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瑾澤表情一變,眼睛擰成極尖點狐狸眼,透露出一股詭異。衝天的邪氣讓林星柚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將他的手腕握得愈發緊,逼近一步,牙齒輕輕搭在舌尖上,右手迅速從頭發上拆下自己的本命法器冥玉簪:“什麽妖魔鬼怪,還不給我滾出來!”

此時將近正午,豔陽高照,溫瑾澤的身體一大半都在炙熱的陽光下,可附身其中的東西卻沒有半分影響,甚至有能力與林星柚抗衡!

她內心焦急,麵上卻不顯,擰緊眉頭:“你修行到現在不容易,附身他之後也未曾傷人,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麽,或許我能祝你一臂之力。”

完全不同於溫瑾澤的、陰柔的女聲傳來:“你真能幫我?”

林星柚看她能聽進去,稍稍鬆了口氣:“你先說說看,隻要不傷天害理,我能夠滿足的盡量滿足。”

“傷天害理?”

女聲幽幽一轉,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渾身氣息又開始暴動,在林星柚的眼裏已是漫天的黑色!

“傷天害理的從來不是我,而是那些狼心狗肺的賤人!”

林星柚捕捉到她話中的信息,在她進一步失控之前適時反問:“有人害了你?你要報仇?”

“不錯!”女人雙眸眯成一條縫,挑釁似地盯著她:“我要把那些人剝皮剔骨,你這個正道的玄門大師,可會助我?”

出乎女人的意料,林星柚立刻回答:“為何不會?”

“你……你說什麽?你願意、願意幫我?”

女人愣在原地,漫天紛亂的黑氣散去幾分,原本猙獰的臉顯出幾分錯愕。

“為何不可?玄門中人講究因果,假如你真有苦衷,我當然不會阻攔你,幫你一把也是分內之事。”

“你說真的!”

溫瑾澤的臉極速靠近,兩人幾乎鼻尖抵著鼻尖,雖然知道這副皮囊底下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芯子,可俊美如雕塑的五官依然讓林星柚心跳都停止了一瞬。

“你、你先退回去。”

為了掩飾尷尬,林星柚別扭地清了清嗓子:“你先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女子的神情肉眼可見失落下來。

“我就是昨晚你們講的鬼故事的那個倒黴主角。”

林星柚皺眉:“昨晚?你是說麵膜鬼?”

她哀怨地瞪了她一眼,仿佛不滿意“麵膜鬼”這麽草率的稱呼:“我叫洛詞,自小跟著昆曲大家學習昆曲,在我們那一批學生裏,我的聲音最好,唱腔最細致,基本功也打得牢,大師原本想收我為她的關門弟子,繼承她的衣缽。”

女人的聲音柔軟婉轉如鶯啼,就算從未聽過她唱戲,林星柚也能想象到她在戲台上風華絕代的模樣。回憶往昔時,那股黑氣幾乎全數散去,她出神地望著遠方,仿佛想回到當初那段歲月。

“隻有唯一一點,讓大師遲遲下不了決心,那就是我的臉上因為小時候調皮磕到門檻,留下了一塊硬幣大小的疤。”

女子垂下頭,語氣哀傷:“當時我還有個同伴,名叫許憐,我倆少時一起學習,吃喝玩鬧都在一起,是最好的姐妹。她聲音略遜我一籌,模樣卻佳,一雙眼睛尤其長得好,水汪汪的似一泓清泉。大師遲遲不能下定決心,到底由我們中的哪一個繼承她的衣缽。”

聽到這裏,林星柚已經猜到了後續的發展,但她始終一語不發,維持著仔細傾聽的模樣。

“離大師收徒隻剩最後一個月,我與許憐約好,這段時間各展所長,盡力磨練自己的技術,屆時不論大師選擇了誰做她的徒弟,另一個都不許生氣,也不許難過,我們約好、約好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最後那三個字,洛詞幾乎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才逼出,她閉上雙眼,掩下濃濃的恨意:“離大師收徒隻剩最後一周的時候,許憐突然找到我,和我說了好一番姐妹情深的話,最後拿出一盒麵膜,告訴我那是她費盡心力找到的,對我的傷疤有奇效,還說她一直知道她比不過我,也不想比,更不想因為這件事傷害我們的姐妹情誼,如果我能選上成為大師的徒弟,她隻會誠懇地祝願我!”

林星柚想起宋晴和自己講的故事。

“所以,那盒麵膜有問題?”

她冷笑一聲:“也怪我傻,竟然會真心相信她所謂的‘姐妹情深’!後麵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我被她故意弄出來的那股異香吸引,零點一過,麵膜再也摘不下來,再也摘不下來……”

洛詞仿佛回憶起了當時的情形,表情變得猙獰,烏黑的眼珠泄露出幾絲恐懼,但更多的是濃烈的怨憤:“你能想象嗎?麵膜水分一點一點流失,麵膜紙一點一點變幹,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越來越困難。我的臉憋得通紅,在麵膜的遮擋下卻什麽都看不見,我的肺幾乎要爆炸,可鼻孔,雙唇都被緊緊黏著……等我再恢複意識的時候,我已經成了這副模樣。”

“這副模樣!”

尖銳的嗓音昭示著主人的難過,林星柚無聲施了個咒,將聲音隔絕在內,她靜靜地看著洛詞,等待她將一切情緒發泄完全。

許是去世時的畫麵過於慘烈,洛詞比一般的鬼魂怨氣更深重,法力也更強大,林星柚不敢輕易刺激她。

直到洛詞鮮紅的眼睛重新恢複成平常的黑色,暴動的氣息再次穩定下來,林星柚才問出了心底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

“那這些日子,我是說,在你附身他之前,你……就這樣一直飄著?”

洛詞的神情竟然有幾分嬌羞:“那倒沒有,我一直躲在你昨天看的那本靈異故事書裏,要不是附身其中,我還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鬼,有些鬼甚至連頭都沒有,比我慘多了,要不是他們,我還真堅持不到這個時候呢。”

林星柚:“……”

這就是隻要別人比我慘,我就覺得舒心了嗎?

“我原本想附身的對象其實是你,可我一靠近你,你身上那個奇怪的木牌就發出一道紅光,差點把我的喉嚨灼傷了!退而求其次,我隻能附身在這個臭男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