓臉上還有殘留的水漬,早上的冷水在初秋,一接觸到外麵的冷空氣,就變得分外刺骨。
她的頭發有些毛糙,顯然沒來得及打理,衣服也有些皺。沒有太大胃口,清淡的粥吃到一半,就有強烈的飽腹感。
一整晚沒能休息,她沒注意杯子裏的是剛泡開的茶水,拿在手裏很快放開,還是被飛濺出的滾燙茶水燙紅了指尖。
見陸望聽到動靜看過來,她快速拉扯袖子擋住通紅一片的指尖。
何秓放下筷子:“我還有些事,不打擾你用餐,先走了。”
陸望眼中似有疑惑,桌上大多都是她愛吃的早點,然而小姑娘隻動了麵前一小碗粥。
像是生怕聽到他開口,幾乎沒有片刻遲疑,人已經走出去好遠。
他很了解也極擅長攻克的人心,這些年利用這一點痛擊過很多對手,也完美的偽裝自己。可他感覺這些用在其他人身上的招數,到了何秓身上全然無用。
不論男女,人性在某一方麵有驚人的相似性。
比如他自己,當可以讓味覺增添奇妙體驗的人離開後,匆匆放下筷子用消毒紙巾擦淨雙手,這些動作依舊賞心悅目卻要比往日都快。
企圖以放低身段來討好的招數顯然並不適用於何秓,他初次嚐試就宣告失敗。
有人躍躍欲試想要上前索要聯係方式,而男人眼睛微眯瞥了眼,叫人背脊發涼,而他朝前方目不斜視的走去。
這場還未開場的緋色相遇,勇氣跟隨腦海裏成型的畫麵一起破滅,無人敢在宛若冰封似的氣場下上前搭訕。
……
不出意外,何秓窩在畫室悶頭畫了一天的畫。
司機就等候在校門外,他的手機就在任性的大小姐何秓手裏,以便她隨時可以聯係那位神經病。
說是說不需要麻煩他,司機難得反應快一次的腦子認知很清晰,就是嫌他這個傳話筒礙事罷了。
在手機裏翻找半天,才在通話列表找到人,即便看不到電話號碼和區域,但何秓仍舊知道是陸洵。
她劈裏啪啦打了很多文字發過去,就沒了回音,心煩意亂地畫了十幾張速寫直到下午,一條未知消息彈出。
【未知聯係人:不用這麽想著我,我不動他。】
一整天的驚疑,在這一刻獲得輕微緩解。
【未知聯係人:My girl,你應該在最美的年紀結束這一生,才能保持永遠鮮豔。】
總是有人要她去死怎麽辦?
何秓飛快打出一個字:
【滾。】
將手機重重丟進背包,那司機果然還有別的途徑聯係陸洵,哪怕她沒收手機司機也能聯係到陸洵。
畢竟顧雲熙失足進醫院的事,陸家將這事封得死死的,基本排除外泄的可能。那司機留後手,所以才能在她被所有人誤解時特意來找罵。
下課之後王小綿拉著她親切的往女廁走:“有件事想求證一下。”
“什麽?”
王小綿一進女廁就將她壁咚在白牆後:“聽說你真提交交換生申請了。”
“對啊,我說過吧機會擺在麵前,當然要爭取。”
王小綿的臉瞬間垮下去:“我好不容易有個好朋友,不行,那我也去申請。”
這家夥想一出是一出,剛進女廁問完話就要往外衝。
何秓連忙將她拽回來:“不要為了一個朋友就衝動行事,你先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去,如果選上最短都要一年的時間在異國他鄉,你要克服環境、語言溝通和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我當然明白啊,可是我覺得我得跟著你去。”
何秓不理解:“為什麽非要跟著我?”
王小綿張了張嘴,小心抬眸詢問:“那你先答應你不能生氣。”
“你先說我再考慮答不答應。”
“哎!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經上當呢?”王小綿哽住,搞半天還是撓頭開口,“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好奇怪,明明看起來對一切都無所謂也不在乎,可我有時候看著你的眼睛總覺得你在求救,好像如果不拉你一把你就會消失。”
拿王小綿的形容來說,何秓就是一塊看起來堅固的透明玻璃,如果靠近的時候不注意就會被割傷,但其實隻要拿著的人失手,玻璃就會砰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
脆得很。
她一愣,怎麽也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
王小綿看她這表情,連忙後退:“你說了不生氣的,我就實話實說了啊,千萬不要低估一雙美術生的火眼金睛。”
見何秓沒說話,她特意紮起馬步探頭去看去看對方埋頭藏住的表情。
“我說真話你還真生氣了嗎?”
“我沒生氣,隻是很意外。”何秓扯出笑意,“我們才認識的時間也不長,而且你應該知道我之前的風評不算好。”
“總不能因為從前,就全部否決你的現在吧。”
王小綿的話讓她少有的生出一絲陌生的感觸,不是高興,也不是悲傷,更不是被發現的慌張惱羞成怒之類的。
她捂著暖流淌過的心口,第一次覺得——感動。
好奇怪的滋味,這份感動比起其他的刻意顯露的情緒更加強烈,想要拽住這根漂浮在沉船旁邊的浮木。
放課之後司機小心問:“小姐,今天繼續住酒店嗎?”
“不了,回去。”
“陸總的公寓?”
“回老宅。”
司機應聲,欲言又止最後老老實實發動引擎。
何秓坐在車上消化這份友誼,腦海裏閃過大大咧咧的蘇梨花、不是在化妝就是在化妝路上的王宜,還有郭嵐楓她們,她好像交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呢。
她再次生出勇氣,現在必須去老宅,哪怕現在大家都不太想她出現。
陸洵的保證讓她無法安心,這個混蛋當壞蛋都是最變態的物種類型,她會輕易相信才有鬼。
還差一天,陸望這一周隻要平安度過,她會找到陸洵,做個了斷。
也能徹底對S市不再有掛念,能活著就去佛羅倫薩追夢,死了……死了就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