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站在冰冷的石碑前,黑白照片裏明媚的笑臉如此熟悉,仿佛看見了她自己一樣,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她太像媽媽了。
公墓恐怕是這世上另一種壯觀,毫無生氣,即使是這裏的花草都與別處不同。許諾緩緩蹲下,輕撫著母親的照片,心中默默在問著:真相到底是什麽?
“你是她女兒?”
許諾一驚,驀地回首,她不知何時身後出現這個女人。
“你是誰?”許諾麵色不變。盡管心跳加速,這個女人是如何自那麽遠處走近她,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垂眸見她手裏也捧著一束白菊,黑色的長裙直及腳踝,黑色的絲巾圍住了頭發,加上那副墨鏡,似乎並不想讓人認出她。
“你真像你媽媽。”那女人兀自說著,全然忽略許諾的問題。
許諾目光微露警覺,餘光掃向四周,空氣也配合得冰冷,再不見他人。
“今天,是你媽媽的祭日,你終於來看她了,她應該會很高興。”那女人緩緩蹲下,將手裏的白菊放到碑前,注視著墓碑上的照片良久,沉默不語。
“你是我媽媽的好朋友?”許諾在腦海中搜索。
許方平給她的資料中根本沒有這麽一個人。這女人到底是誰?她仔細打量女人,衣著考究精致,並非市麵上普通衣物,連配飾都像訂製款式,這樣的女人怎麽會認識平民百姓的母親呢?若母親真有這樣一位好友,又怎麽會任她輪落成孤兒?猜測就是這樣被她自己否定了。
那女人像是祭奠完了姚菁,緩緩起身,隔著墨鏡下的眼睛看不到真正的眼色,可許諾仍是感受到一種無奈,還像是一種歉意。
“你為什麽回國?英國不好麽?”
女人的話震驚了許諾,驀然瞪大的黑眸,又很快恢複。這個女人認識高維然,她告訴自己。
“這位阿姨,如果您是家母的好友,那很高興認識你。但我是回來報恩的。”許諾仍是看不出絲毫情緒的臉,亦是出乎女人的意料,見她平和地語調,不禁更好奇地仔細端詳這個女孩兒,竟然有股莫名的不安。
“珍惜你母親為你換來的生命。”女人喃喃說出這句話後,便轉身走了。
許諾看著那女人漸行漸遠,心念:她會不會知道些什麽?不應該放她走。剛要追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若她真的知道什麽,她早晚還會出現在自己麵前,萬萬不能打草驚蛇。
“媽,她是敵?是友?”她輕聲問那塊石碑。
這個女孩子回來了,天下還會太平麽?黑衣女人消失在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裏。
許方平萬萬沒想到女兒會主動給他打電話,他一直沒有把握是否可以真的控製住這個被自己拋棄過的女兒,可看到許諾的來電,心裏還是十分欣慰。
“剛剛在媽媽的墓地,看到了一個女人,看起來家世顯赫。怎麽從未在你給我的提供的材料中看到過有這樣的人?”許諾連聲爸爸都沒叫,許方平顯得失落,而他心裏分明清楚,他根本不配這個稱呼,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奢望呢?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才回答女兒:“什麽樣的女人?你媽媽好像沒有這樣的朋友。”
許方平努力回憶,當初和姚菁那麽清貧的日子。如果有這樣的朋友,他不會不記得。或者是哪位朋友後來飛黃騰達?可以大腦中搜羅了一圈兒,都被一一排除了。
“這個女人好像知道很多事情。”許諾回憶剛剛那個女人的每一個動作,可她包裹的太嚴實,能想起來的,隻有那張微微顫抖的嘴唇。
“那就要去問高維然了。”許方平回答,電話已經被掛斷。這就是父女之間的通話,許方平沒有想過得到女兒的愛,而這兩個月來,他隱隱有種期待,他不知道自己死之前,能否得到這份愛了,就算得不到,他也要毀了那個摧毀他一生的人。
許諾回到車上的時候,問等在那裏的張強:“剛剛那輛車你認識嗎?”
“不認識。”張強回答的很幹脆。隻是他的眼神出賣了他,許諾狐疑,是什麽人能讓張強也為之閉嘴。而此刻她知道,什麽都不能再問了。
晚飯的時候,高朗和高維然簡單的談了些醫院裏的事,許諾在一旁沉默地喝湯,一聲不響。終於,高朗發現許諾的沉默,故意找些話題與她攀談。
許諾輕淡地回應高朗的問話,顯得心不在焉。高維然知道她今天去看了姚菁,一時猶豫要不要問。
“高伯伯,今天我在墓地見到一個女人來祭奠家母。”許諾雙目盯在高維然的臉上,尋找蛛絲馬跡。
高維然早就知道了,仍然平靜地吃飯,“哦?是你母親的朋友?”
許諾聞言,便知道高維然不會告訴她什麽。
“她讓我珍惜生命。”許諾故意試探。高維然仍然若無其事,原來這世上真的是薑是老的辣。許諾萬萬沒想到自己所學的行為分析在高維然身上沒有一點用武之地。
“人生隻有一世,大概她感歎你母親年輕的生命吧,所以小諾,你還是去醫院裏,我讓人為你再做一次全身檢查,找一個專家負責你的心髒,這樣我放心一點。”高維然輕而易舉地轉換了話題。
高手就是高手,不管高維然是好是壞,和高手過招,是聰明人鍛煉智慧的遊戲。
“回國那天,我被送進醫院,有一位叫邱楚的醫生為我看過了。他說我可以去找他。”許諾不得不搬出這個人,這讓她覺得自己還有一點主動權。
“喲,這麽巧!”高朗笑道。
許諾意料之中,“這個人是高家醫院的醫生?”
“還是名醫。”高朗看看父親。
高維然沒有言語,他也正想讓邱楚負責許諾的身體,沒想到他們早有接觸,他點點頭,“原來你們已經認識了,那就讓邱楚負責你的心髒吧。”
“好的。”許諾彎唇笑應,才聽到好像餐廳外有人在說二公子回來了。可腳步聲漸行漸遠,顯然不是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