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話說北宋年間,玉皇大帝在天上閑著沒事,派赤腳大仙下界投胎轉世變成了宋真宗趙恒的太子趙禎。這赤腳大仙版的龍種出了娘胎,連續數日嚎啕不止,淚花飛濺,片刻不停,無論怎麽哄也哄不住,就在皇上娘娘大臣們抓狂的時候,玉帝又從天上派下去兩顆星星,這兩顆星星降落到地球上後皇太子竟然破涕為笑。
十二年後,真宗駕崩,皇太子趙禎繼位,是為宋仁宗。
這兩顆拯救了宋仁宗的星星,乃是玉帝手下的文曲星和武曲星,他們肩負著光榮而艱巨的重任——輔佐宋仁宗治國安邦,造福百姓。
有趣的是,這兩顆星星下凡後長得“錯位”了——文曲星下界後相貌威猛,一張大黑臉,不怒自威,像個武將。而那武曲星下界後相貌粉嫩,一張小白臉,像個書生。
文曲星投胎的人家姓包,長大後這位黑臉男生當上了開封府尹,相當於首都市長兼公安局長、法院院長和檢察院檢察長,他以鐵麵無私和斷案如神著稱於世。
武曲星投胎的人家姓狄,長大後這位白臉男生當上了樞密使,相當於國防部長或總參謀長,他以驍勇善戰所向無敵著稱於世。
黑臉的包青天放下不提,隻說白臉的狄青。
傳說狄青由於長得太白嫩,打仗時怕鎮不住敵人,便在作戰時披頭散發並帶上銅質鬼麵具。從此後,敵軍算是徹底被嚇住了,這倒不是因為他的麵具恐怖,而是他戴麵具殺敵時展示出來的武勇太恐怖,狂刀所指,橫屍一片!
狄青是武曲星下凡的事兒,純屬虛構,狄青成為戴麵具殺敵的事兒,如假包換。
狄青,字漢臣,汾州西河(今山西汾陽)人,老爸是農民,家境貧窮。狄青人窮誌不短,渾身正能量,自幼熱愛習武,練得一身功夫,精於騎射。長大後遠赴首都東京汴梁(今河南開封)找工作,毅然投身行伍(關於狄青從軍的原因,還有一種說法,說他哥鬥毆傷人,他代兄受過,被發配從軍),成為一位受人鄙視的宮廷衛兵。說到這兒,估計諸位會奇怪:為啥宮廷衛兵會受人鄙視呢?
話說這宋朝一貫重文輕武,因為大宋第一代領導人、黃袍加身的趙匡胤是軍人奪權,所以他特別擔心武將勢力過於強大會模仿自己,於是乎就往死裏打壓軍人,同時又力捧文人。從此宋朝軍人的地位就越混越慘,成了卑賤的職業, 正所謂“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文人則愈發吃香,成為最受尊敬的社會精英。
在當時,文人視軍人為垃圾,武將見文臣要低頭哈腰,武將地位尚且如此,普通小兵可想而知。很多士兵受不了這種悲催待遇,紛紛逃跑,為了防止他們拋棄工作,領導一怒之下出台了新規定:但凡士兵,必須要在臉上刺字,搞得跟受刑犯似的——熟悉《水滸傳》的朋友對犯人臉上刺字這一描寫不會陌生。
作為一名普通的小兵,狄青的臉上也被順理成章地“毀容”了,但他依舊樂觀,因為從軍,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他從不後悔。當他的戰友們都抱怨自己毫無前途的時候,唯獨狄青對未來抱有希望,他不相信自己注定一輩子卑賤到死,他一直以燦爛的微笑麵對新的一天。當然,別人也笑,隻不過是嘲笑他,因為在別人眼中,他狄青就是個整天幻想、不切實際的二貨。
(二)
就在勵誌哥狄青在軍中努力打拚的時候,大西北崛起了一個牛人,這位圓臉蛋、高鼻子、愛穿紅色衣服的老兄即將改變狄青的命運,甚至可以說他為狄青變成大人物起到了關鍵作用。這樣說這倒不是他提拔了狄青,而是狄青打他了,而且打得很猛……
話說這位即將被狄青打的人名曰李元昊(李,是當年唐朝賜予他們家族的“貴姓”),是黨項族老大李繼遷的孫子、李德明的兒子,智商極高,生性勇猛,還精通兵法、刑律、佛學、繪畫和漢族文化,是個多才多藝又野心勃勃的牛人。
對邊境的宋軍將士來說,元昊一直是個神秘又神奇的傳說,宋軍對他好奇不已。駐守邊境的北宋大將曹緯(開國名將曹彬的兒子)總想一睹其風采,便派人暗中偷畫了他的畫像。當元昊的畫像送到曹緯手中時,曹緯驚得目瞪口呆,不由歎道:“真英物(奇才)也!如果他爸李德明掛了,這孩子必會為我國大患!”
僅憑一幅畫像就看出畫中人物在未來幹的事兒,曹緯簡直比元昊還神奇。
果不出老曹所料,元昊上台後,把他爸李德明在位時對宋朝的那套友好政策一腳踢開,開始對宋朝蹬鼻子上臉,拒絕稱臣,並鼓搗出一套全新的國家製度。
北宋寶元元年(1038年)十月,元昊樂嗬嗬地正式登基稱帝,建國“大夏”,史稱“西夏”,接著就開始大舉進攻北宋,殺得宋軍愁苦不堪。
為了解決”萬惡”的元昊,北宋朝廷下令招聘立誌保家衛國的勇士參加邊疆軍隊,狄青應聘成功,被派到延州(今陝西延安)擔任指使(注意,不是指揮使,隻是低級軍官),來到抗擊西夏的最前線。
這位被人鄙視卻胸懷大誌的兵哥哥終於獲得了展示自己的機遇。這一年,他已經三十一歲了。
當時的宋軍由於屢遭元昊暴打,都染上了嚴重的心理陰影,畏夏如虎,好多將士一聽到元昊殺來了,都嚇得小臉發綠。就在全軍負能量彌漫的時候,狄青一馬當先,充當前鋒,殺入了強悍的西夏軍陣!
自打從事“擾宋”事業以來,西夏軍從未見過如此強勢的敵手!他們已經習慣了百戰百敗、極不禁打的宋軍,這冷不防突然從宋軍中殺出那麽一個厲害角色,他們果斷地不適應了,直被狄青殺了個連滾帶爬。
狄青的暴風一擊感染了其他的宋軍將士,他們靈魂震顫、勇氣高漲,全都跟著狄青奮力衝殺,終於打贏了一回!
宋軍怎麽突然變牛了呢?西夏軍很納悶,他們想也許隻是偶然現象吧,於是乎他們整軍再戰,結果狄青又衝來過來,把他們一陣很踹,他們再次被打暈了!
幾次廝殺下來,狄青突發靈感,鼓搗出一種全新的、另類的作戰方式——上陣時把發髻散開,搞成鬼一樣的披頭散發,同時再戴上猙獰的銅麵具(隻露出倆眼睛和出氣口),乍一看,還以為他在演恐怖片似呢!
狄青以這種造型作戰,西夏軍著實被嚇了一跳,但更恐怖的還在後頭。
這位鬼麵鬥士的身手如颶風、似雷霆,往左一衝,西夏軍聲聲慘嚎;往右一砍,西夏軍血噴如泉!他的兵刃,如同翻江攪海的惡龍;他的麵具,如同追魂索命的惡鬼;他在風中散亂的長發,似乎也透著一種異樣的恐怖!
萬軍之中,來去自如,殺敵無數,所向披靡!西夏軍受不了,全體崩潰!
(三)
其實早在狄青之前,就曾有一個猛人帶麵具上陣殺敵的傳說,他就是史上最具魅力的超級帥哥之一、南北朝時的北齊名將、蘭陵王高長恭。
傳說這位美男小王爺之所以戴麵具,據說是因為他長得太柔美,像漂亮小姐姐似的,擔心鎮不住敵軍。不過正史上並沒有說高長恭戴麵具,隻是他的頭盔屬於那種遮住臉的,他摘下頭盔,大夥才能看清他,正所謂“長恭免胄示之麵”(《北齊書》原文),後人便根據這段演繹出了蘭陵王麵具的傳說。而狄青戴麵具可是正史明文記載的!
在延州四年,狄青前後經曆大小戰鬥二十五次,中了八次流箭,破西夏金湯城(今陝西誌丹),掠宥州(今陝北和內蒙古交界處),滅掉大批給西夏當小弟的部族,繳獲其大帳兩千三百座,俘虜五千七百人,又建立了好幾處遏製西夏的要塞堡壘……這一係列行動恰似狂風驟雨,西夏人被**得哭聲一片!
宋夏戰爭開始時是宋軍被西夏嚇成了心理陰影,而狄青的出現則扭轉乾坤,使西夏人有了心理陰影,西夏人給這位麵具**起了一個恐怖的稱呼——“天使”!
那位要說了,這天使哪裏恐怖呀,反倒又可愛又美麗又溫馨嘛!那咱得告訴您,當時所說的“天使”可不是那撲閃著倆翅膀的安琪兒,而是威猛天神的意思,也就說西夏人直接不拿狄青當地球人類了,把他當成了無敵的神仙。
“狄天使”——對西夏軍隊來說,成了恐怖的代名詞。
不久,狄青受到一位文采不凡又熱愛軍事的文官的召見,他叫尹洙,時任經略判官(輔佐邊境軍區司令的文職工作人員),這一文一武一聊天,可了不得,狄青侃起軍事來頭頭是道,把尹洙樂得心花怒放,尹大人覺得這位臉上刺字的年輕人非常了得。於是乎,尹洙又把狄青推薦給兩位更大的領導,這二位文臣正負責防禦西夏呢,一個叫韓琦,另一個名頭更響、人氣更旺——範仲淹是也。
好玩的是,這範大人和狄青一樣,由於人氣過旺,都曾被老百姓演義成星座下凡,而且範大人和包青天同屬一個星座——都是文曲星(這兩位大官兒是同時代人,文曲星要下界變成倆人,夠分裂的)。更有趣的是,範大人還和包青天一樣,在民間傳說中死後都變成了主持正義的閻羅王。要麽說好幹部總是受老百姓無比熱愛呢,自古以來,一個理兒。
話說偉大的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學家範仲淹是北宋史上極其罕有的一位重視國防、懂得軍事的文臣,他一眼就看出狄青是良將之才,對狄青格外禮遇,還贈送給狄青一部《左氏春秋》,並勉勵道:“小狄啊,這當將軍的如果不了解古今,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你得多讀書呀!”
在那個軍人被文人嚴重鄙視的時代,能得到範仲淹這樣文壇牛人兼政壇大咖的器重和愛護,狄青能不感動得熱淚盈眶嘛?!
在範大人的正確引導下,狄青從此手不釋卷,狂啃史書和兵書,他和智略和勇猛逐漸成了正比,打仗水平更是爐火純青。
有一次西夏軍大舉進犯,狄青兵少,即刻心生一計,指揮全軍將士假裝膽小退卻,西夏軍見宋軍如此,不禁狂喜,心說“都言狄天使厲害,想不到竟慫成這樣!”他們個個笑得臉都差點抽筋了。就在此時,狄青突然揮師衝殺,西夏軍還沒還記得及收回笑容就被殺了個陣勢大亂,他們自相踐踏,死傷不計其數。
狄青迅速升級了,從一個勇武無敵的鬼麵鬥士成了一位用兵如神的軍事家,他的職位也逐漸升級,從最初的低級軍官提升為方麵軍的副司令(涇原路副都總管、經略招討副使)。這時,又有一位大領導聽說了狄青的大名並打算召見他。這位大領導連範仲淹見了他都得下跪,此君正是宋仁宗趙禎。
宋仁宗得知狄青是暴打西夏的行家,心中甚喜,想親自見見這位傳說中的鬼麵戰神,問他一些對付西夏的方略,正好這時西夏進犯渭州(今甘肅平涼),仁宗便讓狄青繪製軍事地圖上奏,自此仁宗對狄青更加喜愛了。
由於範仲淹和狄青等人的積極抗戰,西夏的經濟扛不住了,元昊於北宋慶曆四年(1044年)向宋稱臣,表示不打了。狄青終於可以摘下他的鬼臉,歇歇了,他被調任真定路副都總管,曆任侍衛步軍殿前都虞候、眉州防禦使、步軍副都指揮使、馬軍副都指揮使、彰化軍節度使等職,都相當於副總司令和總司令,這地位已很是顯赫了,不過更顯赫的還在後頭——沒幾年,宋仁宗又晉升他為樞密副使,相當於國防部副部長兼副總參謀長。昔日的小兵,終於進入了中央。
(四)
宋仁宗皇佑四年(1052年),大宋邊疆突然又冒出來一個擅長鬧事的高手,開始和宋朝皇帝叫板,氣焰囂張。此人和狄青有點像,沒學曆,但打仗很猛。
他叫儂智高,一聽這名就不是漢人,乃廣源州(今越南高平廣淵)蠻族老大。年輕時熱愛讀書,但三次參加北宋的高考都落榜了,心靈受到莫大刺激。後來他走上暴力道路,和他媽媽、一個相當彪悍的婦女同誌阿儂建立了一個小政權,叫“大曆國”。
這娘倆的行為惹怒了交趾國(今越南),因為交趾一直把廣源州視為自己的地盤,豈能讓他們搞獨立?於是乎,交趾開始狠揍他們。儂智高為了對付交趾,對宋朝打出笑臉,說想成為宋朝的小弟,可是宋朝不想惹麻煩,又瞧不起儂智高,便一口拒絕!
昔日的高考落榜,加上今日的慘遭鄙視,使儂智高怒到極點,他大呼一聲,率軍攻陷邕州(今廣西南寧)、圍困廣州,宣布建立“大南國”,自封仁惠皇帝,和宋仁宗分庭抗禮。
當時宋朝和西夏剛握手言和,戰備鬆懈,哪裏想得到在南方又突然冒出這麽個反骨仔。南方邊境的宋軍被儂智高打得慘不忍睹,兩名宋軍大將都被儂智高擊斃!
軍情緊急!北宋滿朝文武皆驚!宋仁宗更是憂心忡忡,在此危急關頭,身為樞密副史的狄青站到了皇帝麵前,說:“陛下,臣前往平叛!一定將賊首拿下!”
看到狄青,宋仁宗那忐忑的小心髒終於跳得正常了些,他馬上任命狄青為宣徽院使(高級榮譽職銜)和宣撫荊湖南北路(方麵軍司令),讓他率軍討伐儂智高。這次宋仁宗破例,沒讓宦官或文官監軍,讓狄青全權負責戰事,由此可見他對狄青的信任和器重。
經過一番整頓,狄青率領一萬餘人馬離開東京汴梁南下,紀律嚴明,警戒嚴密,一路頗為順利。在這支軍隊中除了總司令狄青外,還有一個將軍大名鼎鼎,他就是“無敵”楊繼業的孫子、“六郎”楊延昭的兒子楊文廣(傳說中楊文廣是楊宗保和穆桂英的兒子,其實正史上是楊延昭的兒子),現在他擔任狄青的部下,和狄青一樣,渾身是膽,誌在必得。
皇佑五年(1053年)正月初,狄青大軍抵達賓州(今廣西賓陽),和廣西的宋軍會和,在這之前,廣西宋軍的武將陳曙想搶頭功,打算趁狄青還沒來到之前先把儂智高給滅了,沒想到他水平太次,剛交手就被打得一敗塗地,狼狽而逃。
狄青聞之大怒,他召集眾將,當場把對戰敗負有責任的陳曙等戰將三十人全部推出斬首。這個下馬威,相當成功,全軍震動,在座的將官都嚇得渾身發抖,再也沒人敢藐視軍法了。
砍了一些自己軍中的敗類,狄青開始正式對敵。儂智高的總部在邕州,而要進軍邕州,險要隘口昆侖關是必經之地。狄青大腦一轉,想出一個絕妙招數。
狄青以糧草不濟為由,宣布全軍休整十日,儂智高派來的間諜看到宋軍不會馬上行動,趕緊回去報告,儂智高本就沒把宋軍放在眼裏,這下更是樂壞了,遂放鬆警惕。
這時正巧趕上正月十五,狄青很興奮,他下令全軍張燈結彩大擺酒宴歡度元宵佳節,這下儂智高更以為宋軍不可能打過來了,而狄青要的就是這一效果。
數日後,一個電閃雷鳴、風急雨驟的深夜,狄青突然出現在昆侖關,好似從天而降,指揮宋軍神速地飛越了天險。
夜奪昆侖關,狄青創造了軍事奇跡!
次日清晨,宋軍直撲邕州,儂智高大吃一驚,慌忙迎戰,派出最精銳的部隊和宋軍玩命。儂智高軍不愧是百戰之師,凶猛異常,宋軍先鋒孫節英勇壯烈,但宋軍將士無一人後退,和敵軍拚殺到底!
金鼓連天,血肉橫飛,兩軍相持不下。正在此時,高丘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帶銅麵具的人,手執大旗,指揮騎兵分左右迂回襲擊儂智高軍隊的背後,把敵軍切為三段!儂智高軍終於抵擋不住,迅速潰敗,宋軍追殺五十裏,斬首數千級。
狄青勝利收複邕州,進入邕州城後,有人發現一具屍體,身著金龍衣,全軍將士大喜,都認為此乃儂智高,唯獨狄青道:“安知其非詐?”
狄青真是料事如神,那儂智高生性狡詐,果然沒死,他用兔子般的速度逃往大理(今雲南),不過他還是沒能保住命,沒多久他就被大理國殺死,首級送到宋仁宗的麵前。
奇兵飛越昆侖關,一舉秒殺儂智高,這次戰爭的輝煌勝利是狄青一生最經典的壯舉,也是他軍事生涯的巔峰,緊接著,他就又邁入了人生的巔峰——回京後宋仁宗龍顏大悅,晉升狄青為樞密使(國防部長兼總參謀長),賞賜其豪宅一座,又給狄青的兒子們封官,在軍人狂遭鄙視的宋朝,狄青獲此殊榮,堪稱奇跡。
(五)
狄青官升重臣,躋身顯貴,但依然保持軍人本色。宋仁宗曾勸狄青用藥除去臉上的刺字,而狄青指著自己的臉說:“陛下選拔人才從來不問出身貴賤,臣願意留著這刺字激勵那些被視為卑賤的士兵。”
狄青不僅激勵士兵,還愛兵如子,出征時和士兵們一起出生入死、忍饑挨凍,戰後為士兵們爭取福利,士兵對他又崇拜又熱愛。狄青已經成為廣大士兵的偶像。士兵們每每得到衣食,皆讚道:“此狄家爺爺所賜。”他們臉上的刺字也不再當成恥辱的標誌了——俺們狄大人臉上也有這個呢,多光榮!
不但士兵如此,在普通百姓心中,狄青也成為傳奇英雄,簡直是男神一般的存在。京城百姓閑著沒事就聊他,每當狄青出入家門,好幾條街都會引發嚴重的交通擁堵——人們紛紛跑來圍觀狄青,拖家帶口、人頭攢動,隻為一睹偶像風采!這在今天這個隻有影視歌明星才會引發如此現象的娛樂時代,真是難以想象。
狄青從普通士卒成長為宋朝重臣和全民偶像,按說應該是件非常榮耀的好事,但是這裏卻暗藏著巨大的不幸……
咱開頭說了,宋朝文臣一貫鄙視武將,狄青雖然被士兵和百姓崇拜,卻依舊遭到士大夫階層的反感,尤其是他當上樞密使後,遭到越來越多文臣的厭惡和嫉恨——你一個沒學曆的農民、又是個臭當兵的,憑啥當那麽大的官兒?!
於是乎,不少文臣開始詆毀並彈劾狄青,包括文壇盟主歐陽修和宰相文彥博(可惜最賞識狄青的文臣範仲淹早已去世),當這些政界和文壇的大腕們強烈要求皇上把狄青炒魷魚時,宋仁宗說:“狄青是忠臣啊。”文彥博卻說:“我太祖皇帝難道不是周世宗柴榮的忠臣麽?”
文臣們瞧不起也就罷了,要命的是,就連妓女也拿狄青耍笑。有一次狄青去韓琦(就是當初和範仲淹一起對付西夏的那位)府上赴宴,正巧碰上了前來助興的定州名妓白牡丹(看來這酒宴上美女作陪,古已有之),這白牡丹估計是受人指使,想搞個逗樂的段子,她在給狄青勸酒時笑嘻嘻地來了一句:“勸班兒一盞!”
班兒,啥意思?就是諷刺狄青是個臉上刺字的低賤軍人。好家夥!連文臣家裏請來的妓女也鄙視軍人,還當著那麽多達官顯貴的麵,真令人七竅生煙!
狄青雖然一貫低調厚道,但如此羞辱他也是受不了的,他當場忍住沒發作,但次日就把白牡丹招來暴打了一頓(打女人這事兒似乎給狄青的英雄形象打了折扣,不過可憐的狄青也確實是氣瘋了)。打這以後,韓琦就很不待見狄青了,有一次還當著狄青的麵處死了狄青的一名部將。
在這幫高學曆文化人的言論群毆下,宋仁宗對狄青的信任終於被成功毀滅。至和三年(1056年),仁宗免去了狄青樞密使之職,把他打發到陳州(河南淮陽)當守將。
狄青離開京城後,朝廷文臣們還不放心,每月都派人到陳州監視狄青的行動,生怕狄青“謀逆”,狄青被這幫文臣折騰得精神抑鬱,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就去世了,年僅五十歲。
可憐一代赤膽忠心的名將竟在重文輕武的宋朝被視為國家最大的威脅,落得如此可悲的結局。相同遭遇的還有八十多年後的嶽飛,其結局比狄青更慘。他們都保家愛國不惜流血,到底招誰惹誰了?一句話,功高震主,權大遭忌。沒辦法,誰讓那大宋的開國皇帝趙匡胤偏偏是武將篡權呢?
不管怎麽樣說,狄青在老百姓心目中還是很偉大的,民間有不少關於狄青的傳奇故事,傳說中的狄青英俊瀟灑、武功蓋世、百戰百勝、忠肝義膽,還是星座(武曲星)下凡,和文曲星下凡的包拯並稱於世。
在一些小說評書演義(如《萬花樓》、《五虎平西》、《五虎平南》等)中,帥哥狄青不但打仗厲害,還和黑臉包拯對付朝中的奸臣。更有趣的是,狄青還被編出了一段異國戀——出征時和單單國公主互生愛戀,兩人間發生了很多像是狗血偶像劇中的故事情節,最後在老元帥楊宗保的主持下終於喜結連理。
狄青成為在民間最受喜愛的北宋牛人之一,人氣僅次於楊家將和包青天。其實宋朝領導人雖然重文輕武,但也沒有遺忘狄青。狄青去世後,宋仁宗為之發喪,贈中書令,諡號武襄。宋神宗即位後,突然懷念起這位鬼麵鬥士,於是下令繪其畫像入宮,神宗親自撰寫祭文,並派人去狄府祠堂拜祭。
]
真正的大英雄,曆史不會埋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