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的士上馬梓筠裝作輕描淡寫地問起了夏妮旎自己得獎的事兒學校裏還有誰知道。夏妮旎說你就臭美吧,你們這個粗漢子居多的小係統裏的小獎項那些教育界裏自命不凡的天子驕子們有幾個人會關心啊。
“不過,你老婆我還是很在意的啊。”
看到馬梓筠的臉有些沉下來了,她趕緊改口哄慰他。幾年過下來,她明白自己這個男人的命門底線所在。你可以說他學曆不高,可以說他工作一般,可以說他模樣醜陋,也可以說他脾氣不好,可是就是不能說他寫作不行。寫作就是馬梓筠的傲骨的根本,也是支撐他個性的資本,甚至可以說是他行走於天地間的脛骨趾掌。實話實說,夏妮旎也是真心欣賞馬梓筠豪邁奔放筆走龍蛇的文風的,並不帶有任何敷衍應景的阿諛之意。世人多認為他們二人的結合是夏妮旎的優雅氣質吸引著馬梓筠,卻不知條件再出眾的女人但凡隻要是有一絲質疑馬梓筠才具的,那麽馬梓筠也是壓根就不可能會去親近這個女子的。
“很多人知道啊,老公你發喜訊給我的時候我正好在辦公室裏。燕子啊,小迪啊,顧老師啊,還有幾個過來串門的老師,你不認識的,都聽到我說了啊。還有晚上在哪吃飯慶祝的事,你不正在電話裏和我商量著嘛,她們也都聽見了啊。”
難怪鄧瀾澄這麽快也會知道,果然女人多的地方就無秘密可言。馬梓筠暫時將那個怪女人的事撇到一邊,他又和夏妮旎商量起了如何用好這九天假期的事。他有個想法,就是乘著三位老人身體都還走得動,正好利用這難得的假期開車和夏妮旎一起帶他們回贛省去探訪下故地舊人。這樣既可以讓馬母離開慈鎮這個埋葬馬父的傷心之地來到久違的度過人生最寶貴年華的舊地舒緩下心情,也可以帶著夏妮旎一家看看自己從小長大的地質隊就讀過的鐵路中學等重要人生驛站,順便還可以探望下馬母這脈尚存於人世的眾多親屬以及馬梓筠的一眾發小老師們。他網上查詢過,從寧城先到弋江縣再到鷹城正好就是同一方向同一條高速,這一條岔路都沒有的一馬平川的如運氣好不堵車到達馬母親戚聚集的縣城也就是七八個小時的車程。他的提議得到了夏妮旎的熱心讚成,她以前都隻是聽馬梓筠無數次地提起過在贛省那塊地那些年發生過的那些事,這次有機會得以實地走訪來趟心靈之旅,她自然是十分歡喜的。她板著指頭拚湊了下請假換班事宜,大致也是沒問題的。眼下就是聽聽兩邊老人的意見了,畢竟他們都上了年歲,這單趟就有七八百裏的車程他們的身體吃不吃得消也是一個問題,馬母和夏父請不請的出假走不走得開也是一個問題。性急的夏妮旎索性在的士上就將和馬梓筠商討回贛省的想法以及馬梓筠得大獎的喜訊分別打電話告訴了兩邊父母。馬母是沒有意見的,她本來就處在將要退休的邊緣,平日裏人緣也好,難得請個假護理部主任也是不會為難她的。再說了她確實在心底也是十分惦記自己在弋江縣的那些兄姐和地質隊的老友記們。如今馬父不在了,她也就更加懷念珍視那些在地質隊中和馬父相識相知相愛相伴的寶貴流年了。就是夏家老夫妻能否成行還得兩說。夏父朋友的公司剛剛引進了個大項目,很多落地實施的細節都需要他這個老手去組織協調。夏媽媽關節風濕的毛病也是越來越厲害了,另外丟下老伴一個人她也是不太放心,所以老兩口還要再權衡下才能做決定。
馬梓筠小兩口步入包廂的時間拿捏得還算得體,恰好是在幾位領導攜眷到達之前半個小時,也就是和科長兩口子、老同誌兩口子以及女同誌一個人陸續到達的幾乎同一時段內。科長忙著安排坐席,今晚就不按照家庭分坐了,而是按照兩位監獄分管領導居中,其餘的男同胞按照職務資曆坐左半邊,各自的女眷對應著坐右半邊的規矩入座。這對於馬梓筠其實影響不大。他和夏妮旎各自坐在同性別呈現彎鉤狀的隊伍末梢,彼此間正好是上菜位。其實除了間隔稍微大點,基本也就是挨著一起的。夏妮旎和旁邊的女同誌還有隔著一位的老同誌的夫人很快也就聊在了一堆。按照夏父的叮囑,今晚她可不僅僅是來做陪客的,還要伺機而動,很好地替她這個智商遠遠高於情商的丈夫拓展、改善、穩固在單位的社交圈。馬梓筠左邊是自己妻子,右邊本來是老同誌,後來晚到的一位處世伶俐的年輕科長非要和老同誌換個位置。再晚到的另外一位科長再一禮讓,老同誌的席位一升再升,最後直接挨著受宴請的某位科長了。而兩位領導夫人又都以不會喝酒為名,讓出了主位邊的首席陪座,和年齡接近的老同誌老婆挨在一起也有話說。這樣反複一調整,主位自然是不能變,做東的科長和作為來賓的某位科長那位頗為能言善辯看著酒量也很是不俗的科長夫人就從兩邊一左一右夾擊住了兩位領導。科長先忙乎著給兩位領導介紹了下各位來賓,其實主要就是介紹第一次參加的馬梓筠夫婦。夏妮旎口齒順溜地用醇正寧城主城區話微笑著向兩位領導問著好,也頗得兩位領導的好感。她雖然幾乎隻是坐在主位的對麵,看著離得遠,但是其實卻正好能讓第一次見麵的領導們不用側臉歪頭就能瞅清楚全貌。他們也都在心底羨慕馬梓筠這個看起來愣頭愣腦的傻小子豔福倒是不淺。科長眼瞅著各位坐客對應著的酒水和飲料都布置齊全了,冷菜也上了滿滿一桌子了,酒桌上的談性也正濃。就笑嘻嘻地端著酒杯站了起來,操著寧城西部山地話夾雜著普通官話的奇怪口音囉嗦了半天。意思不外是對於領導和各位嘉賓的賞臉蒞臨表示感謝,又感謝在領導的重視和關心之下,通過科室全體人員的共同努力才能獲得這次寫作一等獎的殊榮。當然,他先舉著酒杯再次轉向兩位領導,說最主要還是仰仗兩位領導的厚愛和支持,為此我先自幹一杯。說完他一仰頭“噗嗤”一口就將這圓形玻璃小盞中盛著的白酒一飲而盡,喝完後在空中倒舉著酒杯晃晃以示喝盡。然後不吃一口菜又站著迅急加滿,這次致禮的是他嘴中親如一家的全體科室人員。這就是他做人聰明的地方,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這次的寫作幾乎完全是馬梓筠的功勞,可是如果在這種公開場合科長隻敬或者說先敬馬梓筠的酒,那麽老同誌和女同誌的臉麵就會**然無存了。尤其是當著兩位監獄領導和其他幾位科室負責人的麵,自己善於團結同誌部門領導有方的口碑可不能輕易受損。想想馬梓筠也應該是能理解自己的,這個小青年雖然有清高自負的一麵,不過隻要捏準了脾氣捋順了毛,還不失為一匹可供驅策的良駒嘛。
酒席的熾熱氣氛就這樣一直延續著,還不斷地因為某人一句高明的幽默話或是另一人獨家呈獻的某段隱秘軼聞而掀起新的**。由於夏妮旎的巧妙應酬以及幾位科長明著暗著的相互爭寵乃至火拚,酒桌上的焦點和戰場不停地轉換,馬梓筠因此卸掉了很大的包袱。除了在夏妮旎和科長的授意下幾次不得不主動對著主賓和陪客們的敬酒之外,再就是被動地接受人家的回敬。他今天才發現自己妻子的酒量是如此出眾,可見這之前為了優孕夏妮旎是做了多麽巨大的克製和犧牲。看著妻子微笑地應承著優雅地仰脖一口口啜飲下高腳杯中的紅酒,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妻子為了經營好與自己的這段婚姻所付出的良苦用心。雖然由於主賓們被那幾個誰也不想落於下風的科長們以及他們那些暗自角逐的夫人們的輪番敬酒所團團包圍不得空閑,可是看得出他們對於說話伶俐行事得體的夏妮旎還是很有好感的。尤其他們也是應該明曉夏妮旎和竇處長之間的親戚關係的,所以他們對於小兩口還是十分客氣的。兩人先後都舉著一滿杯走到兩口子身邊主動給他們敬酒,這個對於與已經穿上白襯衫的他們相比職務差距懸殊的馬梓筠而言已屬天大的禮遇了。他有些不勝惶恐地端著酒杯站起來,麵對著讚許他的寫作才華和鼓勵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領導隻能是連連點頭稱是。倒是旁邊陪喝的夏妮旎替自己丈夫說的幾句體己話很是讓屈尊禮賢下士的領導受用。他們開心地拍拍馬梓筠的肩膀,囑咐他家事公事都要抓好,一口將杯中飲盡,惹得邊上的幾位科長和科長夫人都是拍手稱快傾倒於領導的豪爽幹脆。為了不失禮馬家小夫妻隻有將杯子盡量盛滿,硬撐著也一飲而盡。幾輪混戰下來就陸續有人吃不消去衛生間裏嘔吐了。夏妮旎倒還好,隻是臉紅通通得更顯的嬌俏。她現在一邊坐著一個科長,他們好像有些共同認識的教育界的朋友,說起來都蠻熟的,相互聊得不亦樂乎。馬梓筠倒是不太想吐,就是身子有些輕飄飄的,神誌倒還算是清楚。他慢慢走進衛生間,聞到了一股強烈的混合著酒水和泔水的難聞氣味,也不知道是誰還沒挺到蹲坑邊就噴薄而出了,吐的牆邊瓷磚上都是白的紅的汙垢。他半捂住鼻子,伸手旋開水龍頭,將冷水不停地潑灑在了臉龐上和脖頸處。滲入肌膚的冰冷寒意總算是驅散了不少醉意,也暫時壓製住了酒精在他體內激發出的熱焰。他從洗漱台上的紙巾盒中粗暴地拉出幾大張餐巾紙,就當做毛巾般在臉上脖上用力揩擦著,破碎的紙巾碎屑四處粘附在他的皮膚上,癢滋滋的。他厭惡地瞧著鏡中的自己,嘴裏輕聲咒罵著伸開手掌刮拍掉這些碎紙片。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掏出手機,一看已經八點整了。屏幕左上角顯示有未讀的信息。他翻到短信頁麵,一點開就跳出了四五條未讀短信。他的手指微顫著一一點開,其中一條是氣象局每天黃昏時分準時發來的天氣預報。一條是母親發來的,囑咐他晚上少喝一些,照顧好夏妮旎。還有兩條都是鄧瀾澄發來的。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開了這兩條信息。第一條信息是段簡短的文字信息“晚上九點東海娛樂城的九號包廂,不見不散。”顯示發出的時間是傍晚六點半,也就是他們正是開席的時間。另外一條是張圖片信息,是十分鍾前發來的,顯示的是一個裝修富麗堂皇的包廂內一個坐在豪華沙發上的女人一上一下並攏疊壓在一起的被絲襪包裹的大腿。馬梓筠皺起了雙眉。他並不是死板迂腐的柳下惠,曾經無比鍾情善解風情的女人也樂意被富有風情的女人勾引。可眼下自己的妻子本身就是自己喜歡的類型,而且他這段時間發現隻要自己樂意**,而夏妮旎也樂意接受**,一旦開竅的她可以成為多麽富有韻味的女人。自然,迷一般的鄧瀾澄是有著獨屬於自己的醒目標簽的,那就是基於女性陰柔邪魅的難言的黑暗**力。她的永遠決絕地淩駕於世俗眼光之上絲毫不為旁人的風評風語所牽絆半分的我行我素的女權主義者風格不僅成為她予取予求征服男性的利器,也給自己籠上了類似於情愛場中女性極端主義者的神秘宗教麵紗。馬梓筠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無論從情理哪一方麵來說自己都是不應該搭理她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吭不響地將她這個手機號碼拉黑,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讓她自己知難而退。再次的辦法就是馬上告訴夏妮旎整件事,讓自己聰慧的妻子直接出麵與她對決。相信在校方領導的支持下最後取得完勝的自然會是道義上完全占據上風的捍衛家庭和愛情的妻子,本就因為師生戀傳聞在學校中岌岌可危的鄧瀾澄唯一的結局隻能是被悲慘地辭退。這樣與之而來的不僅是她在這一所學校站不住腳,今後恐怕整個寧城教育界也都難以接納她了。除非萬不得已,馬梓筠並不想走到這一步。他自己飽嚐過為尋找一份體麵像樣的工作而四處奔波的苦頭,無論如何也不想親手將別人也推入這種萬劫不複的境地。那麽,他還能怎麽辦呢?假若天意使然,還是全憑人力?嗬嗬,像他這樣無能的人最終也隻能將一切歸結於那完全超出人力預料的不可知的宿命。
本來那輛看到馬梓筠小夫妻隔著條街揮手的的士如果不是被轉角那個紅燈堵住,他們就可以安全掙脫了。誠意禮數上夏妮旎已然陪到了這個地步,馬梓筠的腳步也已顯踉蹌,情麵上也是講得過去了。可就是等個紅燈的功夫,本已與大部隊告別後率先走出酒樓的小夫妻又被一湧而出的大部隊給裹挾住了。明顯有些喝大的科長不愧是酒場宿將,隻要不喝倒,就不會失禮。他嫻熟地開始分配人手。首先是將女眷按照住家的遠近和關係的親疏一一組合指揮登上不同的的士。輪到對於自己丈夫神色還頗有些關切的夏妮旎時他親熱地一拍後者的手臂:“弟媳,放心吧,你家的大才子跟我在一起你還有啥擔心的?你,你先回去休息,給,給,給他門留好。”夏妮旎陪著笑拽拽丈夫的胳膊,小聲說道:“估計是要去唱歌,你吃得消吧?”馬梓筠被夜風吹得清醒了不少,他看看幾位領導連著老同誌都還站在酒樓門口沒有散,尋思著自己若是冒然先走確實也不妥,就朝著妻子安慰地點點頭。“和您在一起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啊,你們自由行動,以後小馬還需要您多關照了。”夏妮旎看到丈夫說話時的模樣還算清醒,動作也還算順溜,多少放下了一顆心。經過短暫的人員調派,將所有的女性成員都送上車之後,剩下的男士心有默契地朝著某個方向共同行進。科長陪著兩位領導走在最前麵,兩三名年紀和科長相仿的中層領導在後麵五六米處跟隨,馬梓筠老同誌和另外一名年長些的科長三個人又跟在他們後麵四五米遠。借助著夜幕的掩護他們一行穿行過酒樓前熱鬧的商貿廣場,又拐過兩個街角,一座流光溢彩的豪華俱樂部就展現在了馬梓筠麵前,上麵閃爍著五個巨大的霓虹字
“東海娛樂城”
在馬梓筠這一生無數次的機緣巧合中,這一次無疑又是最為離奇而不可思議的一次。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出了最適合的選擇,不再搭理鄧瀾澄就是對於鄧瀾澄那些**裸的勾引的最好回應。可是他忘記了他所生活的空間中可遠遠不止隻有他和鄧瀾澄兩個人。他的周邊還生活著無數其他的人,發生著無數其他的事。按照蝴蝶效應的推論,任何一個人的一口呼吸都完全有可能改變他馬梓筠的人生走向,任何一個人的一個心意也都完全有可能改變他和鄧瀾澄關係的劇情走向。這一次就在他好不容易抵禦住鄧瀾澄的**組合拳的攻擊的關口,科長的宴請又轉瞬逆轉了局勢。馬梓筠眼巴巴緊盯著娛樂城那閃爍著五彩光束的極富魅惑力的入口,明白隻要自己一腳踏進去了了能就很難掙脫那個女人的掌控了。
“站在這裏發愣幹什麽,快進去,被熟人看到了不好。”
老同誌眼見得他這副呆相,還以為他是歡場菜鳥,沒見過什麽大場麵被震懾住了,趕忙拍拍他的肩頭提醒他。馬梓筠才如夢方醒般地反應過來,他還想著做一下最後的掙紮。
“這個,大哥,我就不進去了吧,我又不會唱歌。”
“你呀,還是太年輕。誰說陪領導來這裏就是隻為了唱歌啊?這不就是找個地方大家聯絡下感情嘛。今晚幾位領導對你和你愛人印象都不錯。你這個時候臨陣退縮,那之前的功夫不都是白下了嗎?大哥是好心,言盡於此,你自己瞧著辦吧。”
老同誌皺著眉眯著眼瞅著馬梓筠,馬梓筠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頗有些身不由己地隨著他走了進去。他們跟隨著過分客氣得有些肉麻的卑躬屈膝領路的侍應生穿過二樓的一長溜包廂走到走廊末端的一處大包廂門口。馬梓筠一路上提心吊膽,光顧著留意哪個是九號包廂了,一路瞥過去卻好像並沒有看到。在老同誌推門進去的一瞬間他壓低嗓音問到正準備回身離去的侍應生
“請問九號包廂在哪?”
“九號?就從這邊的樓梯拐下去就是了。那是個中包廂,要我現在帶您過去嗎?”
馬梓筠趕緊揮揮手示意不用了,他努力梳理了一下略顯紛亂的情緒,表麵極力裝著鎮定自若地推門進入了某君正在引吭高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氣氛熱烈的大包廂。這是超出了他想象的麵積超大的包廂,大到和他位於慈鎮的老宅的實用麵積幾乎相仿。正在引吭高歌的就是平素普通話都說不利索的科長,此時居然一板一眼地將這首上世紀經典紅色歌曲演繹得像模像樣的。更讓馬梓筠吃驚的是剛才已經看著在門口和夏妮旎同乘上一輛的士的某位科長夫人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返了回來,正坐在幾位領導邊上談笑風生。一名身材婀娜的穿著長裙的長發年輕女孩正站在點歌電腦前在屏幕上點擊著什麽,看樣子是在選擇歌曲和版本。馬梓筠找了個遠離領導以便盡量不打擾他們的清淨角落中坐下,看到包廂牆壁上的掛鍾顯示的是八點四十五分。也就是說,留給他思考下決心最決定的時間隻剩最後一刻鍾了。他默默掏出手機,恰好接到了夏妮旎發來的一段短信,是提醒他千萬要注意言行的,少說多聽。家裏的幾位老人都很牽掛他,如果實在難過吃不消就早點回來,自己給他煲了醒酒湯。他翻了翻,卻看到在夏妮旎之前馬家夏家的三位老人都給自己發了倍感溫馨的短信,都是叮囑自己少喝點,注意不要失態的。幾股暖流在他心中交匯,也給了他空前的力量。他決定不再畏首畏尾。不就是一個心思古怪的小女子嘛,自己與其這樣躲躲縮縮倒不如主動出擊,好好和她講道理。把話說清楚了今後再無瓜葛,不,本來就沒有瓜葛,應該說再不要有任何超出普通朋友關係的聯係不就成了。想到這裏他又打開了鄧瀾澄發給自己的最後一條短信,他逼迫自己習以為常了鄧瀾澄的兩條被黑色絲襪緊緊包裹的雪白大腿。又在腦中餓補了一番待會可能會見到的鄧瀾澄酥胸半露的**情景,直到自己的心跳也漸漸平穩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到時間也差不多了,周圍的人也多在忙於自己的事而沒有注意到他,就悄悄離開了包廂。他沿著昏暗的樓梯轉到了一樓,果然在拐角處就找到了那個標注著阿拉伯9的包廂。從門中央的玻璃花窗遠望進去裏麵暗沉沉的,似乎將光線調整得很黯淡,也聽不見什麽音樂的聲響。馬梓筠輕呼了一口氣,走上去輕輕敲了下門,沒有反應。又敲了敲門,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他正想著鄧瀾澄是不是等不到自己來已經離開了的時候,突然從包廂中傳出來了一聲“進來”。沒錯,正是鄧瀾澄那識別度超高的總是帶著一絲慵懶倦怠卻又咬字吐音異常清晰的女聲。
馬梓筠這一生到目前為止先後與很多女人為著各種目的見過麵。當然不管情緣深淺,男女見麵多數還是離不開一個“情”字。在他幼年的時候,即便那時他的心思還是純如赤子,看到別人家的婚禮他也曾經幻想過將來與那個隻屬於自己的女人見麵時的情景。隨著自己慢慢長大,他漸漸懂事了,也明白了一個男人一生之中未必非得隻能擁有過一名女性的。像他自己,三十歲左右的年齡,卻已經先後與閩省女洗碗工、贛省的舞女、黔省的衛丹紅、浙省的陸芳菲、楊欣兒、司徒小滿和夏妮旎等一幹女子發生過肉體的情愛關係。還曾讓楊欣兒為自己壞過孩子,目前還與夏妮旎維持著婚姻關係。這一票女子和馬梓筠的愛恨糾葛雖遠遠算不得什麽攝人心脾跌宕起伏,更也隻是這紅塵俗世中千萬男女再為普通不過的人人都會經曆的凡情微愛,可是對於他自個兒和那些女子而言卻也就是每個人物一生一代之中的重要篇章。就在馬梓筠如同古代秉旄仗鉞的勇士般抱著衝堅毀銳的決心推門而入時,主宰他這一生命運的諸神們都環抱著雙臂環立在他腦後的天空中沉默凝視著。他們要比他本人清楚得多這次會麵對於他這一生的走勢的影響,甚至你也可以說就是他們有意製造了這次見麵的。包廂內所有暖色調的光線都被人有意關閉了,目前偌大的包廂中最主要的光源就是大屏幕上不停轉換畫麵的MTV,講述得好像是一對民國男女在那個流離顛沛的戰火年代生離死別的哀婉故事。但是音量也被人調製到了若有若無的程度,隻是輕渺得如同歌者遠在天際空靈的微吟。除了屏幕光線掃射覆蓋到的地方,整個包廂內的主基調都是暗淡不清的。偏偏鄧瀾澄又有意選擇了一整條沙發最為隱秘的逆光角落落座,這使得剛從明亮的走廊中走進來的馬梓筠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了她。這種檔次的夜總會每個包廂按理都是有專門的點歌公主和專配侍應生的,可是也不知道被鄧瀾澄以何種手段給打發走了。那個麵容白皙清瘦的小男生在走廊轉角的衛生間門口朝著這邊探頭探腦的,似乎也是被今晚的局麵給弄糊塗了。馬梓筠在迷離閃動的光影背景下勉強看清楚了鄧瀾澄的穿著打扮,果然與自己的預想相差不多。她的雙臂交叉在胸前,可極為深邃的乳溝還是在手臂以上難以阻遏地**了出來,並且由於她這種姿勢的擠壓效應使得乳溝與普通時光相比顯得更加緊彈而綿長。她的腰部本是不如夏妮旎纖細的,可是在豐碩前胸的映襯下就反而顯得更加苗條。她的交叉在一起的一雙大腿也算不得是修長白皙,既有些脂肪囤積過剩,膚色也是偏黃的。總體而言她整個人與翩若驚鴻、亭亭玉立、楚腰衛鬢、妍姿豔質、儀靜體閑這些形容美女風姿的精妙成語一概無涉,可是與這些煙花般美好的女子相比簡明粗暴的多的她對於男性的蠱惑力反而成百倍地增加了。她能很好地填塞男人饑腸轆轆的情欲,是那種頗能讓男人解餓的一上癮就欲罷不能的幹糧般的女人。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對視了半分鍾,就像出劍前都在揣測對手下一步動作的高手劍客。尤其是心懷畏懼的馬梓筠,更是恨不得此時此刻能成為無所不能的八臂哪吒,從各個角度抵擋住待會兒鄧瀾澄有可能采取的各種軟硬兼施的進攻。
還是鄧瀾澄搖搖頭先笑了。隻要是她願意討好某人,這個平素看起來冷若冰霜的冷質女人也是完全可以做到卑躬屈膝賽過世上的一切奴才的。她鬆開交叉在一起的雙臂雙腿,上身有意稍稍前傾,忽明忽暗的閃亮的光斑光點跳轉著炫動著照耀著她**的挺聳的高度弧度和闊度都異常驚人的小半邊**。馬梓筠有些頭昏目眩,其實已然在這場博弈中失去了先機。鄧瀾澄輕輕摘掉眼鏡,露出有意打理過睫毛和眼簾的眼睛。她的不知真假的睫毛既密又長,眼簾上也輕微地塗抹了一點煙熏色的眼影,這就使得她平日裏向來不被人所特別注意的似乎是缺乏魅力的雙眼突然迸發出了過人的光彩。不僅眼角眉梢處處含情,眼波更是流光溢彩。她帶著那種“我理解你,不會與你計較”的包容神情,諂笑地一拍身邊的沙發麵示意馬梓筠坐到自己身邊來。她的前胸仿佛是具備高度智慧的具有獨立生命的有機體,能夠最為快速地貫徹落實著主人大腦的旨意,總能夠恰到好處地隨著她整個人的肢體動作間或舒展間或緊繃,並反向帶動著臉部頸部腰部臀部腿部都配合著自己各司其職,各自展現出最佳的風采並最終形成攝人魂魄的整體魅惑。馬梓筠強撐著力圖維持住自己的矜持與尊嚴,故意板著臉坐到了遠離鄧瀾澄的一邊。他深知對手實力超群,且並不是自己之前接觸過的那些女子類型,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他自我防禦式地夾緊雙臂雙腿,眼神飄忽移轉可就是不直視鄧瀾澄越來越顯出狐媚之意的雙眼,更盡量不往她波濤洶湧的胸部看。鄧瀾澄毫不生氣。她媚笑著拾起桌上的一個玻璃杯,依舊討好似地微笑著起身挪到了距離馬梓筠隻有兩臂距離的位置輕輕坐下,又將杯子輕輕放在了麵前的玻璃桌上。她的身上散發著奇異的體味,沒有夏妮旎那類淡雅的清香,卻帶著無法形容的醇烈的乳香。她微微歪著頭端詳著還是一言不發的馬梓筠,似笑非笑地用指尖將麵前的玻璃杯慢慢頂到了馬梓筠的麵前。
“喝下去,聽話,很甘美的醇露,你可是有福的人。”
她的身子配合著言語也逐漸向馬梓筠逼近,馬梓筠感受到了從對方胴體的各個或顯露或隱藏的部位散發出的滾滾熱浪逐漸包裹圍卷住了自己整個人。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他有些口幹舌燥,不由得又將身子繃緊了些向著退無可退的沙發深處繼續縮去。
“就憑我現在隻要將乳罩撕開並高喊非禮你頃刻間就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你信不信?”
鄧瀾澄不慌不忙,嘴角含著亦正亦邪的微笑,繼續用指尖將玻璃杯慢慢頂向馬梓筠。
“鄧老師,我和我們家夏妮旎都沒有得罪過你吧?你為何要屢屢介入我們的家庭生活還要顛倒是非說這種話呢?”
馬梓筠被她一個黑虎掏心般的將軍,早已是陣腳大亂,也隻能是強裝鎮定背水一戰了。
“世界上當然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這些以後我告訴你。難道你覺得喝我的口水是一種折磨嗎?你知道那些癡迷我的大大小小的男人們哪個不是將我的口水當成聖水?我無償賜予你,你居然還挑挑揀揀。”
說完她舉起杯子,當著馬梓筠的麵伸出居然比夏妮旎還要長上一倍的而且顯然更為窄細的猶如蛇信般靈活的舌尖在杯子內壁口邊緣來回挑擦了一圈,又嘟嚕起雙唇將兩口唾沫從唇縫間用力吐到杯底。
“多送你兩口,喝不喝?我數三下,你再不喝我就撕掉自己的胸罩了,一,二……”
馬梓筠猛地伸手奪過了鄧瀾澄舉在手中挑釁似地來回輕晃的玻璃杯,他從杯中嗅到了與鄧瀾澄身上氣質相同的帶有強烈侵略意味的女性荷爾蒙氣息。他皺著眉,憋住氣,一仰頭“啵啵”用勁吸取那緩緩從杯底流向杯口的無色涎水。一刹那他聽到了耳邊響起了鄧瀾澄欲求不滿的重重哼聲,人影一晃,手中的杯子早已被人掃落在地。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鄧瀾澄就已經撇開雙腿麵朝著馬梓筠騎在了他的大腿上,她的暴脹幾近衝破任何束縛的極具張力和彈性的**隔著絲滑的乳罩緊緊地頂住了馬梓筠的腦門。她呻吟著“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狂亂地俯下臉張嘴套牢了馬梓筠意欲躲避的嘴。馬梓筠剛張開嘴想請求她理智一些,就被她異常靈活的舌鑽進了牙縫之中。鄧瀾澄持續發威,再接再厲地使用舌尖撬開了馬梓筠的牙關後就**和他的舌頭攪鬥在了一起。她喉中喘息著將自己口中的唾液大股大股地吐進馬梓筠的嘴中,又拚命吮吸吞咽著馬梓筠嘴中的涎水。就在兩個人意亂情迷欲罷不能地糾纏成一團的時候,馬梓筠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努力推開身上的鄧瀾澄,拿過手機一看確是科長的號碼。他趕忙朝著鄧瀾澄做了個禁聲的動作,接通了電話。電話中科長有些不悅地問他人到哪裏去了,是不是提前溜了,質問他領導們都還沒走你怎麽好走呢?馬梓筠連忙解釋到自己喝多了有點鬧肚子,剛才看到包廂衛生間裏有人就去找了公共衛生間方便,馬上就好了就回來。
“男人啊,各個都是撒謊的天才。”
鄧瀾澄冷笑著拿過一張紙巾慢慢揩抹著嘴唇。
“好了鄧老師,同事叫我,我要過去了。你要我做的我也都做了,希望你能點到為止。我和夏妮旎還是你的好朋友,你方便的時候也可以來我們家做客。”
馬梓筠有些慌亂地整理著被鄧瀾澄亢奮的手指撕拉得亂糟糟的發型,躲避著鄧瀾澄拷問似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男人第二大特質,吃完了抹抹嘴就溜。嗬嗬,果然沒有意外。去你家做客?我是再不會去了,很怕再又給我介紹一個什麽男人。不過如果你想約我去你家裏**嘛,我倒是還可以考慮考慮。”
對於鄧瀾澄的頑冥不化,馬梓筠很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因為時間緊迫不允許他鬥嘴,他是很想和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好好爭辯一番的。從頭到尾,他馬梓筠對於鄧瀾澄都沒有過非分之想。也從沒有想過去勾引她,甚至一直還是將她視為妻子的好同事加好朋友客氣相待的。剛才如果不是鄧瀾澄使出了下三濫的半脅迫半媚惑的伎倆,他馬梓筠雖不敢奢求坐懷不亂可也是能夠全身而退的。他想想還是應當將話給鄧瀾澄講明。
“對不起,我不清楚鄧老師你青睞我的緣故。可能,用你的話說,確實是有著某種我不知道的理由的。不過我還是希望今晚之後我們還能繼續保持朋友的關係,也希望你平時也不要再發那些信息了。鄧老師你的條件這麽好,我馬梓筠何德何能,敢奢望一近你的芳澤?在寧城,你就是隨手扒拉一個男人都會比我強很多的。今晚的事我全部忘記了,也希望你能忘記。好人一生平安,再見。”
馬梓筠低著頭喃喃快語到,還不等環抱著雙臂冷笑的鄧瀾澄有更多的反應就快步走出了包廂。包廂中好一陣沉默,不久就響起了要求服務的傳呼聲。剛才接受過鄧瀾澄兩百小費要求他回避的侍應生連忙小跑了過去,片刻之後他急匆匆地走出來,沒一會兒又捧著一大箱百威啤酒走了進去。又過了好一會包廂中終於傳出來了巨大的音樂伴奏聲,合著一個如泣如訴的女聲。
悅耳歌曲一首跟一首似為了他
旋律變化似要說癡心給我吧
在這短速一生中怎可以沒有她
仍舊每晚看著我應該可以吧
每對愛侶正細語訴說心中的話
這夜極浪漫互望著極易惹火花
滿麵是寂寞默默坐著原來台下有個他
他終於失去她終於失去她
情緣曆經變化
隻可惜今天曲目沒法再送給她
她的身邊早有別人
不必傷心不必憎恨
這傷痛過後無痕
懷念隻因失去她
情緣曆經變化
開心即將會來臨
今宵一曲無話
此刻心中可有別人
像昨日抱擁月下
更哀怨美麗纏綿
柔情若再似雲霞
他朝世界美麗動人
怎麽一聲不響讓多少不歡晚上
伴這失戀演奏家
情緣曆經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