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回的無人問津不同,前幾天的直播林星柚在海城很是刷了一波臉,攤子剛剛擺好,周遭的隊伍就排成了長龍,有的是好奇想來看看這個所謂豪門闊太,另一部分則是真心實意敬佩林星柚的能力想找她算命了。
前者林星柚自然不做理會,後者則細細詢問發生了什麽,再結合他們的生辰八字,該畫符畫符,該念咒念咒,總而言之總能找到合適的解法。
不過林星柚也發現了,普通人生活中的玄學事件真不算多,大部分表麵上看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背後的原因並沒有想象中的複雜。
整整一天的時間,林星柚統共也就遇上一個和玄學沾點邊的,還是那人自己作死,晚上喝多了酒路過別人墳頭出言不遜,這才黴運纏身,怪事連連。
她說得口幹舌燥,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突然她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身著黑色唐裝長褂的男人,清瘦卻有風骨,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不知道為何,林星柚看見他的一眼就覺得他身上有股十分舒適的氣息。她放下手中礦泉水瓶,忍不住問:“這位先生你好,請問算卦嗎?”
那人眉目舒展帶著笑意走進,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姑娘你好,我想要算一卦,就算我今生的運勢。”
說完,將大拇指處的扳指取下放在林星柚身前的案板上,“這便是卦資。”
在溫家這麽久以來,林星柚什麽珍奇珠寶沒見過,饒是如此,可她在看見這枚扳指時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綠色極濃,極正,中央處一抹緋色,靈動活潑如鯉魚擺尾,憨態可掬。
“卦……卦資不需要這麽多。”
“不。”那人按住林星柚將扳指退回去的手,“我的這一卦值得。”
“可是……”
男人輕輕拂去衣衫上的灰塵:“姑娘但算無妨。”
話都說到這裏,林星柚也不再推辭,當下便起卦推演,看在綠扳指的份上,她甚至難得用上來一直擺在桌案上當擺設的羅盤。
“從您的八字上來看,喜金水木,忌火土,八字從格,貴氣加身,是官貴加身,大權在握之相,隻是……”
這樣好的八字,林星柚估計她一生也隻能見這一個,可不知道為什麽,從卦象上看,又是另一回事。
她皺著眉又排了一遍卦,可得出的結果還是明晃晃的大凶之兆。
“不可能啊……”
如果這樣的八字都算得上大凶,那他們這些普通人還要不要活了?
“姑娘可有定論?”
男子似乎完全沒看見林星柚臉上的懷疑,依舊麵含溫笑柔和地問。
林星柚最後解了一次卦,不得不承認這麽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是被她遇見了:“先生,冒昧問一句,您現在可有家室?”
“沒有。”
“無妻無子?”
“不錯。”
“親人也都亡故?”
“是的。”
林星柚倒吸一口冷氣:“您這一生原本是權貴加身的運勢,隻是中間不知道出了什麽差錯,居然變成了克妻克子,天煞孤星的命格,簡直讓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本以為對麵聽了這話會惱羞成怒或者指責自己不懂就別亂說話,就算修養最好,至少麵上也會流露出不忿。
可男人照樣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出身權貴,命運卻不由自己,和拋卻一切,努力尋找屬於自己的自由,你會選擇哪一個?”
男子笑了笑:“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個小男孩,他是家裏的次子,從小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周圍的人都羨慕他的好命,出生就站在了大部分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終點,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日子過得一點都不舒心。”
男人把玩著手腕上的佛珠串:“男孩從小不被允許上學,自然也不被允許有朋友,每天該見什麽人,該說什麽話,該用什麽表情,每一樁每一件都要在父母的安排下進行。就連平時在自己的宅子裏活動,都必須時刻帶著麵具,除了特定幾個人,沒有人知道男孩長什麽模樣,也沒人見過他,他像是一具幽靈,回**在那座空空、空空的宅院裏。”
“林小姐,或許你會覺得男孩很矯情,他富有四海,衣食住行無一不精細,他隻需要付出微末的代價就能得到普通人豔羨的一切,他根本就沒有資格抱怨……”
“不。”
林星柚打斷他的話:“人生在世,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劫數,每個人在屬於自己的劫數中洞見自我,旁人沒有資格置喙。隻是我不明白,男孩父母為什麽要這樣做?”
“是啊。”男子心不在焉地抹去麵前案板上的灰塵,卻不回答林星柚的問題,而是繼續道:“要是男孩那個時候能意識到這一點就好了,所遇諸劫,唯有自度,旁人統統指望不上……哦對,我們講到哪了?”
“男孩那個時候年紀還小,沒經過事,他以為這就是人生裏最糟糕的事情,充當一具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機器,卻沒有想到真正的痛苦卻不止如此。”
“他10歲時,身體贏弱的哥哥即將迎來他的成人禮,就在成人禮之前,他突然經常性地流鼻血,發燒,耳鳴,眩暈,更可怕的是,有一天晚上半夢半醒之間,他看見父母手上拿著黃黃的符紙圍在他的床頭前,嘴裏念念有詞,像是在做某種法事。”
男人的語氣很輕鬆,麵上甚至還帶著笑意,林星柚卻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惡寒,她揉著兩臂的雞皮疙瘩:“接下來呢?”
“接下來?”
男子似笑非笑:“接下來就是他們不知道從哪找來個所謂的玄學師,要求更換我和兄長的命格。兄長出生起便被斷定活不過18歲,就算精心養著好不容易活了下來,也是一生孤寡,破敗流離的命數,我父母又舍不得他的命,又舍不得這潑天的家產,便想了個法子,以我的肉身換他的肉身,以我的命換他的命。
這樣驚駭的做法讓林星柚震驚得不能言語:“這……都是自己的孩子,怎麽能這麽狠心?”
男子哈哈大笑:“男孩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的母親在男孩父親眼裏不過是一個低賤的下人,他大哥才是正兒八經的豪門嫡子,至於男孩,或許從出生開始,他們便打定主意要把他當成長子活命的工具罷了。”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之後的事情男子一概一句不提,既沒有說那對父母接下來做了什麽,也沒有說男孩的結局如何。林星柚想起自己從卦象上得出的信息,突然一陣冷汗直冒。
還沒等她緩過來,男子突然起身向她道別:“李小姐,今日謝謝你的卦,你很有趣,期待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