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基層鎮長 第十九章(1)
打開花春桃居住的房間門,花春桃沒容分說,一下子撲到花大懷裏,花大全身酥了骨,心髒怦怦跳得快要鑽出來。兩個熱乎乎軟綿綿的饅頭貼向他,他感到它的顫抖和緊張,那是花春桃驚嚇的結果。花春桃七魂六竅給嚇了出來,在花大胸前哆嗦老半天才找回原神。花大的原神卻給花春桃完全吸了去。他就那樣沉默地抱著她,期盼時間靜止在某一刻。一股不可抗拒的引力拉他進入看不見的深淵,他很想倒在深淵裏醉生夢死,很想有所動作,很想在動作裏永垂不朽。然而他沒有,理性和花春桃及時拽出他,他的腿從半空中收回,站在堅實的地麵上。花春桃大概察覺出什麽,幾秒鍾便把身體和熱乎乎的饅頭從他胸前撤離開。
花大呼吸發生變化,氣短、氣喘,說話語調有些變味,有點像傷風。他帶著濃重的鼻音要花春桃別怕,說一時大意家裏進了賊,說賊已被他趕跑,說天一放亮,他就四下檢查一番,看是哪裏出紕漏進來賊。說白天他請假帶她去醫院查一下胎氣。她聽了“胎氣”兩個字,心跳臉麻,連忙解釋說自己沒事,臉紅得像雞冠。說謊臉紅在當今社會實屬可貴,比那些說謊臉不紅的要進步一大截。花大戳在那裏,覺得手腳無處放,人就聰明地折向門。門剛打開,外麵出現往日的鬼哭狼嚎,房頂也開始出現腳步聲。花春桃再次恐慌成一團,剛要邁出門的花大隻好回頭安慰她。
花大坐在花春桃對麵,欲念和恐懼同時襲來,像兩個醋壇子相互碰撞。沒多久,花大再也無法堅持住,手心出汗、眼睛發直、口幹舌燥,一聲緊似一聲的怪叫又把這些生理反應鎮壓在萌芽階段,他難過極了,要是有耗子藥,他可能立刻吞進肚子。不知所措間,他找回花二。花二本不打算回來,可花大說家裏的鬼鬧得凶,花二隻好懶洋洋地下了床,玉潔肉乎乎的手拽住他,問他哪裏去?他沒正麵回答,甩開玉潔,要她先睡別等他。玉潔正和花二溫存,身體還在潮水中**漾,花二撂了攤子,她那儲存大量**的肉身不知該如何怒放。花二離開很長時間,她依舊未改抒情狀。
花二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新居有鬼一說,出自好奇心,他才驅車前往。夜已深沉,小風透過車窗溫柔地拍打他。通向新居的路麵空無一人,色彩藍黑,兩旁的莊稼和稻草嘩啦啦響個不停,兼並還有狐鳴狗叫,膽小者決不敢這個時辰經過這樣的地方。花二一向膽大,對這些原野小伎倆根本沒在意。人不在意什麽,什麽就變得一文不值。花二來了尿急,打開車門衝向黑咕隆咚的莊稼澆去,一個小東西大概被尿澆著,刺棱竄到莊稼深處。撒完尿,花二不緊不慢係上褲簾,抻了胳膊踢了腿慢騰騰進了車子,那姿態好似在晨練。見到花大,花二顯得一臉不耐煩:
“哪裏有什麽鬼怪?我前後院繞行一整圈也沒見到鬼影。”
“二弟,哥有必要誆你嗎?就在剛才鬼還破天荒大笑呢,不信你問咱爹和春桃。”
花二沒再爭辯,可他堅信這個世界無鬼無怪,鬼怪都是人瞎編亂造出來的養口東西。他打開外門來到院心,把車子開出去。車子停在新居十米開外的地方,花二折身返回新居。他沒進門,而是從兩米高的後牆跳進來,腳落地麵絲毫無響,雙臂雄鷹展翅狀背在身後。身子穩下來,他貼著牆邊往後院幾米高的望台上挪。望台是他孝順老爹的禮物,站在望台上能望見遠處的奇峰峻嶺,還能望見縣城那個清代起創建的天門寺。在距望台兩米多遠時,他如同一隻敏捷的狸貓迅速躥到望台旁。他在望台的一側掩飾好身體,左瞧右看了會兒,沒發現什麽可疑跡象,他忽地上了望台。人一站到望台上,房頂便一覽無餘。靠向翹簷邊緣,一團黑糊糊的東西蜷在那裏。花二頓時來了精神,匆忙下了望台,三兩下爬上樓身旁側一棵粗壯樹體,手抓住一麵翹簷,身子輕輕一躍,人就上了房頂。他在房頂身輕如燕地行走,唯恐驚動那東西。那東西始終沒發現他,花二走到近前一把按住那東西,那東西身子直往前掙,企圖掙脫花二的手。花二揪住披頭散發往後一拽,那東西便仰麵朝天暴露在花二麵前。借著月光,花二看清那張五花六花的地圖臉,那是一張人臉,突出的彎臉厚唇,讓他一下子認出廬山真麵目。他把對方拎拽下樓房,又拎拽到屋內。花二一鬆手,那人一下子癱在地麵上。
“花六,你這王八蛋為啥跑這來裝神弄鬼?要是不老實交代,我就五馬分屍你,把你扔進對麵的河溝裏喂魚蝦。我花二一向說到做到,你到底說不說?”
花六垂頭喪腦、兩眼緊閉,一副視死如歸樣。花二心裏一氣,揪住花六的耳朵左右那麽一擰,花六就俯首帖耳招了供。被趕出月紅酒店的花六整天街頭轉悠,東討一口飯西討一口煙地過活,日子久了,身上的西裝也破爛髒汙得不成樣子,變成拖布狀。一天,他看見一輛氣派的黑色轎車停在月紅酒店門前,連忙趕過去湊熱鬧,看從車上下個什麽人,一看不要緊,他看到油光水滑的花東興,之前在月紅酒店打工時和他撞過麵,聽人說他是縣官,打身邊經過骨頭肉酥成一團,手心一層層出汗,心裏哆嗦著,還想小便。他慌、他喜,從小到大,他隻見過金福那樣的鎮官,倭瓜麵,手指甲藏著泥垢,話不過三句就罵娘,還特別能欺小淩弱。而眼前這個縣官長相斯文,和人說話和善,身上還有那麽丁點陽剛味。他不由自主地湊上前咧開嘴傻笑,像馬屁精那樣直朝花東興點頭。大概是他的傻笑很惹眼,花東興走過來伸出白皙的大手握住他,他潮濕的汗手接觸到那雙白皙的大手,猶如握住太上老君的神手。他感到自己是在做夢,直到晚上,他相信自己不是做夢,而是活在真切的現實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