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九點,如果不是楊欣兒下午要趕去湖城參加一個跨市的房產展銷會,他們肯定起來得還要晚。後半夜雖然兩人是偃旗息鼓,整戈備戰,可是貪吃的楊欣兒在熟睡時也並沒有放過馬梓筠。她側躺著緊緊地黏貼在馬梓筠左胳膊和胸懷之間,俏臉搭在馬梓筠心房上,均勻的呼吸氣息輕輕地吹在馬梓筠腋窩附近,左手一整晚都在馬梓筠的身上不自覺地輕揉著。她就是那種一旦迷戀上哪個男人就會毫無保留地傾盡所能的粘乎乎的甜心女友,這世上這樣的女子也不在少數。可惜她們中的許多徒有一份心思,卻缺少對應的美貌,這樣就大大地消減了這份依戀的分量;而楊欣兒不僅有心,也有手腕,更加有貌,這就是絕對的美輪美奐,加倍地讓男人癡迷於她了。先醒過來的馬梓筠雖然滿身疲憊,胳膊被楊欣兒的小腦袋瓜枕了一晚,簡直都要僵麻了,腰部也明顯感受到一種似乎被抽空了的虛浮感。可是瞅著楊欣兒在睡夢中微微顫動的長睫毛和時不時咂巴一下的可愛小嘴,想起昨夜二人的瘋狂,還是苦在身上,甜在心裏。在馬梓筠的哄勸之下,顯然還沒有睡夠的楊欣兒總算是掙紮地從**艱難爬起。不過清醒後的她更是熱鬧,一會兒嘟起小嘴嬌滴滴地要馬梓筠伺候著起床,一會兒抱住馬梓筠親兩口,一會兒又大驚小怪地感歎自己掉了好幾根頭發,一會兒又拍拍自己的臉埋怨馬梓筠的胡須都把她細嫩的皮膚給紮老了,所以起床的進程進行得也是異常滯緩,一波三折。其實有意將複雜的事情簡單化,或是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都是戀人之間經常會采用的充滿甜蜜情趣的小伎倆。尤其是後者,更是很多熱戀中女子的專長,以此來達到盡量多讓自己的情郎陪伴守護自己的目的。馬梓筠發自內心地也想摟著她睡上一天,可一是怕她耽誤掉了唯一的返回湖城的那班長途客車,趕不及參加公司的會議;二是自己午飯後也要進監房上下午班,直到深夜十一點才能下班。這麽長的時間裏就把她一個人冷落在連台電視都沒有的寢室內,委實也硬不下那條心。思前想後,也隻得早點起來,好讓時間充裕些。自己也可以從容地陪楊欣兒像模像樣地吃頓午餐,吃好後再送她上車,也不至於讓她爭分奪秒急急匆匆地奔趕跋涉得那麽辛苦。

楊欣兒看來非常沉迷於作為馬梓筠女朋友的這一身份,而且更加不忌諱讓別人猜測到了她已經在自己男朋友這裏過了夜。她在宿舍區的水泥路邊的水台上洗漱時故意慢慢吞吞,生怕人家看不見她,看見了她又不清楚她是誰。她一邊慢慢刷著牙,小嘴邊和腮幫上都是牙膏的白色碎末。一邊大聲和小賣鋪門口坐著曬太陽的老板娘聊著天,還不停高聲使喚馬梓筠端來開水瓶給臉盆裏添加熱水。這些“昭示主權”的行為在某些成熟的女子看來未免過於幼稚,楊欣兒卻樂此不疲地享受於其中。馬梓筠知道自己擁有了一個漂亮性感的小女朋友並且帶她來寢室過夜的事兩天內就會傳遍整個北關監獄了,估計不過一個星期也會傳到陸芳菲那裏了,也不知道她聽說後會是什麽感受。他如今已經深深地迷醉於和楊欣兒的情愛纏綿之中,除了思想稍微簡單些,無法就某些精神層麵的深邃領域進行深入交流探討這一缺點之外,楊欣兒幾乎滿足了馬梓筠對於理想生活伴侶的一切條件要求。楊欣兒精心仔細地在馬梓筠的寢室裏化好妝。她自詡天生麗質,即使化妝也都是淡淡地點到為止,隻讓五官和臉龐充分地展示自然的風采。馬梓筠尤其喜歡看著她塗抹了潤唇膏和口紅後將上下唇輕輕一抿又很討人憐愛地輕輕噘起自我欣賞的可愛相。楊欣兒收拾好全身,又伸出兩根手指將前額上的一縷秀發輕輕劃拉下垂在前額上,問馬梓筠:“老公你看我是留劉海好看還是不留好看啊?幫我出出主意哇。”

“都好看,我老婆是世界上最漂亮滴哇。”

馬梓筠從身後抱住她,故意學著她的語調也加了個“哇”音結尾,結果學得不倫不類,讓楊欣兒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她轉過身,踮起腳,摟緊了馬梓筠的脖子:“老公,愛不愛我?”“愛!”馬梓筠堅定地回答。雖然昨晚在幾次衝刺的過程中亢奮的楊欣兒都語不成調地問了馬梓筠這個問題,馬梓筠也是喘著粗氣給予了肯定的答複。但是女人對於這個男女世界中最經典的問題哪裏又有問得厭的時候呢?她們更加希望她們的男人永遠也不會厭煩這個問題。雖然平心而論即便她們的男人即便回答上一千次、一萬次“愛你”,她們的心底難道真的就能篤定無疑了嗎?可是她們還是喜歡不厭其煩地千百遍地追問。其實多數時候這也並不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而是更加類似於一種變相的當著心愛人麵前的撒嬌。楊欣兒收拾好,緊緊地勾住馬梓筠的手臂,連蹦帶跳著。兩人說說笑笑地正走出寢室,恰好遇到了隔壁的範哥低著頭正從自己寢室慢慢踱出來。他本來就白淨的小臉顯得更加蒼白,雙眼下發青的眼圈證明了昨晚一夜無眠。他上次就有意無意地對馬梓筠提起他患有失眠症的,睡眠質量很差,其實也是婉轉地提醒他這位小領居以後夜晚的動靜輕一點。真是怕啥來啥,馬梓筠知道範哥是安樂縣本地人,平時都是住在安樂縣縣城的,隻有偶爾晚班時才會住在寢室裏。誰想到昨晚他偏偏就在,那看這情形昨晚自己和楊欣兒的熱火朝天肯定是整夜驚擾到他了。可他總不能一點禮貌也不顧地就擦肩而過啊。他對楊欣兒介紹到:“這位是範哥。”又微紅著臉給範介紹了楊欣兒。範畢竟是帶兵多年的部隊中層領導,為人處世的套路極深。他表麵上一如既往地溫和平靜,看不出半點不滿不悅。隻是笑嘻嘻地瞅了兩人一眼,對著楊欣兒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馬梓筠的肩膀:“小夥子身體不錯啊。”開完這個玩笑,他帶著滿臉似笑非笑的神情轉身朝食堂走去。

被範這麽一調侃,馬梓筠的臉一下紅到脖頸。楊欣兒倒還是十分坦然,她蒙著嘴輕聲一笑,又在自己男朋友的屁股上輕掐了一把:“老公身體不錯哇。”馬梓筠臉上一臊,假裝生氣地在楊欣兒的頭上輕輕地敲了個“毛栗子”。楊欣兒故作吃痛地“哎喲”了一聲,假裝皺著眉伸著小手自己揉著自己的頭頂。可惜方向沒有掌握準確,馬梓筠敲得明明是她的右邊頭頂,她裝模作樣揉著偏偏是左邊的頭頂。馬梓筠被她搞得啼笑皆非,既不能說破,又得配合她,隻得溫柔地在她滑順的發鬢上輕撫著。楊欣兒很快就“由陰轉晴”地恢複了笑臉,笑嘻嘻地仰望著馬梓筠,一副十分受用後者的愛撫的陶醉表情。毫不加以掩飾的本真流露,這也是她與那些心機複雜、慣會掩飾的女人相比最討人喜歡之處。兩個人說笑著經過小賣鋪,楊欣兒又跑進去和老板娘“姐姐長、姐姐短”地說了一陣話,哄得老板娘也是止不住地掩嘴大笑。馬梓筠給她買了一盒口香糖、兩瓶飲料、兩盒果脯,裝在一個塑料袋中,讓她帶在路上吃。告別老板娘後,他又把她帶到了那家固定吃飯的小飯店。昨晚痛失愛雞的老板是早就認識了馬梓筠的,昨晚也剛剛認識了楊欣兒。能輕易地給剛認識的生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也是楊欣兒的一大本領。滿臉堆笑的老板客氣地和他們打著招呼,端出一盆混雜著番薯幹的葵花籽,又泡好了兩杯茶,問他們今天想吃什麽。馬梓筠征求了楊欣兒的意見,楊欣兒故意問老板有沒有能壯陽強腎的啥鞭湯。窘得馬梓筠又是一陣臉紅,惹得老板哈哈一陣訕笑。最後馬梓筠讓楊欣兒跟著老板去後屋自己挑選心儀的食材。他麵對著進門方向,嗑著瓜子,心不在焉地望著門外那條由國道分岔而上的土路。突然他看見一輛黑色的車身寬大的越野車由坡下緩緩地駛了上來,駕駛員車窗上露出一個光頭中年男子的側臉。他戴著墨鏡,肥厚的腮幫子快速鼓動著,似乎正在吞嚼口香糖。正後方的車窗上露著一張女人的半邊側臉,他的心猛然一顫,焦糖色皮衣濃密的黑色毛領中間露出來的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陸芳菲白皙寬圓的臉嗎?陸芳菲開始也隻是漫不經心地掃視著窗外,待她一瞅到坐在小飯店中央的馬梓筠,整個人仿佛被急速冷凍了一般。兩個人的目光剛剛對上,越野車就加速上坡了。恰好就在這時點好菜的楊欣兒也蹦蹦跳跳地從後廚跑出來,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惹引得身後的老板和廚師一陣哄笑。

“不知道陸芳菲有沒有看到欣兒。”

馬梓筠的思緒一下子還沉浸在和陸芳菲的前塵往事之中,並沒有能夠第一時間及時回應楊欣兒的出現。看到他一副魂不守舍,並沒有注意自己的樣子,楊欣兒不滿地皺起彎彎的柳葉眉,歪著小腦袋審視地打量著馬梓筠。

“怎麽了哇?失心了哇?”

馬梓筠猛地從複雜的回憶中驚醒過來,他抱歉地握住楊欣兒的小手,道歉到:“剛才想起了工作中的一件事,有點棘手,正想著怎麽處理呢。”

“什麽事什麽事?告訴我哇好老公,讓我幫你出出主意。”

楊欣兒激動地捏緊馬梓筠的手,頑童似地搖個不停。馬梓筠知道他這位小女朋友好奇心特別強烈,不編造個事件搪塞,是很難過關的。於是他即興編造了一個片組中的罪犯麵臨家庭破裂的危險,他老婆要起訴離婚,這段時間罪犯情緒很不穩定,讓他思想上甚感不安的故事。馬梓筠本性純良,自小成長的環境比他的本性還要單純。他本不該是撒起謊信手拈來的人,高超的說謊技能的養成主要有兩大成因:一是從小閱讀過的小說故事特別多,腦瓜中耳聞目染,積累下無數的情節橋段,時間一長就變得特別會述說故事,隻看他願不願意說而已;二是在太小的時間就開始擁有了小冊子這份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了妥善地保管小冊子、為了能擁有單獨接觸小冊子的私密時間和空間、為了遮掩掉看小冊子時留下的蛛絲馬跡,他必須處理得小心翼翼,謹慎詭秘。經常要運用到撒謊,時間既長,也就自然淬煉得遊刃有餘了,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佩服自己撒謊既然可以撒得如此自然從容。當然他自問從小到大他從沒運用撒謊傷害過任何人,最多傷害得也就是他自己。楊欣兒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的微表情豐富可愛,一下皺著眉生氣,一下咧開嘴大笑。她的這一點自然本色的優點是馬梓筠最為看中的。她雖然也可以算是一名容貌出眾的美女了,可是身上卻很少有她這個檔次的美女通常具有的冷傲和做作。隻要她願意,她能很輕鬆地與身邊的人,尤其是男人們打成一片。她不像有些女人,慣會惺惺作態。明明是個**婦,不見到男人足以讓自己心動的籌碼就一直偽裝成高潔的聖女。也不會像有些沉浸在“心靈雞湯”中無可自拔的無病呻吟者,從早到晚地將所謂的人生哲理掛在嘴邊,恨不得將所有的感情垃圾都傾倒在別人的心田之上。美其名曰傳播正能量,其實壓根沒有察覺到自己在別人眼裏就是蚊蟲飛舞傳播疫病的垃圾堆。隻是由於生性過於活潑,關鍵還是缺少了係統的良好教育,楊欣兒看問題往往也缺少冷靜客觀的立場,難免會有失之偏頗處,觀點也總是在忽左忽右之間來回搖擺。

“這個老婆不對,怎麽能在老公坐牢的時候離婚呢?”

可沒過多久,她翹著小腦袋想了想,似乎又轉換了心意。

“也是哦,男人坐牢了女人怎麽辦哇?靠誰活哇。”

無可否認,楊欣兒這樣萌萌呆呆的女人確實是很討大多數男人喜歡的。有很多學曆出眾、智力超高、顏值也不錯的優質女人卻在最為青春綻放的寶貴年華中獨守空床。她們惆悵哀怨,感歎造物弄人,自己這樣的好女子竟然匹配不到美滿的姻緣。她們就沒有想過,不錯,她們作為一名運轉高效的考試機器,是無往而不利的。從中考到高考到碩士考試到博士考試,她們逢考必贏、逢考必勝、過關斬將、出類拔萃。可惜人生並不是隻有一處考場,人生的考場也並不是隻有文化考場這一處。她們中的許多因為在知識的海洋中浸泡過久,逐漸演化成了隻能適應極端氣候條件的珍稀“物種”。她們在象牙塔中逗留專注的時間愈長,她們距離普羅大眾的普通人情感就愈遠。男人和她們處久了隻會感覺到精神層麵的受抑、生理層麵的拘束和生活層麵的疏離。國家要感謝她們,感謝她們穩定地構築了支撐起整個社會穩定最重要的中產階層;她們就職的單位要感謝她們,感謝她們以自己的學識專長為單位創造了業績和利潤;她們的父母要感謝她們,感謝她們為家庭的繁榮富裕和社會名聲貢獻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可她們中的許多人卻始終等不到人生伴侶的感謝,因為在愛情的領域她們從頭到腳都缺少任何利他的能力!男人對他們也是敬而遠之,視其為母獸,唯恐避之不及。可楊欣兒就完全不同了,和那些高山流水和者甚寡的女博士們相比,她就是江南水鄉一條清澈明麗的小河。女博士們身上特有的大山大水的磅礴氣概和崇山險水的幽深難揣都是讓男人們容易畏難止步的,可誰會排斥在一個草長鶯飛的豔陽天裏坐在清透見底的小河邊濯足戲水、舉杯痛飲呢?

楊欣兒點了一個豆腐魚頭,她是地道的湖城水鄉人,從小便習慣了吃這些河道徑灣中的魚蝦蟹鱉。馬梓筠的食道對於淡水魚鮮是有些忌憚的,他畏懼它們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特有的天然河塘腥氣,除非烹調得十分適宜得當。這家的魚頭湯處理得還行,一是魚的來源好,不是產自那種封閉狹窄的土塘,而是來自北關監獄西南方向一座石頭底的開闊水庫;二是廚師的手藝還算過得去。除了放入了大蔥、生薑等普通佐料之外,還加入了據說是老板特製的神秘醬料。整罐魚湯不僅湯色讓人瞅著就開胃,也散發出濃鬱的鮮香。楊欣兒吃得小嘴“嘖嘖”作響,再複雜的魚塊到了她嘴中稍作咀嚼,便能很清爽幹脆地分離出完整的魚骨。即便是隱藏在骨縫中的細小肉屑,也能被她靈巧的唇舌所吸挑出。她吃得開開心心,馬梓筠看得開開心心。這就對了,戀愛的精髓不就是開開心心嗎?人們為什麽要豢養小貓小狗?其中很大的一個樂趣不就是在給小動物們喂食時享受它們用舌尖舔舐自己的掌心、用絨毛磨蹭取悅自己時的樂趣嗎?你可以說馬梓筠就是把楊欣兒當成自己的一個小寵物來愛憐著,這也毫無違和。在路邊等車的時候楊欣兒不管不顧地斜靠在馬梓筠的身上,情意綿綿地廝磨著。身邊經常有第三監區和總部相互來往的公車經過,司機和乘客都要別有深意地瞥上他們一眼。客車靠近減速,楊欣兒的大眼睛裏突然沁滿了眼淚。她緊緊摟住馬梓筠的腰,身子微微顫抖。馬梓筠可以感受得到在她體內突然萌發的疾速奔湧的那股對於分離的眷念難舍的真切之情,也戀戀不舍地摟緊了她。

“老公,要多想著我點哇,我不在的時候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哇。”

馬梓筠用力點了點頭。他掏出一張百元大鈔給售票員,幫楊欣兒買好了車票,再透過車窗看著她在空位上坐下。楊欣兒朝他揮著手,汽車啟動了,慢慢消失在遠方。馬梓筠呆呆地站在路邊,茫然若失。這天馬梓筠隻要上半天班。估計是範哥、老板娘和剛才某位司機的多人宣傳合力之功,大半個監區的警察職工都知道了馬梓筠找到了一位漂亮女朋友並且已經留下來過夜的事實。少數有些熟悉的警察見到他時都是帶著一副“你小子行啊,豔福不淺”的玩笑神情,多數不太熟悉的警察則是比平時更長久地將眼神駐留在他的臉上,似乎在尋思著“看這小馬平時老實巴交的樣子,沒想到還是這麽騷包。”估計範哥的講述傳播發揮了最為強大的作用。畢竟他是昨晚的現場間接親曆人和被動的窺聽者,又是分監區領導,轉業軍隊幹部。在監獄這種單位一個人說話的分量是和他的職位資曆和政治身份成絕對正比的。範哥集資深黨員、如今的分監區正職、將來的監獄實職中層與曾經的軍隊中級軍官的身份於一身,本來就是監獄重點培養的核心幹部,平素為人也算沉穩低調,來了沒半年人緣積攢得也很好,他的話的可信度就更高了,流傳得也隻會更加深入人心。分監區的幾個同事更是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不過隻要馬梓筠不主動說,這種個人隱私人家自然誰也不會那麽不知趣地主動提起。其實以馬梓筠的年齡,有一兩個異性朋友來“探監”也實屬正常。這事略讓馬梓筠有些汗顏的是他們晚上折騰得聲響實在是太大,而偏偏範哥整晚都睡在隔壁的寢室裏,這幾乎就等於是現場直播啊。馬梓筠深知他們這寢室是很不隔音的,平時範哥那邊電視聲音稍微大些自己都聽得見,更別說楊欣兒那些肆無忌憚的大聲嬌吟、那本就不牢固的木板床在他們身軀的擠壓下發出的劇烈“吱哇”聲了。

馬梓筠故作鎮定地掩飾住心中的困窘,繼續做好自己工作本分中的事。這也是他得以在北關監獄得以安身立足的最大法寶:工作一定不能掉鏈子,這是一切的前提。“NO工作,NO收入,NO自由,NO一切”,這是他在寧城失敗的幾年給予他的最大的啟示。如果不是因為他尚能守住自己的這條底線,依照他古板的為人處世的風格,估計早就被人給擠兌到旮旯死角裏不得翻身了。他目前雖然不受重視,最多也就是被列入不求上進的能力平庸之輩的行列。但至少也還沒有被妖魔化為需要被整治的反麵教材典型,猶能樂得逍遙自由,所依仗得恰恰也是他尚還算努力盡職的工作表現。平心而論,他自然遠遠談不上熱愛這份職業,時常也會對這份工作的枯燥乏味感到厭倦。但是他也很明白“一分投入,一分收獲”的道理。他當年既然主動放棄了埋頭苦讀、追逐高學曆的康莊正途,也就意味著他已經預備好了在今後接受中等水平以下的人生境遇了。他很有自知之明。依照他的學曆和能力,監獄警察這份工作基本也就是他這輩子事業的頂線了。就像他在大學的某一天在某晚電影院的包映夜場中接連看到的兩部同為反映美國黑奴主題的電影《光榮歲月》和《飄》,裏麵對於當年美國的農奴製度就進行了角度有異的解讀。很多年輕黑人積極反抗當時的奴隸製,甚至不惜到了參加北方聯邦軍上戰場與舊主子奮勇搏殺乃至捐軀成仁的英勇程度;而很多年老的黑人和女黑奴卻和自己的南方主人相處得甚為和諧,他們中也有很多是真心反感抵觸那些氣勢洶洶地自北殺來的北方佬的,更加不會承認這些粗暴地打破了自己和自己主人們寧靜生活的野蠻人會是什麽解放自己的“英雄”的。同為黑人,之所以產生這麽巨大的態度差異,根本原因就在於前者尚未認命,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前景不應該被以這種卑賤如牛馬的方式被日複一日地拴製在棉花地裏。而後者卻早已對於命運屈服,他們意識到以自己的膚色和受教育程度,就是到哪裏都是被奴掠、被壓迫的,所以遇到了好的主人一定要感恩珍惜。馬梓筠現在的職業態度就是在年輕黑奴的年齡裏已經認定了老黑奴認的命,無論他的本性是否具有反叛精神,至少在寧城的那幾年蹉跎歲月已然將他的昂揚上進的**早已磨平銼鈍了。工作還不到一年,馬梓筠無論表象如何,其實已經在無形中逐漸低下了自認為高貴的頭顱,向現實認命了。他深知按照自己這種低下的學曆,能夠有幸披上警察的外衣紮身於公務員隊伍已屬萬幸。寧城那樣的當代大都市中,對於學曆的需求到了何種殘酷的境地,他馬梓筠是深有感悟的。那些身出名門的學曆大鱷們撇搭著嘴,旁若無人地簇擠著圍搶著壟斷著瓜分著所有高薪舒適的崗位:各類科研機構的研發崗位、跨國名企的金領白領、強勢國家機關的公職、大型國有企業的管理崗位、衛生文教機構的中高級職務。而那些高考不利者隻能瑟瑟發抖地懷揣著輕如鵝毛的文憑擁擠混跡在低端人力市場中混搶那些不僅要人出汗、甚至要人出血、出命的辛勞工作崗位。同樣一本課本、身處同一個教室,被同一名教師授課,有人可以考到哈佛耶魯,有人可以考進國內一流大學,也有人隻能考進國內普通院校,還有人隻能讀到職高技校,甚至最終淪落到身陷牢獄的。其中產生天差地別的最大原因除了天賦上的差異,便是家庭教育和自身努力投入程度的不同。馬梓筠還算能夠理性地認清形勢,自己天賦本就隻是中庸之資,父母對自己從小到大也是寵多過教。他們對於馬梓筠固然談不上管束失敗,卻也並沒有什麽特別高明的**,無為而治、順其自然是他們最喜歡采取的家教方式。初中畢業時,父母為了省卻將來讀高中、上大學的一係列麻煩,竟然想要馬梓筠去考係統內一所畢業後能夠盡早謀生的中專。可擁有這一想法的也不止他馬梓筠的父母,那年中專火熱到錄取線分數居然遠遠超過了當年省級重點高中的錄取分數線。他馬梓筠的分數躍過了後者門檻,卻被無情地擋在了前者的門檻前。想在想想,當年自己如果如願考取中專,很順利地就業成家,那麽他還會產生一個高中階段的人生叛逆期嗎?或者還是他在將來的某一天會叛逆得更加瘋狂失控?他的叛逆注定是命中注定繞不開的呢?還是純屬自己作死的結果?

馬梓筠現在感覺自己的命運真的是被冥冥之中的一雙無形大手所操控著的。他的命運自有定數,就是雨果在《巴黎聖母院》開頭提到的“定宿”。所有的人生軌跡、每一處重要的節點乃至拐點、所有遇到的人和事、所有身處過的時空,所有自己所做的決定判斷,都是按照這個定數設計好的腳本在毫厘不差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的。他的心中還積壓著心有不甘的憤怒,這也是由他僅存一線的天然的使命感所帶來的。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堅信自己是承擔著重大的任務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沒有任何人給過他任何一絲微小的告諭,但是他就是無厘頭地堅定不疑地篤信這一點,隻不過上天一直未能給他究竟應承負何種具體任務的啟示。小學時他一度認為自己是一名天生的曆史學家,在古墓中紮頭苦掘,在實驗室中熬夜苦幹,在研究書稿上奮筆苦寫就是終身的使命。可小冊子的淩空現身卻完全衝毀了他的學霸之路。從看到冊子封麵的第一刻起,他就清楚自己這輩子將走向某種未知的複雜局麵。其後的人生經曆也完全印證了這一點,他始終起起落落,福禍相伴,在陡起陡落的摩天輪般的人生之路上升升伏伏。高一剛剛呈現出勢不可當的學霸的苗頭,突如而來的叛逆期將一切都衝毀打亂;在大學裏半死不活地混了三年,全家搬遷回寧城,以為可以等來比留在地質隊要好得多的發展機會,結果在寧城又打零工似地混了幾年;考上了公務員,終於盼來了人生的轉機,可付出的代價又是遠離雙親,精神上無比的空虛。當年,在看厭了那些情節雷同的三級片,他的精神最為空虛的時候,他曾經在每一周的周末固定去南城的一家專門通宵聯場播放經典國外影片的電影院裏觀影,其實有很多影片他早在地質隊的露天電影場上就曾經看過。由於是露天播放,受製於觀看環境的限製,在地質隊童年的觀影受天氣和季節的影響很大。有些熱門的電影觀看時真可謂是人山人海,即便下著大雨,觀眾們寧願乘著雨傘也要堅持到結尾打演員名單時才撤場。有些不太有名的電影,即便月朗星稀,屏幕兩麵一共也就稀稀拉拉地坐著十多個人。多數情況下充當觀眾席的操場上基本還是滿場的場次多,尤其是播映機正對著的挨近地質隊的這一麵操場。因為反麵人物的動作都是逆向的,麵容也沒正麵清晰自然,有時候連聲音也都聽不太清楚。所以哪怕正麵操場的後排角落野草頗多,有被蟲蛇叮咬的危險,距離也遠,還是有不少晚來的搶不到前排好位置的觀眾甘於占據此地。夏天天熱的時候大家打著蒲扇,小孩子唆著滴著水汁的冰棍;冬天大家裹著棉大衣,迎著凜冽的寒風。看喜劇片時一個人笑,幾百人一起笑,看恐怖片時一個人驚呼,響起一片驚呼。馬梓筠至今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看《斯巴達克斯》時女主角在河中沐浴時半**身軀和男主角對話時底下觀眾無論老幼的尷尬笑容和《畫皮》裏女妖怪剝掉身上人皮後轉過臉時滿場尖叫聲。由於操場的另一麵就是找礦隊的地界,所以雖然放電影的單位是地質隊,觀看電影的多數觀眾也是地質隊家屬職工,但是其中也摻雜了不少找礦隊的人員。有時候看著看著,屏幕中的士兵還未交火,屏幕下就有雙方性格火爆的發生爭執者或者心存宿怨的仇人就開打了起來。散場時馬路上彎彎曲曲的人流可以一直從操場延伸到新區,人們或以家庭為單位,或三五好友相伴而行,或推著自行車,或拎著板凳,邊走邊討論著剛才的影片情節。隨著人群沿途分流入各自居住的職工生活區,熱鬧的長龍逐漸變得稀疏零落直至消散。

可在電影院中再度觀看這些影片時的情形已大不相同。他一個人坐在皮椅上,寬敞的電影院內稀稀拉拉地坐著些觀眾,基本都是附近的大學情侶。電影一般從晚上七點左右開始放映,真的是一場接一場地連放,中間沒有廣告,沒有休息,不停歇地連放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基本可以完整地播放五六部。周圍的情侶小聲交談著,一麵吃著零食水果。馬梓筠心無旁騖,專心致誌地看著《流浪者》《追捕》《遙遠的橋》《葉塞尼亞》《日瓦戈醫生》等經典老片。遇到一些比較沉悶的情節他也會睡著,可是醒來後揉揉眼睛再接著觀看。這裏沒有風吹雨淋,卻也少了幾分鬧熱,多了幾分舒適,卻也多了幾分孤獨。在大學正門外的街道上還有一家條件比較好的錄像廳,裏麵放映得多是那幾年剛上映的熱門影片的盜版帶,比如《大話西遊》《阿甘正傳》《肖申克的救贖》《這個殺手不太冷》等。這些電影史上的巔峰超絕之作在當時還沒有確立起自己該有的卓然地位。日後被譽為人類電影巔峰之作的《肖申克的救贖》的片名在當時甚至還被翻譯為十分惡俗的《刺激1995》,以至於馬梓筠在錄像廳外剛看到這部影片名字時還曾經齷齪地將它設想為不會又是一部和《紅鞋日記》那樣的美國豔情片吧?他當時哪裏想得到自己竟然將來會成為一名獄警。此時這部電影和其他許多也足以改變馬梓筠人生走勢的而他本人尚未有察覺的事物一樣安靜地藏伏在他的大腦深處,絲毫還沒有引起他額外的關注。他還在北關監獄的基層做著最平凡的一線執法工作,絕大多數他身邊的人都認為他也終將和他們一樣極為平淡地走完從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的警察生涯,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年複一年,直至退休。隻有馬梓筠自己隱隱地預感自己的人生應該不止於此。這種感覺並不代表著他自視為是一個多麽偉大的不平凡的人,隻是本能告訴他,他與身邊的這群人存在黃鍾瓦釜般的差異,可能更好、也許更壞。

交班後他裹著遲遲到手的警用大衣走出了監區,站在監區鐵門前雪亮的大燈下他稍顯踟躕。往前是回寢室的小路,往右是通往陸芳菲家的水泥路。不知怎麽著他勞累的身體想向前,可是他的不安分的心卻支配著他向右走去。濃重的黑幕籠罩著四野,雪停後的猛烈降溫讓不久就由水泥變成砂石的路麵變得更加堅硬硌腳。北口鎮長久以來被世人公認為浙省的北大荒,本身地處江南鶯飛燕舞、草木秀美之地,卻能與“荒”字掛上鉤,且並非普通的“荒”,而是性質嚴重的“大荒”,自然不是浪得虛名的。冰冷刺骨的寒風從四麵八方吹掠過空寂的野地,冷氣無孔不入,遊絲般侵入馬梓筠所有未曾包緊的皮膚與衣物之間的空隙。他噴著白霧般的寒氣,全身凍麻,機械地邁動著被凍得發僵的腿腳,艱難地緩步向著陸芳菲家所在的村莊走去。他沒有別的想法,隻想著能遠遠地望上陸芳菲一眼,哪怕隻有一眼。今天瞅見那個光頭惡狠狠的表情讓他一下子想到了《少林寺》中的那個經典反麵角色“禿鷹”,也使得他更加擔憂牽掛陸芳菲的現狀了。朔風漸緊,越來越密集的雪粒子墜打在他的頭上身上,看來老天又在醞釀新一輪的暴雪。遠遠地望去村莊所在的樹林中一片黑暗寂靜,連一向警惕的狗子都被這嚴寒嚇回老巢趴窩睡覺了。隻有頭頂的夜梟埋怨馬梓筠的皮靴聲打擾了自己的清夢,猛地發出一聲悲鳴。馬梓筠走到那個轉角,借著村內昏黃的路燈,他隱約看出了這村子的規模和形製。這是一座擁有十多幢二層小樓和平房的小村,家家門前都有著較寬敞的院子,條件好點的院子四周還蓋著高大的圍牆。每家之間都隔著幾米到幾十米不等,空地是上散布著小池塘、菜地和小竹林。馬梓筠站在村口路燈邊的黑影中,仔細尋找著那輛越野車。他聽老板娘提起過陸芳菲家就在村口這一帶,可這四五戶人家家家外形相似,又都緊閉著門戶,從外望去窗戶也都是黑黢黢的。他正在尋思著,突然聽到村口朝向遠處山脈延伸過去的小路方向傳來一聲短促尖銳的喇叭響,顯然並不是有人有意按響的,而更像是無意中觸響的。他輕手輕腳地摸過去,這是被兩旁高大的板栗樹和柿子樹合夾出的一條彎折小徑,隻能勉強供一輛車通行。平時人跡就很少,隻有天好時少數去砍柴采藥打獵的農戶才會光顧此地,更別說現在這個季節這個時間了。馬梓筠小心翼翼地靠近,在一個轉角處蹲下來,這裏的小路的半邊隨著地勢陡然增闊為一塊朝著林地凹進去的隱蔽空地。馬梓筠從竹葉間隙望到一輛黑色越野車正停在空地中央,車子還打著火,車頭燈被三麵的密林遮蔽住,從村口的方向根本就看不見車子的半點光亮。本就被貼上深色膜的車窗由於車內外巨大的溫差罩上了一層白霧,更加看不清車內的狀況。馬梓筠隻感覺這車子在有規律的上下顫動,隱隱地還傳出來女子放浪的叫聲。過了一會,顫動停止了,車身還在微微搖晃著,好像裏麵的人正在收拾。車門打開了,借著車內燈光馬梓筠看到那個相貌凶悍的光頭從駕駛室下來,他衣冠不整,正在係著腰間的皮帶。後車門也隨即打開,一個衣衫同樣淩亂的妖豔女人**著半邊胸,正從後座位上坐起來。

“騷娘們今晚真夠勁啊。”

光頭挺住了手上的動作,從褲兜中掏出一盒煙,點著了一根,猛吸了一口,**邪地盯著婆娘豐滿的身軀。

“比你家那個木頭疙瘩小陸要強好多吧?”

婆娘懶洋洋地站到車下,一邊將被扒褪得內衣重新係好,一邊從光頭嘴上鉗過香煙,斜叼在血紅的唇角,挑逗著斜眼望著光頭。

“娘的,別提了。”光頭又點燃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當初不是有大師說她八字旺我,我才不找她呢。整天哭喪個臉,就像我欠了他多少似的。**嘛就像根榆木,這個不會,那個不肯。娘的還害得我在她身上花了這麽多錢。”

“就是嘛。”婆娘裹好橙紅色的皮外套,蛇一樣地纏在光頭身上。一邊摩挲著他,一邊夾正嘴邊的煙,重重地吸著,將一口白煙全部噴到光頭臉上:“你在她身上花的這些錢,給我多好,最起碼我能讓你快樂啊。”

光頭狠狠地將手中的煙往地上一甩,用力抱緊婆娘,將光頭頂貼著女人豐腴的前胸磨旋著。

“好了,我們這樣不是挺好嘛,誰讓你那麽早就嫁給了你家那個死鬼。”

婆娘被光頭又頂又親地發出一陣嬌喘,唇縫間的煙夾不住掉下來,差點燙到光頭錚亮的頭頂。煙頭落到地上蹦起兩顆一閃即逝的火星。

“別嘛,搞得人家又想要了。我說,陸芳菲是不是處啊?”

“處應該還是處,這個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的。講起來你們還是同學,她可比你老實。哪像你,出去混了幾年,那張膜自己都整不清楚丟在誰手上了吧?再說了,老子睡過的娘們從這裏都能排到鎮上了,這還看不出?”

“嗯……”婆娘被光頭撥弄得全身亂扭,哼哼著:“你小心點,我可聽說她跟北關監獄哪個毛頭小子可有過一腿,不會是假處吧,你……”

“你以為像你啊?我說是就是。”光頭不屑地打斷她。

“別嘛。”婆娘咬著嘴唇:“人家都被你搞得難受死了。”

“熬不住就別熬了,那就再接再厲唄。”光頭急吼吼地從後麵將婆娘的上身按壓進後座。他的兩眼散發著野狼一般的凶光,露著白牙:“正好老子晚飯在廣源喝的牛鞭湯,今天狀態好,讓你一次爽個夠。”

他冷笑道,重新解開自己的皮帶。婆娘順從地重新趴伏在車座上。光頭他咬著牙用著力,兩隻手忽而興奮地在自己來回擺動的光頭上忘情地撫摸著,忽而悸動地在半空中伴隨著什麽聽不見的聲浪節奏般狂野地揮擺著,就像是迪吧中那些服用了興奮劑難以自製的迷亂舞者。他仰著臉發出情難自己的哼唧聲,線條粗野的五官在快感驅動下扭曲著,在車燈的照耀下顯得十分猙獰。世間事就是奇妙,昨晚的此時,此刻正在偷窺別人好事的馬梓筠正和楊欣兒赤身相搏,宛如麵前的這對男女,隻不過範哥是隔牆有耳;今晚此時,眼前的這對男女返祖歸宗,猶如昨夜的馬梓筠和楊欣兒,卻料不到又是樹後有眼。馬梓筠不再看下去,他跌跌撞撞地退回到村口大路上朝著宿舍走回。他明白了他的身份和她的身份,內心掠過巨大的疼痛感,他為所托非人的陸芳菲心痛,為自己和陸芳菲曇花一現的愛情而心痛,為自己經濟上對於陸芳菲的無能為力心痛,也為自己擁有楊欣兒後還在情感上對陸芳菲鄙吝複萌而心痛。夾帶著雪粒子的疾風迅猛地拍打著他的臉,他的臉起先作疼,逐漸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