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回到老人身邊,用力扯出一個營業微笑。
秉持著“來都來了”的心態,林星柚一開始還十分認真地給老人科普玄學常識,就當作是給小孩,不,給老人講故事了,可老人卻挑剔的很,佝僂著背,氣勢一點不弱:“你就是這樣糊弄我的?這些基礎知識我早就了如指掌了,我要你教我點高深的。”
“了如指掌?”林星柚臉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寫著四個大字:我不相信。
老人叉著腰,努力昂首看她:“你盡管問我,假如我有一個問題回答不出,我就再也不糾纏你,也不糾纏你們玄門,如何?”
林星柚眼睛一亮:“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老頭子我還會騙你這小女娃不成?”
林星柚摩拳擦掌,她今天就要讓這位老爺爺知道什麽是江湖險惡。
十分鍾後。
老人家像公孔雀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一般高高昂起頭:“如何?認輸了吧?”
林星柚如鬥敗的公雞,有氣無力:“行,您說您想學什麽?”
不是說他在玄術一道上沒有半點天賦嗎?為什麽林星柚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所有問題他都能正確回答?理論基礎甚至紮實過玄門內大部分玄學師。
玄術說高深也高深,說簡單也簡單,從未接觸過玄術的普通人隻要經過後天鍛煉,或多或少能觸碰到玄術的皮毛,雖然不頂什麽大用,但在眾人麵前變個魔術,出出風頭還是足夠的。像這位爺爺這等認真的學習態度,林星柚很自信地覺得教會他一招半式不算什麽難事。
可她的自信也僅僅持續了十分鍾不到。
“不……這不是詛咒……這朵花是因為常年陽光直射,沒有吸收足夠的水分才會如此……”
“也不是風水的問題,這種品種的花在這是注定活不長的。”
“沒有,您的身體很健康,我沒有在您身上看見任何惡咒存在的痕跡。”
“您夢見了您的妻子,所以您懷疑她托夢有話想要告訴您?從生理學上解釋來說,夜裏多夢說明白天精神壓力過大,建議情緒放鬆些,或者入睡前可以喝一杯熱牛奶。”
“不對,我說了這不是惡咒,這是普通的煤氣使用不當留下的黑印。”
……
跟著老人把他的莊園轉了一圈,林星柚從一開始的自信滿滿變成後麵的生無可戀。
這老人壓根就不是什麽玄學迷,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被害妄想症!他總覺得莊園的一切都籠罩在詛咒之下,生活中最平常普通的瞬間都要強行歸因於玄學,一整趟下來,林星柚口水都快說幹了,可老人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執意要林星柚教導他該如何解決這些問題。
她可算知道方才那位前輩為什麽跑得那麽快了!
這老人,他溝通不了啊!
好幾次林星柚都想直接撂挑子不幹了,可眼前老人畢竟對玄門有恩,林星柚隻得耐著性子,一遍又一遍解釋。
許是從來沒有人這樣耐心地和他說過話,又許是執拗了這麽久,老人自己也察覺出不對勁。
良久,身形瘦削地老人重重歎了口氣,扔下手中拐杖,重重跌坐在柔軟的沙發裏。
“你們都說這是正常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還在地時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昏黃的燈光在老人臉上投射出層層陰影,此時的他臉上有著彷徨,迷茫,不知所措,與濃重的懷念。
林星柚沉默片刻,突然上前輕聲問:“您說的她,是您的妻子嗎?”
“她……”
就像懷舊的老唱片機,老人聲音低沉緩慢地講述自己的故事。
他和他的妻子年少相識,沒有多麽驚心動魄的瞬間,也沒有多少曲折回**的故事,有的隻是一年複一年,一日複一日的相濡以沫。他的妻子極愛鮮花,他便在自己的花園裏種滿了各式鮮花。每當鮮花盛開的季節,他們都會泡一壺茶,在花園藤椅上坐著安詳地聊天。沒有甜言蜜語,可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是愛。
可好景不長,妻子三十歲都沒到,就因為家族遺傳病去世了。老人翻看她留下的筆記才知道,原來她是一名有傳承的玄學師,所謂的家族遺傳病,也是因為祖輩早年間不懂規矩招惹了因果留下的教訓。
此後老人就成了瘋狂的玄學迷,他執拗地相信自己能夠找到破解詛咒地方法,他知道人死不能複生,可他曾經聽說過,詛咒不滅,靈魂也不滅,他隻想再看她一眼,哪怕隻能看見她的魂魄……
林星柚看著遠處殘敗的花朵,又看了看眼前幾乎縮成一團的男人。
“那種血脈詛咒……身死咒消,不會留下半點痕跡,至於她的靈魂……”
林星柚的話卡在嗓子眼裏,始終說不出口。
一飲一啄,自有因果,玄學師窺探因果當然也要付出一定的價格。有些價格隻需要通過簡單的行善就能夠抵消,可有些價格,隻能用自己的靈魂來補償。
而血脈詛咒,就是後者。
林星柚不知道老人妻子的家族究竟是做了什麽才招致這麽大的因果,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她的靈魂,卻是已經不存於世了,甚至沒有轉世投胎的機會。
老人默然不語,半晌落下一滴清淚:“和你們這些玄學師學了這麽多年,位多少也懂得了一些,隻是自己一直不願意相信罷了,阿婉,她……”
話未說完,眼淚已經沾濕了整片衣袖。
林星柚看著難過極了,心裏的酸水一陣一陣往上冒,她想起老人方才說的日記本,突然一個想法劃過腦海。
“老人家,可以拜托把您妻子的日記本給我看一看嗎?我保證隻需要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