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基層鎮長 第二十三章(2)

昏厥過去的玉潔被送到金福家,金福老婆掐人中、點黃酒,嘴裏叨咕著大神話,大約半個時辰,玉潔清醒過來。她向四周巡視幾眼,四周幾雙大小不一的眼睛全都一個姿態瞪著她,她發現其中一雙眼睛壞笑著,那樣子好像掌握她很多定數。這是花東興的眼睛,玉潔望見這雙貓頭鷹樣犀利的眼睛,魂沒了三分。沒等花東興問話,她嚇得閉上眼睛,但意識很清醒。她決定不回答任何問題,要是讓人知曉她是市委組織部長夫人,後果不堪設想,她丟了組織部長夫人頭銜不說,丈夫也會受牽連,人家會背地議論他,說他是不中用的男人,他就會威風掃地。威風掃地勢必影響到下一步競選市長,如此,她和他夢寐以求的高官厚祿從此成為泡影,說不定連組織部長頭銜都難以保住。還有一旦事情敗露,那個花二也會遭殃。花二一遭殃,等於斷了她一半血脈,她年齡已不小,三十四五,往四十奔的人,想找個好男人風花雪月實屬難事。好男人,有錢男人,或者高層男人,哪個不是往花季女人身上瞪眼?和花二雖談不上深感情,但已經性泛濫。“性泛濫”意味著離不開躲不了,她非常熟識眼下的生活,把心分兩半,一半分給丈夫,一半分給花二。陪在花二身邊享受**女愛,陪在丈夫身邊享受龍鼎鳳冠虛榮。女人該有的東西,她一樣不落,她可謂沒白在滾滾紅塵中徜徉一遭,現在,她要拚死捍衛挖戰壕般辛苦得來的幸福。

這夥人是幹什麽的?為首的衣冠楚楚、冷酷鋒利,看上去像個官爺。那個身材跟皮球差不多的矮胖子很像坐地虎,額頭寬大、眉眼擁擠的女人是他老婆嗎?這女人雖說長相扭曲,為人倒蠻和藹,見她醒過來,樂得一張大嘴巴直流口水,一會兒洗熱毛巾給她擦前額、一會兒用粗手指攏她的頭發。她躺在一間有濃重煙味卻整潔的屋子,屋子裏除了一張熱烘烘的火炕,再就是一排連體櫃。連體櫃看上去有個把年頭,上麵的圖案有些模糊。她感到貓頭鷹樣的眼睛逼視近前,頭皮颼颼冒涼風。

“我們已經充分掌握你的身份,希望你配合我們,能說一下你的具體住址嗎?”

玉潔閉口不語,牙齒咬得很緊,唯恐一漏風飄出不當話。花東興追得急,玉潔牙齒咬得更緊。花東興有些不耐煩,他斜一眼金福,要金福把她關起來。玉潔一聽要關她,撲棱坐起,眼睛瞪得溜圓:

“我有腿有腳不傻不蔫,我可以自己回家,再說我又沒犯法,你們憑什麽關我?”

“現在由不得你,這件事牽扯到花二,我們得做進一步調查。”花東興一臉煞氣地說。

當晚,玉潔被人帶到一處封閉嚴密的房間,裏麵有張硬板床,床單、被子還算潔淨,花東興給自己留了後路。之所以關玉潔,一來是不太明確玉潔身份;二來是怕玉潔跑掉,屆時所有計劃都將成為泡影。

玉潔和衣蜷縮在硬板**,屋子有些冷,外麵的硬風呼啦啦碰撞著玻璃窗,住慣了高檔住宅的玉潔被這陣勢嚇住。在高幹一條街的住宅裏,她從未見過這種狀況,即使外麵飛沙走石,室內也是安然無恙。眼下,跟恐怖片差不多,玻璃窗被肆虐的風暴不斷撞擊著,她的心縮成一團,從未有過的恐怖驟然襲上心頭。此刻,她看過的恐怖片全部複活,各種各樣的鬼怪不打折扣地現身。瓦亮的燈泡變成魔鬼的眼睛;白色牆壁變成魔鬼慘白的臉;晃動的樹影變成魔鬼的利爪……她忍住潔癖,蒙住頭,忍受被頭說不清的味道。她掀了被子,想逃,門窗有鐵欄,還上了鎖。她現在倒是很想有一魔鬼現身幫忙,穿牆而過,或者破地而出。她絕望地躺下,這次,她沒再動非分之念。

花二可沒像玉潔這麽好過,有句話叫做“過五關斬六將”,花二是“過五堂受六審”。花東興安排妥當玉潔,腿沒打站,帶上金福風風火火來到鎮派出所。忙活小半天,外加旅途勞頓,本該就地安歇。可他一想到如何整治花二,興奮得滿麵紅光、脖筋凸起,複仇火焰燃得他從裏到外火辣辣,在他來講,世上沒有比複仇更痛快的事。

花二被關在一間低矮潮濕的房間裏,又被幾名幫辦五花大綁在一根柱子上。旋風般的拳腳相加,打得花二滿頭滿臉是血,有的血凝成疙瘩掛在臉上,打眼望去,像糊了紅泥巴。這些PMP都是些勢力小人,大領導花東興一動怒容,沒用吩咐,他們便殘忍地整治了花二。花二渾身上下幾乎體無完膚,牛皮鞭子抽過的地方,不是翻血口,就是青紫一片。名牌上衣被血口糊住,結實地黏在肉身上。僅幾個小時光景,花二就變得麵目皆非,隻有那雙眼睛依然神采奕奕。

一個矮墩墩幫辦抽了花二一陣牛鞭,依舊沒過癮,用帶有硬皮頭的軍鞋狠命踹了花二幾腳,似乎和花二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花二一聲不吭,眼內瞪出血絲。幾個幫辦有些不寒而栗,心想,要是整不垮這家夥,日後他們的小命可就難保。一個瘦條個尖嘴巴的幫辦睨視一眼矮墩墩的幫辦,兩個人不謀而合從腰間亮出匕首,對準花二的眼睛即要紮下去。這兩個人之前都是屢進勞改隊的犯人,因為救火立下大功,又是難彈的料,所長便廢物利用上他們,沒想到這會兒他們又死灰複燃行使起先前的惡毒。

“住手,統統給我站到一邊去。”

花東興洋洋灑灑地出現在花二麵前,金福狗仗人勢地跟在後麵。兩個人的麵部表情複雜又詭譎,花東興揮了下手,傻愣在那裏的幾個幫辦知趣地退下。花東興剛剛的仁慈瞬間消失,他走近花二,一隻胖瘦均勻的手擎住花二的下額,搖撥浪鼓似的上下顛覆著。花二哪裏受得了這種侮辱,一口帶血絲的唾沫噴出去,花東興變成泡沫臉。金福急忙掏出手絹替花東興擦掉臉上的“泡沫”,同時大膽踹了花二一腳。這一腳踹笑花二,花二覺得生活真是一幕滑稽劇,放在平時金福借幾個膽也不敢造次,如今居然敢伸出豬腿踢他花二,花二有種落魄鳳凰被雞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