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安詳的在叢林中滑過。腹部緊貼著地麵,劃出一條略顯彎曲的痕跡。它的眼睛瞄準了一個目標,那是一隻小小的昆蟲,有著翠綠色的身體,薄而透明的小小翅膀。它安靜的向對方滑去,沒有發出一點聲息。它終於靠近了自己的目標,修長的身軀在一刹那間扭曲,然後彈射而出,它的嘴巴瞬間張大,一口就將對方全部吞下。

它的身體忽然間不安的扭動的起來,無形的壓力出現在它的周圍,牽扯著它向下墜去——重力術。一個身影從旁撲出,一隻尖利的爪子猛然揮出,打在它脊椎骨最脆弱的一節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伴隨著的脊椎的斷裂,它的身體也無力的癱軟在地上。

利科斯謹慎而快速的吞食著自己的戰利品,就算在這個時候,它也沒有放棄對周圍的警戒——要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最重要的就是謹慎。它已經生活在這個世界有一段日子了。從第一次出洞穴見到外麵的世界開始,每當頭上的太陽升起,它都會在洞穴深處劃下一道劃痕。而現在,它總共已經刻下了六十八道刻痕。換句話說,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已經過去了六十八天。

在最初的十天內,它每一天除了鍛煉自己,便是與自己的兄弟們打架以檢驗成果——這同時也是幼年暴龍們培養感情鍛煉自己的一種有效途徑,而每一天的食物則來自於自己父親的狩獵。它們都被儲存在暴龍一族寬大的胃袋之中——暴龍擁有著不隻一個胃袋,除了消化食物之外,還有著儲存的功能——那些閃亮的小東西,有著魔力波動的小物品,還有一次吃不完的食物——相比於直接吃血淋淋的生肉,這些經過父母胃袋消化後的食物反而更易於被小暴龍們所消化。

在第十天的時候,它已經是十個兄弟中最強的,在單打獨鬥的情況下,沒有一個是它的對手——所以往往它們在它對付利科斯的時候至少都是兩個一起上,將它打的滿地找牙。而對此利科斯並沒有任何不滿,反而每每發出挑釁,於是往往毆打它的不隻兩隻小暴龍。而對於這些,它們的父母們往往隻是袖手旁觀——除了必要的情況,它們從不幹涉自己的孩子。

在第二十天的時候,利科斯開始往自己身上施加天賦魔法重力術。在第三十天的時候,利科斯已經能夠做到身上隨時保持著重力術的狀態——這即是負累,也是一種有效的同時鍛煉魔力和身軀的手段,而且多加的重量也能讓它的攻擊更具威力。

而等到第三十五天的時候,就算其它九個兄弟一起圍上來,身上添加著重力術,利科斯也能縱橫捭闔,橫行無忌,於是理所當然的,利科斯成為了它們的老大。

於是在第三十六天的時候,利科斯向自己的父母請求——到外麵的世界去。它的父母對此沒有任何表示,隻是用它們那黃色的豎瞳凝視著自己的孩子,這讓利科斯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但這一次,利科斯沒有再避讓開。於是利科斯得到了允許——當它其它的兄弟們看著這一幕也想出去的時候,它們的母親用自己露出的獠牙表達了意見,於是它們明智的選擇了放棄。

利科斯第一天出去並沒有帶回來任何成果——實際上,它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父母所在的洞穴附近——更準確點說,就算現在,它出去時也總是保持著自己呆著能夠看到洞穴的地方。並且,它也一直保持著足夠甚至可以說太夠的謹慎。

而實際上,從得到允許開始,直到第三天,它才獵到了一隻鳥——連它這隻小小幼龍的肚子都填不飽,所以被它很幹脆利落的吞下肚去——血脈傳承中有這種鳥類的記憶,它是無毒的。

在第四十四天的時候,它遇到了一隻同等體型的生物——差點被對方殺掉。當它成功的咬破了那那家夥的喉嚨時,它自己也受了十分嚴重的傷。但最終,它還是活了下來。沉重的傷勢激發了它血脈傳承中有關於運用魔力治療傷口的魔法。它成功的活了下來。

在五十天的時候,它終於為自己狩獵到了足夠分量的生物。也就在這一天,它再無法從自己的父母身上得到任何食物——幸運的是,它們依然允許它呆在自己的洞穴之中。無論是什麽情況下,一個能夠讓自己得到休息放鬆的地方都是必要的。

而在第五十八天的時候,它的父母帶來了一隻被打的半死大型生物,供自己的孩子們練習,當其它的兄弟們還在那裏胡亂撕咬著的時候,利科斯已經跳到了它的背上,幹脆利落的咬斷了對方的喉嚨。於是在第二次的時候,利科斯隻能孤單的一個人在旁邊繼續鍛煉自己,並暗自在心中對自己的兄弟們表示不屑。

而現在,是第六十八天。經過了這麽久的發育和成長,它的兄弟們的身高已經達到了父母的膝蓋,而利科斯的體型,則要比它們更大一圈。叢林的生活已經開始熟悉。無論是肉體的鍛煉還是魔法的使用,利科斯覺得自己都已經達到了一個瓶頸,剩下的隻能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自然增強——盡管它相信由於自己有意識的鍛煉,這種增強的效率一定會比其它的同類更高。

它謹慎的行走在叢林之中,對於它來說,剛剛的那條蛇隻能說是零食,根本就無法填飽自己的肚子。它的眼睛仔細的掃過,耳朵盡力撲捉每一點聲音,而同時更不放過任何可以的魔力波動,這種分心三用的手段無疑相當麻煩累人,但在有意識的長久鍛煉下它早已經習慣,並大大提高了它的搜索效率。

它走入了幽深而寬敞的洞穴之中。它的母親依然懶散的躺在洞穴之中呼呼大睡,利科斯能夠清楚的感覺無形的魔力在伴隨著母親的呼吸而流動——這是一種相當有效的威懾和標誌,如同前生那些毒物身上豔麗的色彩一般。

利科斯並不奇怪自己的母親還在睡眠,龍族也許強大,但和強大相對的同時是它們懶散的習性。暴龍一族也許不如位居整個龍族譜係頂端的巨龍,但無疑卻是地龍一係的頂端存在——同時也是整個龍族譜係僅次於巨龍的強大存在。整片無盡之林——利科斯誕生成長的這片叢林之名,利科斯相當喜歡這個名字——也許不乏和它父母一樣強大,甚至更加強大的存在,但至少,在附近的這片區域,卻是無可爭議的王者。

也許在少年時還需要為了生存的壓力而鬥爭努力,但當它們成年以後,卻可以說生活優渥,無需為了生存與食物而拚命搏殺。這個時候,它們天性中懶散的一部分便會占據上風,經常性的陷入睡眠。在利科斯看來,這也許是某種方麵的平衡。否則一個強大更重要的是食量巨大的位居於食物鏈頂端的存在,整日活躍於叢林之中,也許將會給整個生態造成極大的負荷。如果這樣的話,也許不僅僅隻是暴龍,大部分位居於食物鏈頂端且食量巨大的魔獸都有著嗜睡的習慣?

利科斯並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確還是錯誤,上一世他本就不是什麽對於生物有著極高造詣的專家,就算是,它也並不認為上個世界的知識可以套用在這個世界——魔法的存在極有可能代表了世界本質的不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上個世界的那些知識在此方世界頂多隻有借鑒之用。不過就算錯誤也無所謂。這些思考的目的本就是為了保持自己的理性思維,而非完全泯滅所有的思想,徹底成為一隻憑借本能行動的魔獸——盡管它早已拋棄了人類的身份。

獸類與人的一個本質不同也許就在於此。人類站在現在,反思過去,眺望未來。而獸類,卻隻有現在。利科斯思考著。

然後它恍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思索過了。在大部分的日子中,它的腦袋一片空白——隻是簡單的按照著自己的想法行動著,無論是生活還是思維,都是如此簡單而純粹。過去身而為人的記憶和情感,早已經沉澱在心靈的深處,居然從未想起。它自自然然的用入定代替睡眠,每天努力鍛煉自己,重力術在不知不覺間就成為了一種狀態,即便是在入定時也施加在身上。這一切的成長固然是自己經過艱苦努力的後果,但是,卻也太順利了。利科斯思考著,穿越者的福利?人類的思維明顯比暴龍複雜,尤其是一個成人的意識裝載在龍蛋之中,並再一次伴隨著身體成長。這也許是原因?又或者,是因為入定的關係?在上一世利科斯會學習入定剛開始隻是因為少年的幻想,後來則是發現這東西能夠有效的提高睡眠質量甚至代替,所以盡管它從未產生過其它的作用它依然堅持了下來。而在這一世,在這個不同的世界,它從龍蛋時期就開始入定,也許因此而產生其它的效果?又或者,是這兩者的原因同時兼具?

利科斯並不知道思索著,卻無法得出一個確定的答案。它已經走入了洞穴深處,它的兄弟們在旁邊打鬧,卻沒有一個敢來打擾它——在這些日子中,它們早已經放棄挑戰它的權威,事實證明,這完全是無用功——它們之間的差距從未縮短,反而還在拉長。它平日從未對此有什麽想法,然而今天的它似乎格外多愁善感——它感覺到了一點悲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的兄弟們已經被它所馴服了——在似乎永遠不可能縮短的實力差距之下,它們放棄了,屈服了。

這種想法讓它變得悲傷而憂鬱,這種心情甚至開始影響到它日常的鍛煉——它的心靈再無法保持那種簡單的純粹,將全部的意誌都投入進去。它在鍛煉中再無法保持那種全身貫注的狀態。它在內心中對自己的這些想法給予鄙夷,嘲笑和輕視,卻無法排除那淡淡的陰霾。

它再一次開始了每日日常的鍛煉。最終,在肉體的劇烈運動和碰撞之中,它的心靈再次複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