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當周漁正在書桌前整合信息的時候,一陣敲門聲忽然響起。

周漁快步來到門前,透過貓眼朝外看了一眼,他看到了鍾墨,以及鍾墨身側一個有些瘦削的身影,隻看了一眼,周漁就辨別出那個瘦削身影是誰了。

周漁迅速打開了門。

“漁兄,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鍾墨看了一眼手表,表情中帶著一絲焦急,“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去辦,就不在這裏陪著你們了。”

隨後,鍾墨扭頭望向身側那人,提醒道:“盡量不要出這道門,有什麽情況,及時給我打電話,否則你的安全問題,我可沒法保證。”

“放心啦,鍾隊。”那人嘴裏叼著一根煙,說話的時候,煙依舊留在嘴唇上,“你快去忙吧,讓我和我的好兄弟敘敘舊。”

鍾墨看了一眼門內的周漁,兩人相互對視,默默點了點頭。

鍾墨離去後,那人才從牆壁外側轉過來,望向周漁的一瞬間,那人就咧嘴笑了起來,這一笑,因為動作太大,煙頭掉了下來,不過他並未理會,依舊笑著。

周漁望見那人的正臉後,也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人往前走了一步,伸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周漁,“我想這就是了。”

“百見,你還好嗎?”周漁順勢抱住了那人,輕拍其後背道,“腦子什麽都正常了吧?”

“瞧你說的,我一直很正常好不好?”聞百見鬆開手,毫不客氣地走進屋內,環顧四周之後道,“在過去這一天多時間裏,我將整件事前前後後想了好幾遍,其實那個女人的手法也並不是很高明,要怪隻怪我太粗心大意,而且太過憐香惜玉,我其實有好幾個機會可以拆穿她,或者趕走她的。”

“我正想問你——”周漁疑聲道,“你究竟是怎麽讓我死而複生的?”

“你還沒想明白?”聞百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支煙。

“沒有。不過,我猜測那把匕首應該有問題。”周漁坐在了斜對麵的椅子上。

“你猜得沒錯。”聞百見露出一抹壞笑道,“不過,僅僅是匕首還不夠。要真說起來,這可是一個極其精彩的故事。”

“洗耳恭聽。”周漁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擺出一副聽故事的架勢。

聞百見連著抽了兩口煙,煙霧繚繞中,那段曲折離奇的“殺人”過程,從他的口中娓娓道來。

* * *

那天晚上,當周漁進入聞百見家的時候,聞百見已經被三色用非常規催眠手段給徹底“迷惑”了。

三色給聞百見灌輸的催眠指令隻有一個——殺死周漁。

對於被“迷惑”者來說,催眠指令就像是執念一樣,越是抗拒,執念便會越強,隻有將這個指令完成,“迷惑”效果才會消除,意識才能恢複正常。

在聞百見被三色逐漸控製的過程中,他的主觀意識依然覺得周漁是自己的好朋友,肯定不會害自己,可三色一直給他灌輸的信息,又讓他覺得周漁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他必須要殺死周漁,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這是一場主觀意識和外來信息的“天人交戰”。

那條數字密碼短信,就是聞百見在“天人交戰”的過程中,給周漁發的暗示信息。聞百見的真實意圖是想提醒周漁不要來他家,也不要來見他,他害怕自己真的會控製不住殺死周漁。

而那把不同尋常的匕首,其實是聞百見早些年專門找人設計的。匕首的尖端可以給人注射神經麻痹的化學藥物,同時匕首還具有雙頻低赫茲電擊的功能,讓被刺者在瞬間產生身體**、意識混亂、疼痛難忍等反應,同時失去反抗能力。這兩種功能相結合,會讓被刺者出現一種緩慢死亡的真實感覺,同時也會對人體機能形成短暫性休克的真實效果。

而且,匕首的刀柄還可以收縮,會形成刀身完全刺入體內的視覺衝擊,讓被刺者更加相信自己確實是被殺了。除此之外,當匕首“插進”體內後,其根部會往外流出類似於血漿一樣的紅色**,更增加了被殺的真實感。

聞百見當初之所以設計這把匕首,是為了滿足一些心理疾病患者的特殊需求,讓他們體驗瀕臨死亡的感覺,他們才會對生命有全新的感悟。

因為這把匕首的功能太過複雜,使用完之後,需要做很多重置工作,所以多年以來,聞百見也隻使用過一次,但那一次,效果非常逼真,病人的反饋也極其強烈。

聞百見之所以會想到用這把匕首來刺殺周漁,其實也是他提前做出的預防措施。這樣,如果周漁真的出現在他的家中,他就可以既有“殺死”周漁的行為,但又不至於讓周漁真的死去,可謂一舉兩得。

聞百見的“殺人”和周漁的“死亡”,不僅將周漁給騙了過去,也將一直密切監視整個過程的三色給騙了過去。當然了,要不是因為那把匕首有著短暫性休克效果的話,三色手中的體征探測器也不可能停止運行。

總之,這是一次雖然並不十分完美,但卻錯進錯出,成功騙過所有當事人的“偽造殺人”事件。

* * *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在聽完了聞百見的講述後,周漁心中的迷惑徹底解開了,他不由讚歎道,“這種事情也就你能做出來了,換做別人,肯定無法完成。”

“不,其實最關鍵的並不是我,而是你。”聞百見嘴角含笑地望著周漁,“如果刺殺的對象不是你,我的主觀意識不可能如此頑強,也不可能發提示短信,更不可能提前準備好那把匕首。”

“看來,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就真的成為殺人犯了。”周漁笑了起來。

“同樣地,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可能就真的死了。”聞百見也笑了起來。

兩個人相互對視,無聲微笑。在他們的笑容中,蘊藏了數十年的友誼形成的信任,這種信任的強悍程度,可不是一兩句催眠指令就可以擊潰的。

許久之後,聞百見再次點燃一支煙,幽幽地道“: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你專程叫我來,想必不是為了知曉你死而複生的真相那麽簡單吧?”

周漁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麵色嚴峻地道“:確實。我這次叫你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非常重要的事?”聞百見抬起頭,看到了周漁嚴肅的表情,他的神態也不由認真了一些,“說吧,什麽事?”

周漁壓低聲音道:“夢遊症,你應該有所了解吧?”

聞百見用力抽了一口煙:“有所了解,但不深。我隻知道,夢遊症是焦慮症和壓力症的外顯肢體行為,目前還沒有具體的方法根治。”

“知道這些就足夠了。”周漁輕敲桌麵道,“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

隨後,周漁將童同的夢遊症,以及畫蝶的植物人狀態,還有兩人在醫院的第一次意識交互,以及昨晚的第二次意識交互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這其中還包括畫蝶自身的特殊性,以及周漁根據植夢環的結構做出的量子纏繞猜測……

這一遍說完,足足用了半個多小時。

在周漁講述的過程中,聞百見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時而問一些簡單問題,但並未幹擾周漁的講述方向。而且,伴隨著的周漁的講述,聞百見的表情也是逐漸變得認真嚴肅起來。

周漁講完時,聞百見已經抽完了三支煙,他背靠沙發,凝神沉思。

周漁坐在聞百見的斜對麵,安靜地等待著,他知道任何人在聽到這番講述後,都會感到難以理解,都需要思考許久才能吸收其中隱藏著的巨大信息量。

許久之後,聞百見直起身子,麵色嚴肅地道:“所以說,你找我來的目的,是想讓我幫你揭開這件事的真相?”

“不,真相我們可以先不管。”周漁堅定地搖頭,“我隻是想找出一種方法,能夠在畫蝶支配童同軀體期間,挖掘出她的潛意識。”

“辦法你應該已經想到了吧?”聞百見的目光變得銳利了一些,“隻是想要讓我幫你確認一下?”

“沒錯。”周漁微微一笑,“還是你最了解我。”

“說來聽聽呢。”聞百見靠在了沙發上,點燃了一支煙。

“說起來其實非常簡單。”周漁一字一句地道,“催眠童同!”

* * *

周漁的真正想法,是催眠“特殊夢遊狀態”下的童同。

所謂的“特殊夢遊狀態”,即畫蝶短暫控製夢遊中的童同那段時期。

當周漁說出這個想法後,聞百見眉頭緊皺地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理解。

“這樣,讓我從頭說起。”周漁耐心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催眠師是不是可以進行遠程催眠?”

“當然可以。電視購物其實就是一種遠程催眠,隻不過是很輕度的催眠。”

“那也就是說,催眠師和被催眠者其實可以相隔很遠的距離,但隻要被催眠者能夠聽到催眠師的指令,能看到催眠師的動作,就可以進行催眠,是嗎?”

“沒錯。不過這種情況需要對方的高度配合,且要完全聽從催眠師的指令。”

“好。現在,咱們再回頭看畫蝶,在她掌控童同軀體的那段時間裏,是不是就相當於她的視覺和聽覺係統,通過童同這塊人體屏幕顯示在了我們麵前,而畫蝶的真人,卻在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

聞百見畢竟是專業催眠師,周漁說到這,聞百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目光也在瞬間明亮了起來。聞百見恍然大悟般道:“原來你是想通過遠程催眠的方式,催眠真正的畫蝶。”

“正是如此。”周漁重重點了點頭,神情期待地望著聞百見。

“不得不說,你的這個想法十分具有開創性,也非常激進,不過——”聞百見直起身子,語氣中多了一絲質疑,“就算這個方法真的能行,在催眠畫蝶期間,她的視聽係統和感知係統全都是童同的,即使她記起了零星的內容,也無法借由童同的軀體展示出來。這個問題,你可想過?”

“我想過了,童同說不出話,寫字又很慢,想要表達出那些信息來,難上加難。”周漁直視著聞百見,目光灼灼有神,“不過,我又想到了另外的解決方案。”

“謔!你又想到了什麽?”聞百見好奇地問。

“你我聯手,催眠解夢。”周漁緊盯著聞百見的雙眼,說出了八個字。

“什麽意思?”聞百見並未在第一時間明白過來。

“簡而言之,就是我先將畫蝶的意識引導至特定事件上去。而你,需要在準確的時間點,用精準的催眠技術,同時催眠我和畫蝶。將我們兩個共同納入催眠境中,然後我會這個催眠境裏,對催眠元素進行夢境重組和現場解夢。”周漁的麵色微微發紅,語氣中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這樣,那些潛意識信息便無需讓畫蝶主動記起,同時,她也不用借由童同的身體將信息表達出來。我——將會幫她完成這所有的一切。”

“你想要在催眠境中充當畫蝶的眼睛和耳朵?!”聞百見驚訝道。

“可以這麽理解。”周漁先是表示讚同,接著糾正道“,但,在催眠境中,畫蝶其實是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的,而我,實則是一個旁觀的路人。”

“可,就算我能同時催眠你們兩個,將你們納入同一個催眠境中,你又怎麽能在催眠境中得知畫蝶看到和聽到了什麽呢?”聞百見皺著眉頭道,“你要知道,即使在同一個催眠境中,每個人所看到的東西也是大不一樣的,這完全取決於各人的潛意識想要表達的內容。”

“你說的非常對。正常情況下,即使你同時催眠了我和畫蝶,我也無法得知畫蝶看到了什麽和聽到了什麽。但你似乎忘了——畫蝶不一樣!”周漁輕咬牙關,麵色嚴肅地道,“你可能沒有經曆過共夢,但我卻實實在在地經曆過兩次。所以,我的真正想法是,在你同時催眠我和畫蝶之後,我再和畫蝶共夢,那樣,我就可以和畫蝶同處一個場景,便可知道她所看到和聽到的東西了。”

“催眠之後,再共夢?”聞百見搖頭苦笑,“漁哥,我隻能說,你的想象力可真是太豐富了……”

“難道不行?”

“首先,第一個問題,你和畫蝶如何共夢?你之前說過,你和畫蝶的兩次共夢都是基於你和她手掌握在一起的情況下才產生的。且不說共夢這種事情能不能刻意為之了,就算是真能,你又如何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和畫蝶產生肢體交互?”

“你難道忘了——”周漁提醒道,“在童同處於特殊夢遊狀態時,其實是畫蝶在支配他的軀體,也就是說,那時候,我隻需要接觸童同的身體,和童同產生肢體互動,就可以了。”

“這個……”聞百見愣了一下,隨後道,“童同的軀體和畫蝶的,能一樣?”

“軀體隻是一個外顯,隻是一堆血肉神經而已,人類的本質是意識和潛意識,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周漁加快語速道,“我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你說當童同處於特殊夢遊狀態時,我握住他的手,他會有感覺嗎?還是畫蝶會有感覺?”

“應該是畫蝶……”

“這不就對了。”

“可……我還是覺得這事有點太不合常理了。”

“大部分時候,那些看似不合常理的事情,其實隻是我們尚未弄清其中的原理而已。”周漁輕籲一口氣道,“舉個簡單的例子,在幾十年前,催眠術的真相尚未被驗證和理論化之前,人們不是一致覺得它是妖法,是巫術嗎?其實,這世界上哪有什麽妖法和巫術,有的,隻是人們的無知而已。”

聞百見靠在沙發上,不停地抽煙,眉頭緊鎖,沉思不語。

半晌過後,聞百見才道“:好,那我再問你第二個問題。你應該也知道,催眠和做夢,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你剛才說,想要在催眠境中,對畫蝶的催眠元素進行夢境重組和現場解夢,那麽,你告訴我,這又該如何實現?”

“催眠和做夢確實在生理機製上有所不同,催眠期間沒法做夢,做夢期間也沒法催眠,這是毫無疑問的。”周漁緊盯著聞百見的雙眼,一字一句地,“但,誰也沒有規定,催眠的目標,不能是做夢啊。”

“催眠做夢?”聞百見愣了一下,隨後立馬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讓我用催眠的方式,讓畫蝶做夢?!”

“正是。”周漁加重語氣,沉聲道,“將催眠用作入夢的引子。把最初的催眠境當成一條夢境跑道,這樣當畫蝶入夢後,她的潛意識就可以在這條預設好的跑道上任意發揮了,而我,將會從她的夢境發揮中,截取有用的部分,進行解夢,從而獲取現實線索。”

“你厲害……”聞百見苦笑一聲,然後朝著周漁豎起了大拇指,感歎道,“你是真的厲害,我算是服了你了!”

“怎麽樣?”周漁微微一笑,一直嚴峻的表情終於鬆弛了下來,“你這位正牌催眠師來說說,這個辦法到底能不能行?”

“能行是能行,隻是……”聞百見皺著眉頭道,“也僅僅隻是理論上能行而已,實現起來的難度,實在太大,需要考慮到方方麵麵,這其中不僅有遠程催眠,還有雙人催眠,以及催眠預設和催眠入夢等技術……就算是其中的任意一個,實現起來都不容易,更別說將所有的混合起來,同時實現了……”

“如果換做別人,我就連試都不用試了,正是因為你我聯手,我才覺得可以試一試。”周漁直視著聞百見,鄭重地道。

“你可太抬舉我了……”聞百見苦笑一聲。

周漁端起早已涼透的咖啡喝了一口,帶著笑意的目光越過杯子,緊盯聞百見,緩緩說道:“別忘了,你當年可是在吃飯的時候,用筷子敲擊水杯,便能將我瞬間催眠的人。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的催眠技術提升了不少,膽量和勇氣卻反而減少了呢。”

聽見周漁這麽說,聞百見不由搖頭笑了起來,但很快,笑容便消失了,他問道:“從你的角度來看,你覺得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周漁表情平靜地道:“我明白你的擔憂,其實,這個辦法並不是我的獨創,是我根據前人的經驗進行的優化。這兩天我查過很多共夢和夢遊的真實案例,關於共夢的案例確實有記載,而且還有好幾起,所以畫蝶的事情肯定可以解釋,隻是時間問題。而在另外一起夢遊真實案例中,有一名催眠師曾對一名夢遊期間的患者成功實施了催眠,並得知了該名夢遊患者在夢遊期間所看到的景物……我的思路正是源於此。”

聞百見默默點了點頭,但眉頭依然輕皺,顯然,他的擔憂並未因為周漁提供的真實案例作為基礎而徹底消散。

片刻後,周漁道“:如果你非要問我一個幾率,我隻能說,一成足以!”

聞百見看了一眼周漁,後者麵色沉靜,目光銳利,顯然這一成的幾率在周漁的心中已經有了足夠的分量。

聞百見又問:“若失敗了呢?”

周漁麵色嚴肅:“失敗了,我們會失去一個揭開真相的機會。若如果沒有試,那我們連獲得這個機會的可能性都沒有。我們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在博取一個機會,過去如此,現在亦然。”

聞百見默默地抽煙,一支煙他隻用了三口就抽完了,抽完後,他站起身來,在房間內來回踱步。在這個過程中,周漁一直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著,他很清楚,隻有讓聞百見從心底覺得這件事可行,實施起來,他才會拚盡全力。

許久之後,聞百見停住腳步,抬起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現在的時間,下午六點整。距離最後的期限,隻剩下十二個小時。

窗外,陰沉的天空已經開始黑了下去。夜晚很快就會來臨,黑暗也會隨之而來。這最後的十二個小時,究竟能否改寫深淵案件的結局,殊未可知。

聞百見長籲一口氣,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走到周漁跟前,伸出手來,說道:“時間不多了。咱們什麽時候開始?”

周漁仿似早已料到聞百見最終會想通一樣,他麵色平靜地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現在,我們需要耐心等待童同這把東風吹起。”

聞百見問:“什麽時候會吹起?”

周漁雙眼微微眯起“:不知道,可能就在下一秒,也可能永遠都不會。這把東風,無法人為幹涉,隻能聽天由命。”

說罷,周漁一把握住了聞百見的手。

聞百見一用力,將周漁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兩人麵對麵,相互對視著。

聞百見撩起了額前散落的那縷白發:“這麽說,今晚,我隻能呆在這了?”

周漁嘴角上揚,默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