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切擔負著傳統“辦社會”職能的國有單位一樣,尚未徹底剝離自給自足的功能器官的北關監獄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與鄰近的南湖監獄一樣,它也擁有一所在安樂縣範圍內也算規模較大的駕駛員培訓學校。駕校的老師都由那些資格較老的擁有一定駕齡的中年職工擔任,這樣就解決了將近二十名職工的崗位就業問題,還能依靠收取可觀的培訓費創造利潤。由於最近計劃買車的警察職工人數較多,報名的人絡繹不絕,備考的名單甚至都排到了春節後。馬梓筠還是托辦公室大哥幫的忙才好不容易將名字加塞進一名他熟識的師傅門下,為此他還專門請大哥兩夫婦吃了一餐飯以作回報。雖然還是不懂得如何嫻熟地處理好身邊的人際關係,但是有些基本的道道他還是曉得的。大哥那天吃喝得很開心,幾杯下肚,信誓旦旦地在酒桌上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幫他找到好老婆的。大嫂也是北關監獄土生土長的人,她相貌普通,性格懦弱,一副逆來順受、縮手縮腳的沒有見過什麽大場麵的模樣。對於喝高了的丈夫壓根沒轍,隻是在一旁順應著她也會幫著馬梓筠去物色合適的小姑娘的。馬梓筠雖然耳朵聽出老繭,但是礙於大哥的熱心,還是硬著頭皮聽著他喋喋不休地囑咐著自己一定要斷了和司徒小滿的聯係。大哥見馬梓筠對自己這麽恭敬,心中更是得意,說到最後一時嘴巴刹不住竟然還冒出了許多俗鄙的辱罵**的粗話。按照馬梓筠剛來北關監獄時的脾氣,那是一定會和他當場翻臉動手的。可如今的馬梓筠經曆過這麽多風波之後,可以說也被打磨得有些小城府了。他明白這時翻臉無論對於自己,還是對於司徒小滿都是隻有百害而無一利。司徒小滿每次見麵都會反複叮嚀到要他學會克製脾氣,要學會堅忍,特別是要學會在外人麵前隱藏真實想法。千萬不要嘴急多話,隻圖一時之快,這樣他們倆才能長久地交往下去。到後來大哥的數落愈發沒譜,連旁邊的大姐都聽不下去了。她一麵偷偷地觀察馬梓筠的臉色,生怕他忍不住發火。一麵反複絮絮叨叨到“喝多了,你大哥喝多了就是這樣。不過他心思是好的,小馬,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可是從她的眼神中不難看得出她其實是很讚同自己男人對於司徒小滿的那些評價的。馬梓筠已經磨煉出了“你說你的,我做我的”的豁達心態和超凡韌勁,在表麵客客氣氣地將大哥大嫂送回家之後的當晚,就又我行我素地跑到了司徒小滿的家中和她纏綿。通過疫病時期的夜巡和其後自己的多次實地踩點,他現在已經摸索出了一條可以繞開機關大門迂回到司徒小滿所住小樓的小路。雖然要經過好幾片菜地和樹叢,路程要彎轉上很多,也要多費上許多辰光,但是夠安全,也很難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蹤跡。每次快進樓道前他都會事先和司徒小滿聯係好,司徒小滿並不打開門口的電燈,隻摸黑將門打開一條小縫。他自己躡手躡腳地走到二樓,再快速地拉開門鑽進去。你說他們是相互為對方著想也好,說是生怕被人看見橫生枝節也罷。在桎梏了司徒小滿數十年的風評枷鎖的威懾下,最終他們還是心有默契地選擇了暫時妥協與現實。他們的日常交往方式還是更多地類似於有家室男女從事地下**般遮掩。這雖然嚴重偏離了馬梓筠極度渴求將二人自視為坦**無邪的真情昭然於天下的初衷,但是卻也是對於司徒小滿現實處境設身處地的理解與尊重。用馬梓筠的話說這也隻是為了終極進攻的策略性退卻,積小忍為大勝。
司徒小滿是一個固守空閨多年的女人。雖然對著馬梓筠敞開了心扉,但是她的很多恪守了大半輩子的底線和原則猶在,你也可以說是許多獨居人士都慣有的某種類似於強迫症的倔拗。除了公開的不分寒暑在公開場所就必戴紗巾的怪癖,再比如他總喜歡將馬梓筠的皮鞋和自己的皮靴在鞋墊上並排擺放著整整齊齊,上床前一定要馬梓筠再認認真真刷一遍牙。再比如不管在哪張**,她總要馬梓筠躺在她的右邊,而她也最喜歡像隻貓似的側躺著蜷縮在馬梓筠的懷中睡覺,開始調情了就必須要將室內的燈光光線調暗到隱約看得清十指的程度,等等。馬梓筠是真愛著她,什麽都遷就適應她。他已經完全忽略了兩人真實的年齡差,凡事隻想著如何討她的歡心,似乎自己才是體貼成熟的老男人似的。司徒小滿也十分享受被馬梓筠精心嗬護的溫馨感覺,當然她也是以誠相待,加倍溫柔地疼惜他這個可憐的異鄉客,自己的小情郎。她總愛煲一些補慰精氣的枸杞紅棗銀耳湯什麽的給馬梓筠吃,最愛一小瓢一小瓢地親手喂著他。有時候實在耗不過馬梓筠,也會遂他的意,待瓢中的湯汁變冷了,含在嘴裏口對口地喂他。她的某些帶些潔癖的生活習慣並不意味著她是一個古板的不解風情的女子,相反的她的體質是十分敏感的。思想上也並不保守,經常也會迸發出絲毫不亞於青年女子的**。總體而言,除了前述所及,在**上司徒小滿基本沒有什麽禁忌。由於自我壓抑的時間太久,她甚至在很多方麵表現得比馬梓筠之前任何一任女友還要放得開。與狼吞虎咽般的純粹本色而為的衛丹紅和楊欣兒相比,她在床底之上展現出的獨有風情更加呈現出一種閑庭漫步般的沉著優雅的儀式感和高貴脫俗的典雅氣質。讓馬梓筠不僅在觸覺享受上無比地歡愉,更在視覺畫麵上也是印象深刻。她的不時抬手撩動發絲的嬌態、親吻時有意無意來回扭動的身軀、欲罷不能既喜還羞的閃爍眼神、喉管中似有若無的嚶嚶哼唧,亢奮時形態迥然的五官情態都加倍地刺激著受她恩寵的男人。這種熟女特有的混合少女的我見猶憐與少婦的魅惑妖嬈的風情更加引起了馬梓筠的憐惜和依戀。
在他們進行的親熱的互動中兩人時而也會說些汙言穢語刺激助興。尤其在加速的最後時候,馬梓筠會故意稱呼司徒小滿為“騷婆娘”、“色媽媽”。叫一句,非要司徒小滿應一聲。司徒小滿不肯應,或者應得聲音太低,他就故意停住不動。隻到司徒小滿滿足了他的心願,大聲地應道“我是騷婆娘、我是色媽媽”,他才如她所願的繼續用力。有兩次他停歇的時間過長了,偏偏司徒小滿就是不想應,就噘著嘴嗔怒般地在他的肩頭上稍稍用力扭兩下。馬梓筠見她真有些急眼了,也不敢再造次,趕緊繼續策馬奔騰。司徒小滿興起的時候也會喃喃不清地管馬梓筠叫“壞胖子”和“小唐璜”,有兩次還會發出“我的親兒”的囈語。司徒小滿確實是有文學功底壓箱的。人家非文藝女子情濃時會嗔稱自己的男人為“小流氓”,“大壞蛋”,她卻還能想到久受冷落的“唐璜先生”。還有一點更好,雖然司徒小滿狂歡後自己也很疲憊,但是並不會如年輕女子那樣事後隻會撒嬌地躺在男人懷中反複詢問男子愛不愛自己,試圖印證男子剛才的瘋狂熱情確實是源自真愛而不隻是出於肉欲。她總會第一時間貼心地給死豬般的馬梓筠進行周身的經穴按摩放鬆,同時一麵將洗澡水調好溫度,煤氣灶上的一個小燉鍋又開始冒出噴香的蒸汽,沙發上一整套專為馬梓筠預備的內衣**和毛巾牙具也早已擺放齊整。司徒小滿的按摩手勢很好,據她說是專門向監獄裏的一位業已去世的熟諳中醫的老場員學來的。晚景淒涼的老人新中國成立前在省城是一家馳名的中醫館的資深老藥工,後來因為政治成分不好被判刑送到了北關監獄來改造。妻子改嫁,兒女不認他,他就這樣一個人在分場的小平房內度完了餘生。司徒小滿也很擅長調節氣氛,全程中屋子內的MP3裏都在循環播放著幾首深情綿長中帶著淒冷哀怨的粵語女歌手的歌曲,是之前馬梓筠從來沒有聽過的。後來問了司徒小滿才知道是甄楚倩的《蒲公英之歌》《無伴的舞》《甜夢》《算了…不緊要》《試過也算擁有》等代表作品。馬梓筠本是精疲力竭,被她這麽一捏筋鬆骨,再在甄歌手獨具一格的歌聲中衝個熱水澡,喝上一碗他都說不出其中含有什麽原料的甜中帶酸苦的濃湯,整個人馬上又變得精氣十足了。好幾次他摟著司徒小滿又想再雲雨求歡,都被司徒小滿溫和但是堅定地拒絕了。說是男人不能乘著年輕氣盛過度逞勇損耗精氣,要加以節製悠著來。但是馬梓筠一旦厚起臉皮也是十分難纏的,司徒小滿怎麽也狠不下完全拒絕這個如鼻涕蟲般粘附著自己的小男人。隻好將他摟在懷中,用纖細的手指指肚溫柔地撫摸著馬梓筠,繼續幫他調理元氣。馬梓筠賴在她的身邊就很開心,每次都想著就這樣混過整個夜晚。可是北關監獄實在太小了,這麽小的一塊區域內有心人偏偏又實在是太多了,天明再出門委實是太容易被人給撞破了。他們從不指望他們的關係能得到任何人的理解和祝福,卻也不想著公然地正麵挑釁惹起眾怒。旅遊時他們尚未發生關係,能夠做到問心無愧,從容以對眾人;而如今他們已是水乳相融,各自都是陣腳大亂,失去了方寸,隻得萬事小心再小心。多少次兩人在門邊惜惜相別,抱了又抱,親了再親。司徒小滿囑咐他路上注意安全,馬梓筠囑咐她關好門戶。馬梓筠必須在天色泛白之前踩著急匆匆的步點住自己住處趕,他不僅不能被人看到從司徒小滿的住處出來,避免授人以直接的把柄;也不能被人看見在這個點還在路上趕路,引起擅長聯想的好奇者不必要的猜疑。可歎,如果人人都像是馬梓筠這樣隻盯住自己腳下的路,也隻本本分分走自己腳下的路,這個世界就真的太平安康了。可就是有這麽多人不好好地走自己的路不說,還專門喜歡盯著好好走自己路的別人的腳步、甚至有意去踩著別人的路不讓別人好好走路。
教馬梓筠開車的師傅身材雖矮小,也其貌不揚,退後的發際線每天卻梳理得整齊發亮,很有精氣神。大冬天沒太陽也總喜歡戴著一副墨鏡,彰顯出自己在芸芸學子中顯赫居尊的地位。這年頭是駕校的賣方市場,他的身邊永遠不缺急於早些上車早些學出的笑臉相迎、溜須奉承的學員。他們眾星捧月般簇圍著他,點頭哈腰地討好他。香煙時常遞,小酒每天請,足浴尋常事,偶爾來把麥。目的都隻是為了能多收到教練的額外關照,多摸幾把方向盤以盡快掌握要領,更是為了能早點進入考試名單,好早點取得駕駛證駕車顯擺。教練們也樂得享受這些多數來自北口鎮的暴發戶弟子們的曲意奉承,一是有了受尊崇的麵子,二是有了吃喝拿的裏子。相形之下他們內心並不太想教馬梓筠他們這樣的本單位警察職工,原因也莫非一是得不到虛榮心的滿足。大家太過熟悉了,彼此見了,客氣點的也不過就是打個招呼。遇到不識相的或者資格老的,對自己愛理不理,甚至擺資格,拿腔作調的也是大有人在。哪談得上像對待社會學員那般隨心所欲,想發脾氣就發脾氣,嗓門粗重些也沒人有異議,甚至時常自己還要賠上笑臉,胸中有火臉上還得笑嘻嘻。二是也不敢隨意吃喝拿。雁過拔毛的陋習雖然都為各地駕校暗地盛行的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可是畢竟明麵上與高懸於牆的駕校的管理紀律是公然悖逆的,隻可對著不相幹的外部學生們隱蔽為之。如果誰膽大妄為到連知根知底的內部人都要伸手索拿或者太露骨地暗示,傳出去名聲就太差了,自己難免也有被究責的風險。馬梓筠這一組的幾名北口鎮本地新冒出的老板照例是和師傅打得火熱,每半天場地的訓練之後就連人帶車不知道將師傅帶到哪裏去下館子泡澡堂子去了。他們最近剛剛承接下幾個工程,成百萬的首款剛剛打進自己的賬戶。袋袋中鼓鼓囊囊得多的就是鈔票,隻恨不得馬上能駕照到手就能開上早已下單定好了的大奔寶馬炫耀顯擺。師傅受了他們的特殊關照,在日常教授中傾盡所能地重點傳授他們也就很正常了。馬梓筠和另外兩名本單位的警察學員也都算是識趣之人,隻能是見縫插針,逮著大款們沒在的空檔趕緊上車練上兩把,乘著教練給他們口傳身教時抓緊在旁邊仔細觀察勤加領會。夜駕是從沒有的,白天上公路也是屈指可數。多虧得馬梓筠畢竟年輕,悟性也高,這樣還讓他順利通過了場地考和路考,如願拿到了駕照。
上次交通事故中上城的肇事老板為了免去刑責,倒是慷慨地給予了馬家一筆數額不菲的賠償款。馬梓筠母親將這筆兒子用性命和健康換取的賠償金的大多數都存了定期,少數投資了可靠的銀行短線理財產品,以為將來購置婚房做儲備金。餘下挪出一部分,作為此次購車的預算。馬梓筠對於汽車完全無概念,隻是暗下征求了司徒小滿的意見,決定買輛鈦晶色的,至於品牌完全隨緣吧。他們一家三口到了臨近的一家汽車銷售店,店老板也是馬梓筠父親的發小,據說可以打個十分有力度的友情折扣。到了店裏老板先是詢問了馬梓筠一家對於汽車價位和顏色等的需求,再在店裏的大廳展出的現車中選擇了兩輛同為鈦晶色的裸車價均在十二萬左右的轎車給他們選擇。接著就是專業性的介紹,什麽三大件啊、中控內飾啊、動力舒適度啊、平均油耗啊,悉心對比了半天。馬梓筠和父母來回繞著兩輛車從各個角度觀測外形,又輪番進入兩輛車的內部,在前後排坐著進行了實車比較。老板又熱心地親自駕駛兩輛車載著他們進行了短途駕乘體驗,經過反複體驗,集體商議,全家人總算敲定了一輛“福”字打頭的某美國品牌旗下同樣是“福”字打頭的某款式的自動擋高配轎車。最終打動他們的還是美國車較為沉重的車身和更為踏實的駕駛感。雖然油耗確實會高些,可是馬梓筠開得主要是長途,安全性還是第一位的。開著人生第一輛車,帶著父母在慈鎮邊緣的水泥路上慢慢兜風時馬梓筠的心情還是十分激動的。很多人都說車是男人的老婆,此言不虛。尤其是對於新手,這簡直就是讓人上癮的全新的人生經曆。想想看,你隻需手握一個斤把重的方向盤左右擺動,最多再加上右腳的輪番踩踏,就可以輕輕鬆鬆駕馭一輛重量過噸的鋼鐵機械,這種無與倫比的操控感確實也能帶給人前所未有的速度與**的體驗。尤其是對於像馬梓筠這樣喜歡獨處的、自我隱私保護意識強烈的、最反感周圍獵奇的目光的人來說車子不僅僅是一部簡單的代步工具,更是一座移動的鋼鐵城堡,一個如影隨形的獨立國度,一間隨身攜帶的簡易住宅,還可以成為他和司徒小滿的溫馨愛巢。在大著膽帶著父母去寧城逛了一天之後,從後視鏡裏看著坐在後排笑逐顏開的父母,他也感到了由衷的欣慰。父親腿腳不靈便之後,他們全家已經很少有機會能人員齊整地出來逛街遊玩了。現在有了車,父親今後的出行也便利多了。從寧城市區回來之後,父親特意讓馬梓筠將車開到慈村。他們中途停車買了一些水果和營養品,看望了一下馬梓筠守寡的姑媽。她如今已經算是徹底皈依了佛教,每天的多數時間都是在村口的寺廟中度過。不僅和同村的許多上了年齡的老婦們一起承擔了給僧侶們洗衣做飯的“日常功課”,政府每月補助的那點貧困戶救濟款基本也都以捐助的名義流進了寺院管賬主簿的錢囊之中。還專心沉溺於吃齋誦佛,隻是在晚上才會回到因缺少了姑父而子女們也不太上門加倍顯得冷清的家中。大夥聊了一下天,馬梓筠感覺姑媽的狀態與之前相比呈現出了迥異的變化。她深被經義麻醉,滿心向往來世。對於現世的什麽都已無所謂,眼神發定,眼神中日益缺少正常人類的感情色彩。以前常見的笑嘻嘻的溫善表情也**然無存,總是顯得心不在焉,呆板木訥。隻有談到菩薩和投胎這些話題,或者給客廳中的香爐換香時才會隱隱顯出一股帶著興奮雀躍的靈活勁頭。
返回北關監獄時馬梓筠更顯得從容,再不用趕著點急吼吼地轉幾次車了。自己將隨身的物件分別安放在後備箱和副駕駛座上,係好安全帶,油門一踩就瀟灑出發了。隻是父母又多了一份牽掛和擔心,讓他高速上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到達後務必第一時間給家裏報平安。他返程的這條線路也是我國東部沿海一條最為繁忙的高速公路之一,從寧城經紹城過錢江到省城,沿途經過的省會、地級市和區鎮都是個私企業高度發達、GDP在全國都位居前列的經濟重地。所以這條公路上車輛總數特別多、豪車好車特別多、集裝箱大貨特別多。馬梓筠小心翼翼地駕駛著,一邊聽著公路廣播電台播放的音樂。他開車的風格很沉穩,毫不激烈,不搶道不別人,踩油門時也很溫和,幾乎就是穩定地在第一車道或第二車道上保持在勻速90—100碼的時速。他尤其喜歡邊開車邊欣賞沿途的風景,尤其是路邊橋下的湖景江景和遠處的山景城景。隻是因為心中記掛著司徒小滿,他的右腳還是不由自主地踩緊了油門,否則他還要在半路上拖拖遝遝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呢。天蒙蒙黑的時候,他的車行駛過了安樂縣縣城。他的肚子實在是有些餓得慌了,隻得靠邊在一家小飯店簡單吃了些晚飯,順道給家裏報了個平安,就接著出發了。他已經和司徒小滿約好了在水庫邊碰頭。他的車此時還未掛正式牌照,經過北口鎮和總部時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本身天寒在外溜達的人就少,近期北關監獄新增的車輛也比較多,大家也是習以為常了。他將汽車停在水庫壩拐角,汽車的前車燈的光柱射在水庫的漆黑水麵上。他趕緊將汽車熄火。剛掏出手機,副駕駛座位的門就被打開。一個小巧的身影隨著冷風、帶著一條長長的物件一同進入車內。借著手機的亮光,他轉臉看到正是司徒小滿那張嬌俏的臉,而令人詫異的是她居然隨身攜帶了一柄成人胳膊長短的短柄小鐵鋤。司徒小滿用微溫的手掌在馬梓筠胖嘟嘟的臉上撫擦了幾下。
“走吧,我指路,你稍微倒下車,朝那邊開。”
司徒小滿指的“那邊”正是由北口鎮蜿蜒延伸進徽省的鄉村瀝青路,至少這條路在浙省的部分多數路段還是路況較好的。但是距離徽省越近,路麵的情況就越差,瀝青越來越少,凹坑越來越多。
“這是做什麽?去挖墳盜墓?還是準備謀害親夫啊?”
馬梓筠疑問道。司徒小滿沒有回答,隻是溫柔地在他大腿上撫拍了幾下,意思是到時候他自然就會知道了,現在先安心開車。轎車慢速向前,到了馬梓筠上次追捕夜間設崗時的路段已經是崎嶇不平了。所以司徒小滿隻讓馬梓筠向前開了一小段,就讓他把車靠邊停在兩片茂盛鬆林之間的路基邊。這裏白天過往的車輛行人都很少,更別說這個時間點了。兩人下了車,司徒小滿小鳥依人般地靠著馬梓筠,讓他拎著鋤頭,自己牽引著他的左手順著鬆林間一條小路向前走去。今晚的月光還算清朗,照映得四周一片光亮。馬梓筠摟緊司徒小滿柔軟的細腰,通過指尖的摩擦感受著她走動時腰臀部精致的扭動。這時他想起了自己去年第一次見過司徒小滿之後在返回第三監區的路上想象出的司徒小滿幾近於赤身**地在月光下獨舞的綺夢,便將這段往事告訴了司徒小滿。
“你呀,第一次見人家就往那裏想。你這腦子裏哦,太文藝了。想象力太豐富了也是不行,就是會意**。怪不得人家都說文人最悶騷了。”
司徒小滿被他說的有些羞臊。尤其是聽到馬梓筠說起幻想著自己幾乎**般在野外露天起舞,腦子裏想到這個**的畫麵自己也不由得臉頰微燙了。馬梓筠敏銳地察覺到了司徒小滿的身體的微顫,他剛要故伎重施,托舉起司徒小滿要和她接吻,卻被她用力扭擺著掙脫了。
“不行,現在不行,等會,聽話,正經點,辦完正事再說。”
馬梓筠聽出了她話語中的別有深意,雖然心裏不樂意,還是馴順地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他們又朝前走了百把米,小路逐漸抬升橫越一座矮屏風似的隆起的土坡。馬梓筠突然感覺到司徒小滿的身體微微地抖動了起來。他低頭看到她的側臉露出一股痛苦難抑的表情,眼角都在微微抽搐,握緊自己的手指愈發用力,似乎土坡後有什麽潛伏的東西讓她倍感緊張和害怕。他的印象中即便是近距離地麵對著身邊這麽多環伺的敵視者,司徒小滿的表情一向也是鎮定自若的,似乎多數女人身上都有的對於世間不良事物的神經質的反應是很難想象會出現在她的身上的。可現在馬梓筠能明顯地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性的力量正蟄伏在那道不起眼的生滿荒草的土坡之後震懾恐嚇著司徒小滿,讓她恐懼不安,心驚膽顫。他趕緊安慰性地將司徒小滿摟進懷中,撫慰地在她的頭頂親吻著,小聲地哄慰著她,平息她的緊張不安的情緒。司徒小滿總算稍稍平複。她沉靜了一會,似乎在暗暗積攢勇氣,下著最終的決心。終於她再次堅定地牽住了馬梓筠的手,深深吸了口氣,義無反顧地朝著土坡慢慢走去。馬梓筠被她大為反常的表現感染,心底難免也有些忐忑。但是他畢竟是個男人,雖然從未自視為大男人,但是也不可能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表現出明顯的怯懦。兩個人都心境複雜地走到了坡頂,坡下的景象終於展現在了馬梓筠的麵前。這是一片在鬆林中略微凹陷的空曠荒地,周邊密集的鬆林在這裏變得稀疏。荒地上長滿了野草,還散布著一些來曆不明的並非像是原生的低矮纖弱的柏樹。借著明澈的月光,可以分辨出荒地地麵有很多和緩起伏的小土包。這些被荊棘野草覆蓋的土堆彼此分離,又緊緊相挨。小路從這些土包中蛇形穿過,直紮入前方重新恢複陣仗的茂密的鬆林深處。一隻不知是鷓鴣還是野鴿子還是烏鴉的夜鳥被他倆的腳步聲所驚動,撲閃著羽翅從土路旁的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的野草叢中飛騰起,掠過他們的頭頂飛進身後的鬆林。嚇得馬梓筠緊緊握住司徒小滿的手不由得一抖。
“就是這裏,萬人塚。”
司徒小滿輕輕地吐出這幾個字。她的眉角微微地凝皺起,鼻翼輕輕地扇動,似乎說出這幾個字要耗費掉她很多生命力似的。馬梓筠睜大眼睛,本能地朝後退了一小步。但又馬上意識到不應該在自己的女人麵前表現得這麽軟弱,就極力克製住內心的懼意,堅定地捏緊了司徒小滿的手。
“這裏埋葬得都是曆年來老死病死的場員和他們的子女,一共五十多座墓,你說多嗎?一、二、三、四、五……數到五十,你能數多久?”
司徒小滿低垂著頭,嘴裏輕聲地念叨著,似乎是在哀悼這些生前與他父親及她個人政治成分和社會身份相同的亡靈們。她慢慢鬆開牽著馬梓筠的手,垂著首緩慢走到墳堆的中央,在這些最高至她的小腹、最矮的隻到她的腳踝的墳包間遊**。每緩慢地邁出一步似乎就是在計數悼念一名亡靈。如果這時恰巧有知道這片土地底細的人經過這裏,遠遠地望見群墳間低著頭在徘徊踟躕的司徒小滿,是一定會被嚇出一身冷汗的。肯定以為是哪位屈死的國民黨姨太太或者大小姐的亡魂在顯威作祟了。馬梓筠壯著膽緊走幾步,跟在司徒小滿的身後。這個時令月朗清華,倒是不用擔心任何蛇蟲鼠蟻。他們的腳踩在雜草上發出“窸窣”的微響。突然司徒小滿猛地轉過身,她清秀的臉上閃著淡淡的淚光,伸手指著這些土堆和柏樹。
“這些地上的樹都是我栽種的。早些不止這麽幾顆,都沒有活下來。這墳上的草我每年清明都會來鋤一遍,可怎麽鋤也觸不幹淨,來年來還是這幅模樣。這地下除了人的骨骸,還有很多的眼鏡、鋼筆、木梳、繡花針、小孩玩具。按道理我也是應該躺在這裏的,我早就該和他們在一起了。我活著就是個累贅,我母親嫌棄我,父親嫌棄我,誰都嫌棄我。我連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我壓根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壓根就不應該活在這個年代。”
馬梓筠胸膛中一陣鑽心的疼痛,他萬分憐愛地將司徒小滿摟入懷裏。
“不會的,你還有我,你還有我,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你就是我的血液,你就是我的肉骨,你就是我的靈魂。隻要我馬梓筠一口氣猶在,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更不會離開你。”
“不,不,不,你和他們所有人一樣,都會離開我的,都會離開我的。人家給我算過的,我這輩子就是孤老命,孤老命!你明白嗎親愛的?我就是天煞孤星,不祥的女人。我既不能給你生孩子,也不能給你帶來幸福。這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人祝福我們的,我們隻會得到無窮無盡的詛咒。你是這麽年輕又富有才華,你的前程如同錦繡。我不能自私地將你和我捆綁在一起,你真的、真的、真的不應該和我在一起的。”
司徒小滿將臉深深地紮入馬梓筠的懷底,清瘦的雙肩顫抖著,迸發出難以遏製的抽泣。馬梓筠正想著繼續安撫她,司徒小滿猛然抬起掛著清淚的臉,伸手擋在馬梓筠的嘴前。她勾住馬梓筠的胳膊,將他帶到鬆林邊緣的一顆特別高大的老鬆旁。她低頭仔細辨別了一下方位,彎下腰扒開雜草確認了位置。又拾取來一粒鬆塔放好作為標識點,再讓馬梓筠過來對準鬆塔周圍挖下去。馬梓筠充滿好奇地挖掘著。鬆林泥地的土質並不堅實,也沒有包裹著堅硬的石塊,因此每一挖都能順利地刨出大量的鬆土。沒挖幾分鍾,就聽見“亢朗”一聲脆響,鋤頭尖部似乎接觸到了什麽金屬物體。司徒小滿示意他停住,自己再次彎腰伸手在刨開的土坑中摸索。馬梓筠見狀也俯下身幫忙,終於他們的手摸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鐵盒。司徒小滿直起身,凝視著手中的小盒子,略有些發顫的手指在鐵盒蓋子的表麵輕輕撫挲。她的表情莊重、悲苦而緊張,似乎盒子中裝著什麽被塵封已久的又讓她想起什麽苦難往事的秘密。終於她下定決心似地打開盒子,裏麵卻是一塊裹卷起來的素白色綢布手帕。馬梓筠見司徒小滿身軀都有些微微顫動,趕忙安撫地將她半摟在懷裏,又接過了她手中的鐵皮盒子蓋。司徒小滿一手托著盒底,一手微顫地將手帕慢慢翻展開。緩緩呈現在馬梓筠麵前的卻是一張黑白照片、一根素銀頭釵和一塊五芒尖狀的黃邊藍放射條白色圓框中間點綴著紅白黃藍各色的老式勳章。
“這就是那位把我生下來卻沒有管過我幾天的人母。”
司徒小滿的語氣悲痛中帶著憤恨,無奈中帶著輕視。她用發抖的手將照片遞給馬梓筠。馬梓筠打開手機前頭的手電筒,仔細地注視著照片中穿著旗袍,斜靠在假山邊的漂亮女子。由於時日的久遠,她的麵相已然有些模糊。但是看得出五官清秀,身形婀娜,很有些我國早期黑白默片中阮玲玉、周旋、上官雲珠等上城佳麗的風采,還是能讓人充分地感受得到那種民國時期舊式美女的別樣的婉約雅致風情的。
“這是她的頭釵,是她的嫁妝,也是留給我和父親的唯一的物件,唯一的念想,哼。”
司徒小滿有些譏諷地拾起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鎏金釵子,若有所思地來回輕轉著,眼眶中清瑩的淚水卻又不自覺地盈滿了。
“那麽這個呢?”
馬梓筠有些好奇地拿過那塊樣式別致古雅的勳章仔細翻看,感覺做工十分精巧。雖然看不出具體的材質是什麽,掂在手裏分量卻也是十足,很有質感。勳章頂部還有個圓環,感覺之前應該是還有綬帶的。整體的外觀設計風格和包涵的內在藝術氣質更為精巧複雜而富於人文氣息,與他之前在自己家中和新聞媒體上常能見到的建國後頒發的那種直抒胸臆熱血激昂的基本都是以領袖頭像紅旗麥穗軍刺鐵錘為底紋的新式勳章是氣質上迥然有別的。
“這是我父親參加抗日戰爭時負傷獲得的忠勇勳章。也是他視若珍寶的,一直貼身藏著。去世前,傳給了我。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馬梓筠的內心刹那間升起了巨大的感動。一時間除了感動,就隻有感動,一向文思泉湧的他居然啞然無言了。隻是眼眶發熱,淚腺鬆弛,兩行熱淚禁不住地流淌了下來,他竟然蒙住臉小聲地啜泣了起來。司徒小滿見他這樣,反倒心疼地有些慌亂了。她努力踮著腳,捧緊馬梓筠的臉開始安撫性的親吻。她的香舌迷亂地舔舐著馬梓筠的整張臉,從耳蝸到下巴,從鼻孔到額頭。馬梓筠被她吻得雙腿發軟,站立不穩,竟然抱著她一起倒在了墳包間的空地上。兩個人狂熱地在幹枯的野草上翻滾著。司徒小滿今天穿著絳紫色的半高領長袖毛衣裙和黑色的長筒襪,她也不管碎草屑黏滿了全身,衝動地解開馬梓筠的皮帶。當將自己**和長筒襪扒拉到膝蓋處的司徒小滿與馬梓筠緊密結合在一起,她瘋狂地騎在馬梓筠身上扭動時,被情欲的激流衝擊得頭昏目眩的馬梓筠隱隱約約聽到她的喉間哼吟著的是“帶我走、帶我走、帶我走……”合歡之後馬梓筠按照司徒小滿的安排重新將裝著照片和頭釵的鐵盒埋回去了,將勳章鄭重地放入上衣口袋中。在回去的路上司徒小滿異常安靜,隻是溫柔地笑著,乖巧地聽憑馬梓筠從車上的行李包中翻找出衛生紙和毛巾給自己清理。在回去的路上馬梓筠一手握著方向盤,輕輕踩著油門,一手慢慢地撫拭著司徒小滿的臉頰。司徒小滿斜靠在座位上,豎起的胳膊雅致地支在扶手上,手背撐著下巴,斜著臉淡淡地微笑地凝望著身邊這個男人。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瞧著馬梓筠的眼神裏閃爍著似乎即將做傷離別前無比依戀的柔情,就如剛才在墳地中她大悲之後突如而至的亢奮,印證了絕大多數女人終究還是情感動物。轎車快開到拐往司徒小滿住處的小路時司徒小滿讓馬梓筠把車靠邊停。馬梓筠正戀戀不舍,司徒小滿溫柔地告訴他自己先上去,讓他在車上等十分鍾再上去。她出門前已經給馬梓筠煮好了補湯,電熱水器的溫度也已經適合了。她要馬梓筠待會先好好洗個澡,再喝湯,她順便把他髒掉的衣褲也洗掉。這是司徒小滿第一次主動地邀請他上門,馬梓筠激動地坐在車內興奮地遐想著。他無意間朝後視鏡中瞥了一眼,似乎看到身後十多米處的昏暗的馬路邊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喜悅中的他也並沒有多在意。正拔下車鑰匙熄好火,突然一張蒼白的臉“啪嗒”貼到了他這一側的車窗玻璃上。他嚇了一大跳,借著車燈才看清是那個瘌痢漢子的臉。漢子的五官有些扭曲,看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他的手掌貼合著車窗,輕輕慢慢地拍打著,馬梓筠隻得按下車窗。
“車好漂亮,姐姐也好漂亮。”
漢子嘴裏含混不清地嘮叨著,將長長的柔軟的脖子探進車內,有些嬉皮笑臉地四處觀望。姐姐?難道他指的姐姐是司徒小滿?馬梓筠和善地對他笑笑,故意問到:“你說的是哪個姐姐啊?”漢子的目光仍然在車廂內到處遊離,還時不時伸手摸摸方向盤和座椅靠背,半晌才回答道:“就是,就是那個漂亮姐姐啊,剛剛,剛剛從車裏下去的。”馬梓筠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絲奇怪的想法,他任由漢子不停地撫摸著車身和中控。繼續以不緊不慢的溫和口氣問他:“你有沒有見到過漂亮姐姐和其他叔叔哥哥在一起啊?”漢子抹了抹嘴角留下的涎水,歪著頭想了半天。馬梓筠為了鼓勵他,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包巧克力糖果遞給他。漢子忙不迭搶過糖果袋子,順手拉開,慌兮兮地剝開糖紙,就將一粒糖果快速丟進嘴裏。“嗯,好吃,好甜,哥哥,你是好人,好人。”他嘴裏嘰裏咕嚕,汙跡斑斑的腮幫子誇張地磨動著,黯黑色的糖汁順著嘴角慢慢流到下巴上。“你仔細想想,有沒有呢?”馬梓筠看著他一連吃了三粒糖果,繼續和氣地問道。漢子吃得爽快了,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又吐出舌頭將手背上黏噠噠的糖液舔幹淨,才又歪著頭撅著嘴陷入了回想。突然一種深沉的恐懼浮上了他的臉,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十分駭人的場景,抱著頭蹲在地上,嘴裏顫聲道:“鬼,鬼,我怕,我怕,有鬼,有鬼跟著姐姐,老是跟著姐姐。”馬梓筠見他突然全身都戰栗起來,也有些愕然,趕緊蹲在他邊上,輕輕地伸手拍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撫:“別怕,沒鬼的,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鬼。”“不,有的,有的!”漢子猛地抬起頭,他的五官都在扭曲,懼怕中夾雜著一絲莫名的猙獰:“我真的看到過,天下著雨,打著雷。他,他跟著,一直跟著姐姐,就走到那裏,那個小路旁。他,個,個很高,裹著黑黑的雨衣。然後,然後他就衝上去,抱住姐姐,就這麽抱著。”他使勁張開手臂,比劃出了個用力環抱的手勢。“那姐姐呢?”馬梓筠心底一沉。“姐姐,姐姐拚命掙紮。最後,最後打了那個鬼,打了一個耳光,鬼才鬆得手。他鬆開手,姐姐哭著跑了,跑了。”漢子長長地喘了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對於他而言好像是完成了一項前所未有無比艱辛的任務,已經讓他疲憊不堪了。馬梓筠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著,怒火在他心頭燃燒,血液在向頭頂湧聚。他之前是隱約猜測出司徒小滿一個弱女子在本地是飽受人欺淩的,可他想著那也多是精神上的歧視與孤立,哪裏想得到在實際行動中也會遭受到這種無法無天的近似於猥褻未遂的淩辱。他強壓著憤慨,語氣盡量保持平和地問那個漢子,害怕嚇著了他:“你還記得那個鬼長什麽樣嗎?你認得那個鬼嗎?”誰想到這話一出,漢子竟然抱著頭跳了起來,連地上剩餘的一袋糖果都不要了,喋喋重複著“別問我,我,我不認得。鬼,好可怕。說了,會打死我,把我,把我丟進,丟進水庫裏。我怕,我怕,別再問了”,說完一頭紮進了路邊的樹叢,轉眼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