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未知的恐怖瞬時繞上了程思意的心頭。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顧念衡，就算她在經過程思音的點撥後認為他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從來沒有在這個人的臉上見過陰冷的一麵。
車子一路上行駛得很快，兩人之間一直再無多餘的廢話。
最後，顧念衡將車停在了一處海邊，夜晚時分本就人煙稀少，黑暗籠罩過來的時候更顯荒涼。
男人沒有下車，而是搖下車窗伸手點上一隻香煙，隻是一瞬間，外麵的海風呼嘯地灌入車內，隨著煙味彌漫在程思意整個身上。
她下意識地伸手抱住自己，抬眼盯著他抽煙的動作，半天都沒有說話。
時間就這樣靜靜地在這種窒息又凜冽的氛圍中溜走。
“顧念衡，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把她帶到這麽一塊荒僻的海邊，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隻是靜靜看著窗外抽煙。
此時的顧念衡聽到她的話終於有了動作，他的神情模糊，程思意看不到，但是開口的嗓音平淡中卻讓人感覺到一股冷意。
“你是我大嫂，你覺得我能做什麽？”
程思意心下一驚，“你是要把我困在這裏？還是你覺得，顧行征為了救我，一定會做出犧牲。這樣做，你會得到什麽，又會失去什麽，你知道嗎？”
她知道，既然顧念衡肯露出自己的真麵目來這麽對自己，已經是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他是想要拿自己威脅顧行征嗎？
主駕駛的男人看了一眼遠處的燈塔，而後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猩紅，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像是自嘲。
“大嫂，我這是在綁架你，這都看不出來嗎？”
他的話語混著遠處冰涼的海風，絲絲縷縷地傳進了程思意的耳畔。
程思意雙手緊握，看著他仍在抽煙的側臉，聲音冰冷，“我在他眼中沒有你想象的這麽重要。更何況，到底是有天大的事情，需要動用綁架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顧念衡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哂笑了一聲，“他愛不愛你，我看得出來。”
說完，他的語調淡了下去，接著發出嗬的一聲，“我的籌碼就是你，我要拿走顧行征在顧氏集團所有的股份。你說，他為了你，會做到哪一步？”
周圍的冷風不斷呼嘯灌入，越是到了夜晚，絲絲涼涼的寒冷便能將人吹得神智模糊。
程思意感覺頭痛，但還是咬著牙不吭聲。
顧氏集團是顧老爺子一輩子的心血，到了後期轉交到顧行征手裏，同樣是做得風生水起，這其中付出了多少的辛酸努力她不知道。
但是程思意不想讓顧氏毀在自己手裏。
“你能力不如他出眾，所以就想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逼迫他就範嗎？”
顧行征這個人向來冷血無情，但是經過這麽久的了解以後，程思意卻漸漸發現了他深埋在心底柔情的一麵。
他真正從小缺失的是家人的關懷，如果有可能，他也不希望自己是以那樣一個不被接受的身份來到顧家吧！
“你根本就不懂。”
顧念衡忽地發出一聲嗤笑，手中的香煙被他狠狠扔出車窗，而後搖上。
密閉空間裏，他冰涼無情的嗓音散透在車廂內的各個角落。
“在他來了顧家之後，我的生活似乎變成了一台機器，腦海裏隻有一項任務，那就是打敗他，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為了這個任務，我從小就沒了人身自由，所有空餘時間，別的孩子在玩樂，隻有我在學習，最後成為了一個完全被壓榨的機器人。”
“那不是顧行征的錯！”
程思意的聲音驟然響起。
“一個人根本就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和你相比，顧行征因為是私生子的身份被接進顧家被其他人百般欺負豈不是更可憐？你不應該恨他……”
顧念衡拳頭緊握，嗓音裏卻透露出冷嘲，“你是想說，我應該恨的是我母親對嗎？”
他透過前視鏡瞥向坐在後座的程思意，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冷意似乎能直接將人貫穿。
“我不是沒有這麽想過。”
他頓了一下，拳頭漸漸鬆開，嘴角扯開一抹弧度，“她就算因為顧行征的原因從小打罵我，但是我卻不能因為這些事情背叛她什麽，這種血緣關係上的控製讓我找不到宣泄口，我隻能將它對準顧行征。”
說著，他似乎想到什麽，看向車大燈照亮的遠處燈塔，“久而久之，我就生了‘顧行征有什麽我就要搶什麽’的念頭。包括，你。”
他說到最後話語很輕，但是車廂裏密閉，再細小的聲音都可以順著空氣抽絲剝繭傳到對方的耳朵裏。
程思意避開他的視線，話語裏沒有感情，“我早該知道你是在利用我。”
“你覺得綁架這種事情，需要我親自動手嗎？”
他的視線一直通過前視鏡鎖著她，眸裏情緒複雜，程思意刻意避開。
“我勢單力薄，用不著那麽興師動眾地來抓我。”
顧念衡低下頭，自嘲地笑了，“我怕他們沒輕沒重誤傷了你。”
他話語裏帶著罕見的認真，但是程思意並不打算認為這是求和的信號。
“既然都決定要通過這種手段來決裂了，說這些的意義是什麽？”
似乎是想到什麽，程思意將頭轉過，迎上他的視線，“那條陌生威脅的短信也是你找人發的吧！”
聞言，顧念衡收起笑意，“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麽不擇手段？”
程思意冷眼瞥過他，“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就不要如此假惺惺了。”
她無法分辨這個人口中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所有虛偽混合在一起，就成了今天這幅樣子。
男人俊美的麵容上帶著無法言說的冷淡和清醒，“我知道你不是她。”
程思意抬眼和他視線相撞，她敏銳地察覺到那一貫幽深好看的眸眼裏，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話，顧行征也說過。
事到如今，她沒有必要瞞著他。
程思意看向窗外，“那你倒是很聰明。如果是以前的程思意，被你這麽利用，恐怕早就心如死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