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墮天使醒來之後，第一時間便查看起他的三個手機。

藍色手機中有一個未接來電，是溫九仁打來的，半個小時前。

灰色手機中多了四條消息，是002發來的，淩晨三點。

黑色手機中多了兩條短信，是003發來的，淩晨四點。

墮天使首先看了002的消息，002已經驗證完了畫蝶體內藍斑分泌物的周期情況，結果非常好，其分泌量和持續性都有保障。當使用藥物刺激後，可以達到一個更高的程度，足以支撐十天以上的集體夢境。

墮天使接著看了003發來的短信，一條短信說周漁和鍾墨已被殺死，配了圖片和視頻。墮天使點開視頻，仔細查看後，露出欣慰的笑容。另一條消息說任務會在今天中午之前完成，墮天使滿意地點了點頭。

最後，墮天使給溫九仁回了一個電話。溫九仁問計劃準備得怎麽樣了，墮天使說一切順利，如無意外，今晚就會啟動。溫九仁告訴墮天使，他暫時還回不了國，得再過一段時間，英國這邊有一個重要項目需要他親自指導。

掛斷電話，墮天使起身穿上長袍，他的右邊臉頰暗黑醜陋，疤痕縱橫，左邊臉頰顏色淡白，皮膚完整，雖然臉孔一黑一白，但他的半邊五官看起來還算比較立體，劍眉星目，頗有英氣，嘴唇緊抿，透出一股堅韌。

墮天使洗了一把臉，將半邊白色麵具戴上，緊貼皮膚，從外觀來看，幾乎看不出是戴了麵具。

穿戴整齊之後，墮天使走到窗前，遙望天際，旭日東升，天空隱隱泛紅。墮天使收回目光，看見了窗台角落中的一個小人玩偶，他拿起玩偶，仔細觀看，玩偶是個男孩，穿著黑衣短褲，手拿一把剪刀，橫在胸前，透出一股凶悍，也透出一股膽怯，剪刀既是攻擊，也是保護。

看了一會，墮天使的目光中陡然出現了一抹殺機，他將玩偶用力捏在掌心，厭惡地扔進了垃圾桶，隨後轉身大跨步離開房間。

小人玩偶歪倒在垃圾桶中，那雙黑色眼睛上下顛倒，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墮天使離去的背影，扭曲的臉孔上仿似露出一抹笑容，看起來有些詭異。

早晨七點，墮天使吃完早飯之後，收到了003發來的新短信。

消息內容言簡意賅：聞百見已死。末尾配了一張照片和一段視頻。

墮天使點開視頻，看完後，給003回了一條消息：獎勵已備好，管家會找你。

早上七點半，墮天使進入了總監控室。總監控室是深淵組織的重要部門，負責深淵組織所有內部人員的跟蹤監視工作，確認他們的實時位置，監測生命體征是否正常，和他們隨時保持聯係，必要時會提供援助。

總監控室相當於深淵組織的“天眼”，監視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墮天使確認了每一個外派人員的實時位置和生命體征都正常之後，離開總監控室，通知次序010以上的人員，及各部門的管理人員開會。

會議期間，每個人依次匯報了負責的工作，墮天使認真聽完之後，又將003的成果也加了進去。截止到目前，所有準備工作已全部完成，每個部門都像一個小型機器，擰緊了各自的發條，等待著總機啟動的那一刻。

萬事俱備，時機也已成熟，墮天使下達了最後的指令：今天晚上，計劃啟動。

此時的時間，上午九點半。

北郊三峰山，程老師家的地下室內，有些陰暗潮濕。

程老師的老公曾在地下室培育幼苗植物，地下室內尚有成堆的土壤，以及諸多奇怪植物，有些植物在陰暗的環境中長勢凶猛，爬滿牆壁，像一條條蛇。

程老師準備清理一番，但被周漁和鍾墨攔住了，說不用麻煩，他們住不了多長時間。程老師搬下來兩張折疊床，一個簡易辦公桌，四把小椅子，供他們使用。

周漁的頭依然昏脹，身上沒什麽力氣，不久前，葉知秋專門安排了一個醫生過來檢查周漁的身體，確認他體內有微量毒素，需要慢慢清除。鍾墨則被包紮了一番，他的臉頰被刺破，留下一個小孔，所幸並未傷及舌頭，止血即可。兩人一晚沒睡，都有些累了，收拾完後，便各自躺在**，準備小憩一會。

這一覺，睡到了上午十點，是喬豫將他們叫醒的。

周漁尚未睜眼，便聞到了一股清新的香味，在潮濕發黴的地下室裏，這股香味顯得彌足珍貴，他不由深吸了一口，這才睜開眼，看見喬豫略微彎腰，低頭看著他。

“怎麽了？”周漁搓了搓惺忪的睡眼，他的頭還有些疼，但思維敏銳了許多，沒有那種混沌的感覺了，看來這一覺的恢複還是很有效的。

“老孔打來電話了。”喬豫低聲說，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昨夜的槍戰並未讓喬豫退縮，她沒有離開，而是主動留下來照顧周漁和鍾墨。由於她的個人信息已經泄露，為了保險起見，警方也給她更換了新的手機號，她也需要掩飾自己的行蹤，盡量不要拋頭露麵。

喬豫並未住地下室，而是住在地下室入口處的儲藏室內。喬豫更換了穿衣風格，不再穿旗袍，不再打扮得時尚豔麗。她從程老師家中找出一條簡樸的寬鬆連衣裙，腰間紮一條繩，算作束腰，反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凸顯了出來，別有韻味。

“聽見了嗎？”喬豫見周漁神情呆愣，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我說老孔打電話來了。”

“咳咳……聽見了。”周漁晃了一下腦袋，將雜亂的思緒拋卻，“他說什麽？”

“他要和你通話。”喬豫抿了抿嘴，似乎對周漁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滿，嗔怒道，“你怎麽一點都不上心啊。”

“我剛睡醒，還沒反應過來呢……”周漁坐在床頭，問道，“怎麽通話？”

“喏！”喬豫將一直捂著的手機遞給周漁。

周漁接聽之後，迅速從**站了起來，神色變得嚴肅，然後轉為激動。

電話很快就被掛斷，周漁望向喬豫，說道“：植夢環收到新信息了！”

喬豫開心地原地轉了兩圈，周漁覺得她更像是在展示身材。

鍾墨此時也起床了，當喬豫轉圈的時候，差點撞到他身上，鍾墨急忙往後撤開一步，咧嘴道：“大妹子，你可當心點哦！”

喬豫看了一眼鍾墨，並未說話，悄然往周漁身側站了站。

很快，周漁就收到了老孔發來的短信，短信一共四條，一條短信代表植夢環內收到的一條幹涉信息，周漁大致掃了一眼，單條信息的符號數並不多，每一條大概三十個左右，周漁覺得這四條信息很可能和“夢遊指令”有關。

“叫程老師他們下來一趟，咱們討論討論。”周漁看著短信說。

“好的。”喬豫朝樓梯口走去，速度雖快，但沒亂了步伐，依然保持著身姿。

喬豫離去後，鍾墨壞笑著對周漁說：“我看你和這個女的關係不一般啊。”

周漁麵色淡然：“她是樊道明的學生。我和她什麽關係都沒有。”

“嘿嘿。”鍾墨咧嘴一笑，牽扯到了傷口，疼得臉扭曲起來，他忍著痛說，“看她剛才叫你起床的模樣，還有你看她的眼神，以及你們兩人交談時的親密狀態，我覺得你們……嘿嘿，別的我就不多說啦！”

“沒有的事，你可別瞎說。”周漁感覺臉頰莫名地一熱，但很快就恢複正常，他忽然意識到鍾墨的說話方式很像一個人。他看著鍾墨，疑聲道，“你和聞百見最近見過麵吧，還和他聊過不少？是不是還聽他和妹子聊天了？”

“咦……你怎麽知道？”

“你剛才說話的語調和他很像。”

“我和他像？”鍾墨擺了擺手，嗤之以鼻，“你是沒見她和女醫生聊天時的無賴模樣……我在邊上聽著，差點就吐了！”

“這就是潛移默化的作用。雖然你討厭聞百見和女醫生的聊天方式，但潛意識裏你其實也想這麽做，所以才不由自主地展現了出來。”周漁如實道。

“咋可能！你們學心理學的就知道胡亂分析……”鍾墨搖了搖頭，兀自轉身，去研究牆壁上的植物去了，仿似不想再和周漁討論這個話題。

周漁看著鍾墨的背影，抿嘴一笑，心想鍾墨其實也是一個缺愛且不擅長和女性溝通的人，周漁忽然覺得喬豫和鍾墨在某種層麵上其實比較般配，他覺得有機會的話，可以撮合一下他倆，想到這，周漁不由又笑了。“什麽事這麽開心？”喬豫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周漁麵前。

“你走路怎麽都沒聲音的……”周漁低頭望去，發現喬豫穿著一雙平底花布鞋。

“好看嗎？”喬豫將一隻腳翹起來，轉動著腳踝，展示著她的新鞋子。

“還行。”周漁移開目光，“他們人呢？”

話音未落，一聲咳嗽響起，樊道明和商教授從樓梯上緩步下來，程老師跟在後麵，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什麽情況？”樊道明痰音很重，聽起來像是感冒了一樣。

“就在剛才，植夢環內出現了四次信號波動，老孔將信號捕捉了下來，發給了我。”周漁將四串字符分別抄在紙上，說道，“我覺得它們應該就是夢遊指令。”

眾人一起望向記事本上的四串字符。

四串字符的格式類似，數字較多，符號較少。

第一串字符為：0204◎◎121489^31405s028

第二串字符為：0103（）118243^31325s017

第三串字符為：0204「」120212^30208s049

第四串字符為：0103\\106540^29402s0311

眾人看著四串字符，眉頭緊鎖，腦袋歪來歪去，看了好久，也沒人說話。

最終，程老師說道：“看起來和地圖模型不大一樣，不像是空間類的字符串……不過從整體來看，這四串字符的排序格式基本一致。”

樊道明搓著下巴道：“地圖模型中，主要以場景道具符號為主，但這四串字符，卻以數字為主，不過，其規律確實比較明顯。”

商教授撫了撫鏡框道“：我覺得周漁的猜測應該是對的，這四串字符，很可能和夢遊指令有關，因為城市正好四個，字符串也是四條，不可能是巧合，有可能一串字符對應著一個城市，這樣就能說得通了。”

樊道明望向商教授：“你知道它們是什麽意思了？”

商教授沉吟道：“那倒沒有。我隻是覺得倒數第三排字符：02、01、04、03，像是四個城市的代號，隻有這四個數字簡單些。”

樊道明指了指前麵：“那開頭這裏也有01、02、03、04的組合，怎麽解釋？”

商教授搖搖頭，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程老師將四串字符在另外一張紙上寫下來，比對之後，將幾個規律節點圈起來，發現每串字符大概可以分為相同的六個部分。

周漁一直在旁邊默默觀察字符，傾聽著幾個老師的討論。他的腦海中隱隱有了一條思路，不過尚未理順。他繞著桌子緩步走動，時而看著地麵，時而看著天花板，最後，他望向了牆壁上那些攀爬錯綜的植物，植物像是一條條蛇，也像一條條路……周漁腦海中的靈感在這時出現，那條模糊的思路也明晰了許多，他返回桌前，貼近觀察程老師圈出來的六個部分。

眾人皆望向周漁，他們感覺周漁好像知道了什麽，紛紛閉上嘴巴，等著周漁開口。

半晌之後，周漁拿起筆，將第一串字符拆解開來，一邊拆解著，一邊說：“0203，應該是時間區間；◎◎是特殊圖案，具體代表什麽，暫時不知；和^應該代表方向，指向哪，就代表方向在哪；121489和31405應該是地點坐標；s是字母，應該是漢字的縮寫；02就像商教授說的那樣，應該是城市的代號；是象征符號，在夢學中，一般代指人；數字8，很可能是人數。”

周漁的這一通解說，讓所有人愣在當場。

“你們覺得呢？”周漁見眾人沒說話，主動問道。

“雖然大家都是猜——”商教授慢吞吞地道，“但我覺得你猜的有理有據，很像那麽回事。你要讓我猜，我是真猜不出這麽一整套的東西來。”

“開頭的數字組合是時間區間？”樊道明凝眉問，“為什麽不是精確時間點？”

“之前我跟蹤過深淵組織的一次半夜集體夢遊活動，活動的時間大概是在淩晨一點到淩晨四點之間，但具體幾點，每個人都不一樣，可能和路徑有關，也可能和植入的夢遊指令有關。但通常來說，指令中的時間不可能太精確，因為人的大腦沒法在做夢期間識別外界時間，隻能知道一個大概，所以隻能植入區間。”周漁解釋道。

“那也就是說，0204代表淩晨兩點到淩晨四點之間，0103代表淩晨一點到淩晨三點之間？為什麽不是一個統一時間呢？”樊道明繼續追問。

“我猜可能是故意想要錯開時間，因為他們還要進行後續的計劃，夢遊指引僅僅隻是開始，後續還有更重要的行動。”周漁分析道。

樊道明托腮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又問：“那後麵這串雜亂的位置坐標該怎麽解析？”話音未落，樊道明忽然拍了一下腦袋，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它們是不是經緯度？！”

“沒錯。正是經緯度。”周漁微微一笑，指著數字前的圖標道，“它們方向一個朝右，一個朝上，正是東經和北緯。按照國內的經緯度區間來看，應該是默認了小數點後三位，比如第一個：121489^31405，實際代表東經121.489，北緯31.405。依次類推後麵三個。我們可以用之前分析出的四個城市來對應一下，看是否符合。”

程老師迅速將經緯度輸入電腦，顯示的位置點正在廣海市內。程老師又將後麵三個經緯度也輸入，得到的位置點分別在秦島、崇州、重義。

“竟然真是這樣……”程老師有些驚訝。

“這四個位置點，應該就是夢遊目標點了。”周漁指著地圖道，“你們發現沒有，這四個地點都在郊區以外，都是空曠的山區野地，周圍沒什麽建築物。”

“方便隱藏和轉移。”樊道明輕籲一口氣，點了點頭，“看來你的解析是對的。”

周漁並未因為解析對了而開心得意，他神情平靜，輕點鼻翼，指著紙上的四個圖案◎◎（）「」\\，說道：“可這四個圖案，我還不知道什麽意思。它們要麽對稱，要麽平衡，夾在時間區間和位置坐標之間，意義應該也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