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技偵人員從林中穿梭而來,悄無聲息。
在葉知秋的授意下,他們從殺手身上翻找出一個嶄新的手機,沒費太大力氣,便破解了手機密碼,但解鎖後,卻發現手機內沒有任何通話記錄和短消息,通訊錄內也是一個號碼都沒有,整個手機空空****,沒有任何多餘軟件。
但技偵人員畢竟是專業的,他們將手機連接到電腦上,利用網絡代碼,找到了該手機的雲空間,打開雲備份後,將數據進行了還原,發現該手機的網絡代碼是兩天前才啟用的,隻接過兩個來電,收到過四條短信,發送過三條短信。
收到的四條短信主要內容是關於鍾墨和周漁的位置信息,以及警方的調查進度,顯然,這四條短信是有人在背後給殺手提供信息支持,應該是深淵組織的人。
發送的三條短信和接到的兩個來電是同一個號碼。前兩條短信分別是在殺死童同和鍾墨之後發的,文字內容很簡單,說童同和鍾墨已被殺死,還拍了照片和視頻。第三條短信隻有文字,說任務會在明天下午之前完成,發送時間是在昨天。
葉知秋決定按照前兩條短信的格式,給那個號碼發送短信。
在葉知秋的安排下,鍾墨和周漁在林中躺下,葉知秋割破自己的手背,將鮮血灑在他們身上,灑在周圍,又在周漁的脖頸上留下假的針眼,在鍾墨身上留下假的槍眼,讓他們裝死。葉知秋拿著那個手機,給他們拍了照片,還錄了一段視頻,確認細節無誤後,將照片和視頻一起發送給了那個號碼。然後葉知秋又單獨發送了一條文字短信,說接下來會去解決掉聞百見,任務會在今天中午之前完成。
短信發送完之後,葉知秋開始挑人假扮殺手,小魏和另外一個助手主動請纓。就在葉知秋準備讓助手擔當此重任時,範德重忽然提出要假扮殺手。範德重給出的理由很簡單,他更有經驗,路上遇到突**況,可以隨機應變,而且安全屋那邊他也熟,通過這兩天的追蹤,對殺手的行事作風也比較熟悉,更何況,他對深淵組織比較了解,由他來假扮殺手,可以將風險降低到最小。
“行。”葉知秋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麵色嚴肅道,“但你要知道,假扮殺手是一項很危險的任務。一旦深淵組織察覺到有問題,必然會對你進行追殺。”
“我正想上他們的死亡名單呢。”範德重一臉無畏地道。
“那我呢?”鍾墨在此時開口,“就沒人詢問我的意見?我知道我腿腳不便,不能假扮殺手,但也不至於無視我吧?再怎麽說,我都是刑偵隊長啊。這次的任務,要不是我和周漁主動配合,殺手不可能現身!”
“至於你——”葉知秋托腮想了一會,“你受了這麽嚴重的傷,現在連臉也傷了,我覺得你還是好好休養吧,等你傷好了,案子破了,你還是刑偵隊長。”
葉知秋不說這話還好,說了之後,鍾墨更不會乖乖去養傷了,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說道:“我就是因為不怕死,才從安全屋逃出來的。這點傷算個屁啊!從現在開始,別再拿我的傷說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既然知道了你們的計劃,就要參與,這次你們別想輕易將我弄走!”
葉知秋沒有說話,雙臂抱胸,冷冷地看著鍾墨。
範德重也沒說話,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鍾墨望向範德重:“連你也覺得我多餘?”
範德重急忙搖頭:“哪能……我隻是在想我的任務,我該如何假扮殺手才更像。”
鍾墨麵色發紅,還欲再說,葉知秋忽然望向周漁,問道:“植夢環在哪?”
周漁此時已經恢複了大半,他扶著樹慢慢站起,直視著葉知秋,搖了搖頭。周漁的神情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不願意也不可能被葉知秋控製,更不會告知植夢環在哪,除非將他抓起來拷問,但即使拷問,他也不會說。
“我知道你在研究植夢環,想從夢學的角度竊取深淵組織的機密。你找了樊道明,找了一名物理學教授,現在又找上了數學家,想必是發現了些什麽。”葉知秋眯起眼睛道,“我研究過你的資料,知道你曾為了協助警方不顧生死。我一直是對事不對人,放心,我不會逼你交出你發現的東西,也不會現在就拿回植夢環,我隻是想問問你,植夢環是否還安全?”
周漁看著葉知秋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依然沉默。
“那——植夢環確實是有用處的對嗎?”葉知秋又問。
周漁再次點頭,還是沒說話。
“從理論上來說,現在你和鍾墨已經死了,將你們藏在一個安全隱蔽的地方,短期內不要露麵,對你們,對整個計劃,都是有好處的,但是——”葉知秋話鋒一轉,繼續道,“將你們藏起來,你們估計也不會老實呆著,安全屋你們都能逃出來,還能去局裏偷東西,幾個警察肯定看不住你們。所以,我覺得,與其讓你們分散精力與警察周旋,還不如讓你們做點有用的事。既然你們兩人配合不錯,就由你們繼續調查植夢環相關的事吧。但一定要注意,不要讓外人知道你們還活著,不要拋頭露麵,如果非要出門,一定要做好偽裝。能行嗎?”
周漁和鍾墨對視一眼,兩人很快就意識到這種處理結果算是比較好的了,如果他們執意不從,葉知秋肯定會將他們關起來,那就什麽都幹不了了。
“可以。”鍾墨開口道,“但我要權限,必要時候,我要能調動警力。”
“我會給你一個手機,你和我的助手小魏聯係,有問題找他。”葉知秋撇開這個話題,環顧一眼眾人,“還有其他問題嗎?”
“那些人呢……如何保證他們的安全?”周漁終於開口了,聲音虛弱。
“誰?”葉知秋疑聲問。
“別墅內的那些人……他們隻是想提供幫忙,現在卻有了生命危險,怎麽保證他們的安全,深淵組織有可能會殺害他們……”周漁斷斷續續地說。
“我會安排專人二十四小時監視著,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派便衣入住他們家。”葉知秋忽然想起什麽來,說道,“這樣吧,我給你們在這裏找一個新的住處,將所有人全部移過去,拉上安全網,一起保護著,免得你們還得找地方重新聚。”
在這一刻,周漁感受到了葉知秋的敏銳洞察力,葉知秋顯然看出周漁依然需要樊道明他們的幫忙,與其將他們分開,還不如直接找一個地方將所有人一起藏起來。
“他們幾個沒死的,在表麵活動。”葉知秋說,“你們兩個‘死了’的,就在地下活動,正好用他們來掩飾你們。”
周漁沒有說話,葉知秋的語氣根本就沒有商量的意思,葉知秋早就想好了,且早已做好了決定,隻是通知他一聲而已。
周漁並未像鍾墨一樣,因為葉知的態度而產生情緒波動,他知道葉知秋就是這樣的人,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一個言行舉止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人,都有著極強的控製欲,要麽就是能力特別出眾,不需要別人的建議,也能做成想做的事,逐漸形成了慣性思維;要麽就是能力平庸,但心氣很高,野心配不上能力,卻又不願承認,偽裝成高高在上的模樣來蒙騙別人,實則是蒙騙自己。
最初,周漁覺得葉知秋屬於後者,現在看來,他更多地是前者。
“信任是個一次性的東西。”葉知秋望著周漁,麵無表情地說,“我希望你們不管做什麽,都告知我一聲,我同不同意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你們在沒通知我的情況下私下行動,我承諾一定會將你們抓回來,並限製你們的行動。”
周漁默默點頭,沒有說話,旁邊的鍾墨皺了皺眉,剛要說什麽,被周漁拉了一下,鍾墨撇了撇嘴,扭頭望向旁邊,似是不想再看葉知秋那張冷臉。
“最後,今晚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此次行動的知情者,我需要你們對這件事絕對保密,如果有人泄露,我一定會查出來是誰,到時候就不要怪我無情了!”葉知秋提高音量,目光銳利,從每個人臉上依次掠過。
眾人均未說話。
葉知秋自顧自地點了點頭,繼續道:“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有三件。第一件,裝作殺手已經逃走,繼續追捕,並小範圍散布消息,說鍾墨和周漁被殺手殺死了;第二件,協助範德重,假扮殺手,前往安全屋;第三件,將鍾墨、周漁,以及別墅內的眾人,安排到新的住處,並將他們保護起來。”
那之後,葉知秋又明確了一些細節,眾人按部就班地執行起來。
淩晨四點半,範德重率先上路,他換上殺手的衣服,拿上殺手身上所有的物品,嘴裏含著殺手的牙簽,用一個黑色行李箱拉上了已經注射過鎮定劑的殺手本人,步行著下山,準備連夜趕往安全屋。
為了真實,隻有範德重一個人來執行這項任務,當然,範德重身上安裝了跟蹤器和竊聽器,在範德重身後兩公裏內,始終有人跟著,以便隨時提供援助。
周漁和鍾墨那邊,程老師知道了發生的一切,但她並不想換地方住,一來是因為麻煩,二來也是因為她並不害怕。她家的別墅有一個地下室,她想讓周漁和鍾墨就藏在地下室裏,這樣能隨時給他們提供幫助。
樊道明和商教授也表示在哪都行,雖然今晚在程老師家中發生了一場激烈槍戰,但兩個老人已經年過花甲,見多了世事沉浮,對生死之事也早有了悟。今晚的行動於他們而言,反而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從他們的相互調侃中,已聽不出任何害怕。
最終,眾人一致決定,就在程老師家中住下,周漁和鍾墨住地下室,盡量不拋頭露麵,樊道明和商教授還是該住哪就住哪,偶爾前來,大家一起商討事宜。
葉知秋本想安排便衣警察入住程老師家中,但被程老師拒絕了,嫌麻煩。葉知秋隻能安排警員在周圍二十四小時監視著,圍牆上的攝像頭暫時不取下來,可以起到監控作用。
淩晨五點,所有事情全部安排妥當後,葉知秋一行人準備坐車離開,小魏找到一個空隙,輕聲問葉知秋:“葉隊,怎麽還讓鍾墨和周漁住在這裏啊,我們人手本就不夠,還得分出人來守著他們,將他們直接保護起來不好嗎?”
葉知秋雙臂抱胸,遙望天際,東邊的天空隱隱泛白,新的一天即將來臨,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緩緩說道:“設局,有時要逆著,有時要順著,要學會因勢利導,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小魏沒聽懂,但感覺這句話有深意,默默點了點頭。
葉知秋又說:“範德重有用,周漁和鍾墨也有用,尤其是周漁,他的作用其實被低估了。殺手孫建業隻是深淵組織暴露出來的一顆棋子,要是我們因為抓住他就沾沾自喜,那就因小失大了。我們真正的目標是深淵組織,殺手抓了一個,還會出現第二個,唯有搗毀深淵組織,才能真正結案。省廳這次派我們來,可不是因為殺手,而是因為深淵組織一案。”
小魏看著葉知秋的側臉,不知是因為錯覺,還是因為破曉的晨曦,他看見葉知秋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金色的光暈,有些耀眼。
葉知秋抬起手,在小魏肩膀上拍了拍:“真正的局,才剛剛開始。”
一陣激動之情從小魏心底油然而生,他的眼睛裏閃爍起興奮的光芒。
葉知秋眯眼望向天邊,神情平靜中帶著一絲笑意。
勝利的曙光,已近在眼前。葉知秋,從不打敗仗。
可他似乎忘記了,今晚,要不是鍾墨,他已經敗了,一敗塗地。
但從結果而論,他確實勝了。
葉知秋並不在乎過程,他隻在乎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