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朗父親最後一口血噴吐在凝結了他一生心血的賭石毛料上,那塊石頭因此凝結了他的殘魂,林星柚便猜,老人的妻子會不會也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將妻子的日記本保存得很好。紙頁已經發黃,卷邊,一看就是經常拿在手上翻看,卻沒有絲毫破損的痕跡。
老人將日記本遞給她,雙手輕微地顫抖。
林星柚珍重地接過。
自從下了一趟陰司,她發現自己的玄術水平進步了一大截,以前林星柚對體內的那雙眼睛依賴十足,可以說要是沒有那雙眼睛,林星柚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可隨著經曆的事情越多,她也越發得心應手。哪怕現在突然出了個意外,一覺醒來她又失去了眼睛,她也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在玄學一道上越走越遠。
也因此,在筆記本一入手時,她甚至沒來得及動用自己的金手指,就敏銳地察覺到一絲靈氣波動。
她眉心微展,心中有了幾分把握。
林星柚祭出本命法器,玉簪在日記本的封麵上一點,一陣肉眼看不見地波動之後,封麵幽幽鑽出一道灰白的人影。
“阿婉,是你嗎?”
老人跌跌撞撞地朝灰白人影撲去,語氣裏已有哽咽。
灰白人影遙遙對著林星柚點了點頭,她了然地退出房間,順手帶上門。
不知過了多久,老人扶著門框,蹣跚地走到林星柚麵前。
“大師,謝謝你,阿婉她……她說有話要和你說。”
老人的模樣並不是她想象中了卻心願的欣喜,而是一股滄桑的悲哀。
他啞著聲音:“阿婉說她……她這縷殘魂撐不了多久了,姑娘你快進去吧。”
林星柚壓下心頭的酸澀:“好。”
“你想見我?”
還不到半個時辰,陳婉的魂魄變得更淡,仿似一抹輕煙,下一秒就要消散。
林星柚歎了口氣,冥玉簪在空中一劃,一道金光沒入陳婉體內,卻像一滴雨水落入大海,連半分漣漪都沒有起。
“怎麽回事?”
陳婉衝她搖搖頭:“沒有用的。”
眼前女子明明是極為婉約秀麗的長相,麵容似江南山水,可眼角眉梢中全是堅毅爽朗,與“婉”字毫不沾邊。
“你有話要告訴我?”
她點頭:“時間所限,我便長話短說,姑娘,我知道玄門令牌在你身上。”
血液直直上湧,鼓噪的噪音撞得她耳膜發暈,眼前一陣一陣血色湧動。
她咬住下唇強逼自己清醒:“你怎麽知道?”
陳婉咧嘴一笑:“我爺爺奶奶那一輩和時家有點淵源,要說起來,我們之間還算得上親戚呢,體內但凡流淌著時家血脈的人,都能察覺到玄門令牌的氣息,因此你喚醒我的一瞬間,我就察覺到了,玄門令牌就在你身上,你就是這一代的玄門繼承人。”
“不。”林星柚否認,衝著陳婉有些疑惑的臉色道:“玄門令牌確實在我身上,可我不是時家人,更不是玄門繼承人。”
“這怎麽可能,玄門令茲事體大,你不是時家人,那怎麽會在你手上?”
“時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覆滅了。你說的玄門繼承人早已不知所終,雖然還活著,但已有十多年從未露麵。”
“不可能!”
在聽見那句話的一瞬間,陳婉幾乎沒經過思考就做出了反應。林星柚想起閻王聽說這件事時一模一樣的反應,更加好奇當年的時家到底是強大到了什麽模樣,才能讓每個與時家有故的人都是這般不可置信的反應。
“難道……難道當初奶奶說的劫數是這個?”
時家覆滅對她的衝擊力太強,陳婉眼裏鮮見有幾分慌亂,不過一會,她又抬起頭:“姑娘,令牌的事,可還有第二個人知曉?”
林星柚搖搖頭,她早就看出來了,玄門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玄門令這麽一個香餑餑,不管告訴誰,她都隻有死路一條。就算是任海平,林星柚現在也沒有完全相信。
“這就好。你聽我說,我不管令牌你是怎麽得來的,之前你是怎樣守著它,以後就繼續這樣守著它,千萬,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此話怎講?”
林星柚不想暴露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可陳婉是因為什麽原因?
陳婉笑了笑:“我丈夫應該和你說過我的事,我們家當年招惹了因果,世代傳人活不過30歲,你可知是什麽樣的因果?”
“自然不知。”
“災劫將至,陰陽失衡,天下百姓流離失所。”
林星柚皺眉。
“當年我的祖奶奶與時家掌門人一同推演天機,得到了一道至凶之卦,長輩們耗盡了心血反反複複推算演練都沒有找出破解之法,最後隻勉強想出了一個主意。”
陳婉目光深邃寧靜,唇角掛著自豪的笑:“天道不仁,平等地對待每一件事,每一個人,天道既一定要降下劫難,身為凡人,想要化解隻能用代價換代價。”
“你……”林星柚猜到她要說什麽,激動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祖奶奶強行逆天改命,以我陳氏一族所有的氣運為代價,化解了其中一部分災劫,時家掌門人終於找出一線生機,那生機卻應在了幾十年後,算算日子,差不多也是時候了。”
陳婉看著林星柚:“祖奶奶拚著最後一口氣與時家掌門人聯手將災劫硬生生往後推,隻為了等待那一線生機。此後陳家元氣大傷,後輩皆不到30而亡,隻剩時家背負著這沉重的使命,一代一代綿延下去,隻是沒想到,就連時家也……覆滅了。”
陳婉長歎一聲:“或許這就是天道吧。隻是姑娘……”
她眼中又亮起光芒:“你說時家最後的血脈還活著?千真萬確?”
“千真萬確。”
“這就好,這就好。”陳婉眸子裏迸發出喜色:“還有轉機,姑娘,我拜托你一件事。”
“如果你想拜托的是要我找到時靈雨,然後將令牌交給她,那就不必了。”
看著陳婉錯愕的神情,林星柚道:“已經有人在你之前這樣拜托過我,而我也早就答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