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戶的縫隙透進來,散落在地上。

徐盡歡迷迷糊糊睜開眼,頭疼得快炸開一樣。

忽然,她不太清醒的腦子裏閃過昨晚的畫麵,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天哪,她昨晚喝了點酒,一股腦把心底裏的話都說出來了。

謝家和皇族有姻親關係,在京中應該也有不少親舊,她竟然當著謝筠的麵指責京師貴族,這要傳出去,她算是把京師的貴族得罪完了。

徐盡歡立刻坐起身來,要下床去找謝筠。

突然,她看見四周熟悉的布置反應過來,昨晚自己最後睡過了,那她是怎麽回來的?

她臉色一變,不能是謝筠把她送回來的吧?

她立刻大聲喊:“春花!春花!”

春花連忙跑進來,“小姐,怎麽了?”

“我昨晚怎麽回來的?”

“小姐,當然是我扶著您回來的啊!”

徐盡歡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快,幫我更衣,我有事要去找謝筠一趟。”

“噢噢好。”春花見徐盡歡語氣著急,料想是重要的事情,便連忙拿了衣服過來。

***

徐盡歡很快就收拾整齊,敲響了隔壁的院門。

昨晚剛從這兒離開,今早就又來敲門,想想還真是有點尷尬。

不過,徐盡歡還是硬著頭皮來了。

結果謝家的下人說謝筠不在別院裏,去了山上的桃花寺。

她隻好又坐馬車朝山頂的桃花寺而去。

徐盡歡到的時候,方丈大師剛給謝筠施完針。

她見老和尚出來,便湊了過去。

她看了一眼安安靜靜的禪房,然後輕輕碰了碰老和尚的胳膊,悄咪咪問道:“他這到底什麽病?我看他平日裏好像跟正常的人也沒什麽區別啊?”

老和尚心道,因為根本就不是病啊。

但這話絕不能說。

於是,他搖了搖頭,與徐盡歡道:“這乃謝施主的私事,貧僧不好與外人道也。”

“你悄悄跟我說啊,他不會知道的,而且我怎麽能是外人?”徐盡歡厚著臉皮試圖說服他。

要是能知道謝筠到底得了什麽病,沒準兒她就能在謝筠的病情上幫上忙,到時候謝家還不高高興興地奉她為座上賓?

方丈:“……”

老方丈瞥了徐盡歡一眼,還是搖頭。

“誒你……”徐盡歡正要再勸說一番。

突然,“吱呀——”一聲,禪房的門開了。

謝筠笑盈盈站在門口問:“不會知道什麽?”

徐盡歡尷尬一瞬。

他耳力怎麽這麽好?在禪房裏隔這麽遠也能聽得到?

徐盡歡忽然反應過來,她問的似乎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說到底她還不是一片好心關心他嘛。

“哦,”徐盡歡盡力圓回來,“我是說我不知道謝公子生了什麽病,想幫忙也幫不上,我在江州呆了這麽多年也認識不少大夫,公子若是方便告訴我的話,也許我能幫得上忙呢?”

謝筠知道她沒說實話,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笑了一下,說:“徐姑娘不必掛懷,不過是娘胎裏帶下來的頑疾,也算不上什麽大病。”

說著,他轉移了話題,“徐姑娘今日上山是來找我的?”

徐盡歡知道他在轉移她的注意力,但是誰叫她今日上山的確是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來的。

她側過頭看看方丈,“方丈大師,今日正好初一,想必寺中事務繁忙,您要不先去忙一會兒?”

方丈大師長長的白眉毛抽了抽。

剛剛還跟他說,她不是外人,這會兒反倒嫌他老和尚是外人,要把他支走了。

這小丫頭啊。

方丈朝謝筠行了個佛禮,“謝施主,那貧僧先去忙了。”

謝筠已經猜到徐盡歡支走方丈是為了說什麽事情,他微笑回禮,“方丈且去。”

***

方丈離開以後,

徐盡歡先向謝筠道謝,謝他昨晚盛情款待。

稍作鋪墊,然後才道:“我昨晚喝醉了說話狂妄了一些,說了不少亂七八糟的胡話,還請謝公子切莫往心裏去,日後也莫要對旁人提,不然到時候惹得旁人笑話我。”

怕別人笑話她鹹吃蘿卜淡操心是一個原因,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是怕得罪人,不過礙於麵子徐盡歡不要說得太明顯。

謝筠如何通透一個人,他自然知道徐盡歡專程上山來找他,是怕他把她昨晚的言論泄露出去招惹禍端。

謝筠微微一笑,“徐姑娘放心,昨晚的那些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有他這句保證,徐盡歡安心了一些。

“不過,我不認為徐姑娘說話狂妄,也不認為那些是亂七八糟的胡話,”謝筠看著她,目光難得如此認真,“徐姑娘憂國憂民,心懷天下蒼生這很好,徐姑娘是真正看見平民百姓苦難的人,這一點甚至讓謝某也自愧不如。”

徐盡歡頓住了,愣愣地看著他。

從來沒有人這麽誇過她。

她的心怦怦地跳,激動得快要跳出胸腔,臉霎時紅了起來,隱隱發燙。

“你、你說認真的?”她不大好意思地問。

謝筠點頭,肯定地說:“當然。”

“他們都說邊疆打仗是男人們才應該操心的事情,哪裏輪得到我一個閨閣女子來想這些?”徐盡歡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

她第二次親口叫他的名字,“謝筠,你是第一個這樣肯定我的人。”

謝筠的心也在怦怦地跳。

不知道為什麽,她一叫他的名字,就會讓他心動不已。

她叫謝筠兩個字的時候,比生疏的謝公子好太多太多了。

謝筠的聲音像春風一樣和煦,“不必困囿於性別,天下不如徐姑娘的男子多矣。”

徐盡歡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跳得更快了。

謝筠的話仿佛為她這麽多年的迷惘與彷徨照進了一束光。

也許,心動就是這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