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子最終還是沒能撐到新的一年。
陳氏創始人去世的消息迅速登上各大頭版。媒體紛紛評論, 不知新的掌舵人會將陳氏財團這艘巨輪駛向何方。
追悼會的現場,默哀者眾。
而後山空寂無人的停車場裏,此刻, 一男一女正在車裏熱情擁吻。
一場雲雨畢, 梁昀迅速地整理好裙擺,對著鏡子仔細補了補妝。
陳嘉涵靠在後座上,壞笑著道:“這回真的要叫弟妹了。”
梁昀把粉餅一扣, 轉頭看過來,眼睛裏彌漫著冷漠的饜足。
“陳嘉涵, 我們到此結束吧。”
陳嘉涵笑笑, 執起她的一隻手放在嘴邊親吻:“用完就扔?”
梁昀把手抽回來, 眼睛看向遠處的天空,“陳琛既然當著那麽多人表態,這個婚約就一定作數。以後我嫁給了他,你如果還是這個樣子,我會為難。”
陳嘉涵的笑容逐漸消失:“臉也變得太快了吧, 梁昀,你還沒嫁呢。”
梁昀的麵上還是維持著死水般的平靜,她伸手撫上他的肩膀:“我也是為了我們兩個人好, 這種關係如果被陳家人發現, 豈不是功虧一簣。”
陳嘉涵冷哼了一聲,掙開了她的手。
梁昀也不惱, 她深吸一口氣, 軟著聲音道:“是你說喜歡我的, 也是你說要幫我。你看, 我如今成功了,你不為我感到開心嗎?”
她笑著看向他:“我不會忘記你的好, 等我嫁進陳家,也會幫你爭取利益啊。爺爺留給你的那幾個公司,你不想發揚光大了?萬一以後陳琛對付你,我也可以幫你轉圜的。”
陳嘉涵的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梁昀笑得毫無瑕疵:“你再好好想想,別因小失大。我得回去了,免得我媽起疑心。”
說完,她提起自己的包,優雅地開門下車。
梁昀一邊走,一邊在心中對自己說,你做得很好,你是梁家的大小姐,身份高貴,犯不著跟楊曉梅那種貨色爭風吃醋。就當是你甩了陳嘉涵吧,大家和平分手,以後再見麵就是親戚了。
車內,陳嘉涵臉上的糾結猶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麵色冰冷地看著梁昀走遠。
他勾起嘴角,眼睛裏閃過一抹陰狠:“利用完老子就想脫身,沒那麽容易。”
*
張雨綺走出地鐵站,沿著一條低調靜謐的林蔭路前行。
走了大約二十分鍾,隱隱能看到一片綠意中矗立的小區大門。
她忐忑地走上前,對保安說:“你好,我來找一個朋友,她說她住在A棟。”
保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搖頭道:“不好意思,請您提供明確的業主信息。”
張雨綺著急地原地轉了幾圈,忽然想到了什麽,從包裏翻出一張名片,按著上麵的號碼打了過去。
幾秒鍾後,林秘書在那邊接起:“張小姐,你好。”
張雨綺開心得都快哭了,抱著電話說:“不好意思啊,我來和樾看望梁時,可是保安不讓我進,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通融一下?”
掛了電話後,很快,一位打扮正式的家政管家小跑著趕來。她滿麵含笑,對張雨綺行了一禮:“這位女士,請隨我來。”
她一路把張雨綺送上電梯,還殷勤地為她刷卡開門,這才欠身離開。
張雨綺推開門,空曠的房子裏拉著窗簾,一片黑暗,寂靜無聲。
“梁時?”
無人應答。
張雨綺接著往裏走,摸到了玄關的燈控。打開燈,客廳的地毯上亂七八糟的倒了一堆空酒瓶。
“梁時!”
她嚇得什麽也顧不上了,立刻衝進去一間一間的找人,終於在洗手間的地板上看到抱著馬桶昏迷不醒的梁時。
她上去將梁時扶起來,拍了拍她的臉:“你怎麽樣?還醒著嗎?走,我帶你去醫院!”
梁時被她搖jsg晃得悠悠轉醒過來,反應了半拍之後,看清是張雨綺,竟然露出一個誇張的笑:“雨綺,你來啦!”
“祖宗啊!你知不知道你失蹤了多少天?打電話也不接,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才想著來這邊找找。”
她一把把梁時推了個趔趄:“你搞什麽?要把自己喝死啊?”
梁時眯著眼睛,笑嘻嘻地扶著馬桶:“啊,我怎麽還活著呢?”
張雨綺渾身一凜,一個巴掌就甩了過來,打得她差點磕到瓷磚上。
“梁時!你有點出息!為了一個男人就要去死嗎?你受了那麽多苦,熬了那麽多年,眼看著越來越好了,難道就為了一個陳琛,連命都不要了?”
梁時哆嗦著跪在地板上,好半天都沒能抬起頭。
張雨綺有點崩潰,蹲下來抱住梁時的身體,顫著嗓子道:“別這樣,我看著好難受。”
梁時靠在張雨綺的懷裏,輕飄飄地說:“雨綺,他要結婚了,要娶梁昀了。我以前苦苦盼著成真的婚約,竟然要變成現實了。”
張雨綺抬起胳膊,在梁時的臉上抹了一把,摸到一手的眼淚。
“那份五萬的合同,我都簽好了的,我可以不明不白地跟著他。可是他竟然要結婚?那我算什麽,養在外麵的情人嗎?”
梁時渾身的力氣似抽空了一般,緊緊抓著張雨綺的袖子,自嘲地咧了咧嘴:“我從小聽多了這種故事,真沒想到,有一天會輪到自己。”
“但是不行!誰都可以,梁昀不行!”梁時忽然絕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痛苦地嘶吼:“我們是親姐妹啊。”
張雨綺吃驚地瞪圓了眼。
“我梁時活著,就是一個笑話吧,哈哈哈哈!”
張雨綺覺得梁時已經瘋了,趕緊把她抱起來,扶到臥室的**。
梁時太累了,又在酒精的刺激下情緒過於起伏,沒一會兒就昏睡了過去。
張雨綺走到客廳,把那些瓶瓶罐罐撿起來數了數,好家夥,她要是不來,某人注定要喝死在這裏了吧。
“你們豪門大戶的感情糾葛真踏馬狗血!”張雨綺忍不住吐槽。
*
梁時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她站在梁家的花園裏,看著爸爸、媽媽、梁昀,甚至還有陳琛,他們在一起有說有笑,看起來無比幸福。
一個聲音對她說:“看看吧,這一切本來就不是你的,何苦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命運呢?”
梁時猛地睜開眼睛。
她掀開被子下床,走出臥室。
客廳裏靜悄悄的,窗簾大開。地上幹幹淨淨,杯子都洗好放在了瀝水籃裏。
餐桌上擺著幾道小菜,還有一隻砂鍋。梁時掀開砂鍋的蓋子,米粥的熱氣撲麵而來。
張雨綺留了一張字條:“醒了就吃點東西,別餓壞了胃。我還要上班,先走了,晚點再來看你。”
梁時微微笑了下,拿起筷子嚐了一口小菜,味道竟然還不錯。這半年,張雨綺自己帶著朵朵生活,廚藝進步神速。
她在沙發的縫隙裏找到自己的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
梁時來到露天平台上,初冬的冷風吹得她酸脹的頭腦又清醒了幾分。
她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裏麵的台詞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麽都可以忘掉,人生的每一天都會是一場新的開始,那樣就會開心很多。
“梁時,你還有外婆要贍養,還有個妹妹沒有成年。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得活著。”
活著本身已經很艱難,又哪裏來的力氣貪心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
忘了吧,好不好?
過去的十七年隻屬於過去,以往種種,不再有任何意義。
最近的這半年,隻當是一場偶得的美夢;夢醒人散,塵埃落定,自己這個無關的配角,終將離場。
梁時走回客廳,手機已經充了些電,看到陳琛這幾天發來的消息:“爺爺去世了。”
“我這邊有不少事情要忙,恐怕要過一陣子才能回南城。”
“還在生我的氣嗎?”
梁時回複道:“不生氣了。你好好保重自己,節哀順變。”
她走回臥室,將東西從櫥櫃裏翻出來,開始打包。其實也並沒有太多東西需要帶走,這裏真正屬於她的,又有幾件?
梁時在房間裏打量了一圈,看到那個粉色的兔子音響靜靜地擺放在床頭櫃上。
她自嘲地一笑,拿起裝進包裏。
*
今天是一年的最後一天。
張雨綺在城東照顧完梁時,又匆匆趕回城西。才傍晚時分,富麗海ktv就已經紅飛翠舞,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
她一個閃身溜進後門,到更衣室換衣服。
她答應了媽咪幹到月底,過了今天,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家嫁人了。
還是很不放心梁時,張雨綺想,還是跟羅瀚商量一下,過一陣子再走,留下來多陪陪她。
更衣室的門打開,一個打扮妖嬈的姑娘走進來,看見她就開始吐槽:“你可來了,今天跨年,男人們不去看焰火,竟然都跑來這裏喝酒唱歌!姐妹,做好受累的準備吧。”
張雨綺已經換好衣服,開始化妝:“累也是最後一天了。”
對方嘖嘖道:“羨慕啊!”說著,把一張號牌放在她的梳妝台上:“三號房給你了,一群男的來開單身派對,說其中一哥們馬上要結婚,在結婚前出來放鬆放鬆。”
“就這樣還結什麽婚啊,嗬,男人。”對方絮絮叨叨的,開門走了。
張雨綺轉眼已經化好了妝,為了貼合新年氛圍,眼影和睫毛上都亮亮的,和身上的緊身紅裙交相輝映,給她的性感氣質增添了一絲少女的活潑。
幾個小姑娘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她帶著人,款步穿過嗨聲震天的走廊,推開三號包廂的門。
裏麵的氣氛已經嗨了起來,幾個大男人都長得身寬體胖,正在按著其中一個人灌酒。
張雨綺端起職業的微笑,走進去正要開口,赫然看見沙發上那個被灌酒的男人,正是羅瀚。
刹那間,她身上的血都凍住了。
羅瀚也看到了她,呆立當場。
其他幾個小姑娘已經魚貫而入,在人群裏四散著坐下。沙發上首一個男人衝著她吼道:“那個紅裙子的,愣著幹嘛呢!還不過來!”
張雨綺蹙眉,徑直朝羅瀚走去,想要跟他解釋一下。羅瀚的目光在煙霧繚繞中和她交匯,愣怔了一瞬後,竟然慌亂地瞥向別處。
張雨綺的腳步瞬間停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剛剛那個說話的男人站起來,搖搖晃晃地過來,曖昧地攬住她的肩膀:“美女看誰呢?”
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到羅瀚,男人壞笑著在她耳邊道:“那是我下屬,準新郎,馬上要結婚,今天同事們帶他出來漲漲見識,美女可不能欺負人家哦!”
說著,一把摟住了張雨綺的腰帶向自己:“你就來我這吧,陪我喝兩杯。”
張雨綺感覺四肢沒什麽力氣,被男人帶倒在沙發裏坐下,嘴邊遞過來一杯紅酒:“喝吧。”
她抬眼望向羅瀚,隻見他低頭坐在沙發裏,攥緊的拳頭放在膝頭一動不動。一個小姐妹在羅瀚身旁坐下,要給他敬酒,羅瀚沒有搭理。
整晚,羅瀚再也沒有看過來一眼。
張雨綺喝了很多酒,陪著男人唱了一首又一首歌。男人很滿意,全程拍著她的屁股誇她好看、帶勁。
酒意漸濃,張雨綺摟著男人的肩膀,眼神朝羅瀚的方向望去。隻見他麵前的幾個酒瓶已經空了,人早已放下了初時的尷尬,正抱著旁邊的姑娘熱舞。
一群人一直嗨到後半夜。
臨走的時候,男人當著羅瀚的麵,往她的紅裙子裏塞了兩千塊錢。
等人都走遠了,張雨綺才疲憊地回到更衣室,拿出手機想要給羅瀚打電話。
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