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爺嘴角噙著一抹痞裏痞氣的笑,那笑容……真是滲人。
沈心若不該後怕,但也後怕,她始終無法收斂自己的恐懼,“你?”
“那個賤畜可有傷你?”陳少爺問。
沈心若擺擺頭,表示否定,可就算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衣角上幹透了的血,還是那麽的顯眼。
“若是那賤畜再敢傷你,本少爺將她皮剮了!”
男子說話間一股強者之氣,沈心若摟緊小男孩的後腰,怯生生的說道:“你……可以救救他嗎?”
“沈心若,你是本少爺的人,他們膽敢欺負到本少爺的頭上……”
看似是保護,實則是**裸的恃強淩弱。沈心若再怎麽也想不到,沒了鳳血,擺脫了孱弱的身子,換來的卻是深入狼窩,身不由己。
這世上,究竟有幾個人是真心待她?
她在感歎人情涼薄的聽說,也在感歎命運多舛、生且無奈。
行吧!暫且再叫她忍一忍,在這個世態炎涼的地方,總之,她是不奢求安安穩穩的呆下去了。
她所在的地方,名叫陳家莊。
午時,雪消,暖陽初升。
沈心若被安置在一間小破屋內,說是陳少爺對她有意,但隔著名分這層隔膜,他對沈心若時遠時近,讓人難以揣摩他的心思。
小破屋黑暗,暗的幾分不透光,破舊的房門由木材拚砌而成,屋子裏布滿了層層疊疊的蜘蛛網和厚厚的灰塵,肮髒齷齪。
如此一想,倒是以往的秦縱感情上對她冷漠,可在生活上卻沒半點虧待她。
而在陳家便就不一樣了。
跟以往……沒有可比性。
破爛的床榻上躺著男孩,過了兩日,他仍躺在**一動不動,那刁蠻女子一鞭抽下去,她身子骨本弱,沒有抵抗的餘地。若不是他,她不是大傷便是大殘。說實話,感激他還來不及呢!
“阿姐……”**響起了男孩的呢喃聲。沈心若趕忙湊近認真去聽,小男孩的嘴唇微動,從口中支支吾吾的吐出幾個字:“阿姐……阿姐……你來了?”
沈心若握住他顫抖不止的手,此時正值令月(二月),寒冬已過了大半,這變幻莫測的天氣卻乍暖還寒。
他的手很涼很涼,如握住一塊寒冰,冰冷沁骨。
沈心若看著他泛白中透紫的雙唇,雙唇也在顫抖。雖說他們之前並無情意,他為了擋了一鞭,便是救命之恩。
沈心若實際還是挺在意他目前的情況的。
“阿姐在!”沈心若說著,臉又湊近了幾分。
在漸暗的光線下,男孩的臉有些不清。
男孩又道:“阿姐,你沒受傷吧?”
真是個傻弟弟,即使受了傷也要關心她。
沈心若微微搖頭:“我沒有!”
“阿姐沒有受傷就好,是小魯莽撞了!”
他叫小魯。
沈心若的身體已被她這個陌生人取代,可她應該愛她的一切。
男孩又問:“阿姐,陳少爺他沒有欺負你吧?”
陳少爺?那個膘肥體壯的大漢,沈心若腦海裏又想起那敦肥胖的身體,臉上從頭到尾掛著痞笑,眼神色眯眯的,似要狠抓著她不放。沈心若心裏一怵,膽子一縮,試圖逃離他的目光,可男孩握緊她的手,似在乞求她給予他的溫暖。
沈心若不好回拒,在心裏頭勉勉強強答應了他的這個不情之請。
她被禁錮在雅樂軒,守身如玉,和她親密的男子便隻有秦縱一個,所以,她把自身的清白看得很重很重,任何一個男子隻要多看了她一眼她便會害羞。
這是第一次有人緊緊的握住他的手。
他的聲音低沉,十分痛苦的說道:“阿姐,等小魯長大了,就帶你離開這裏,永遠永遠地離開這裏。到那時,就沒有誰再敢欺負我們,小魯想永遠永遠的保護著阿姐!”
這話說得有點煽情,他還那麽小,等他長大了,能還不得個十年二十年。沈心若已經無法在這裏忍受下去了,隻要有那條件,莫說是今夜,就算是現在她都想離開,一刻也不願多呆在這裏。
沈心若幹瘦的小臉、粗糙的皮膚上有幾抹隱隱的紅暈,她拍拍小魯的頭,像個大姐姐一樣愛護著他:“小魯,我們都會離開這裏,我們一起,永不分離!”
小魯聽後方為滿意的點頭,攥緊他的手更緊。
從小魯口中得知,沈心若基本就可肯定兩點:其一,原主沈心若性格懦弱,常常經受陳夫人陳竹的欺壓。陳少爺陳長華,好吃懶做,欺壓百姓,愛好女色,雖是有婦之夫,而身旁和他發生曖昧關係的便有十餘人之多,沈心若便是其中一個。
她的長相並不算出眾,弱小幹癟,因營養不良而發育不全,皮膚幹燥,再怎麽說也與美人毫不沾邊。
原身沈心若出生於貧苦人間,生母膝下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沈心若是最小的那個。因家境貧寒,養不起這位多出的女兒,便將她送到陳家做丫鬟,起先陳家克扣她,每月隻給她一半的銀子,還不夠養家糊口。
越是窮苦的人家,對子女更是缺乏管教,四個兒子皆是嗜酒成性、賭博成性,根本不顧問沈家的情況,後來與父母脫了幹係。一年後,沈父去世了,過了不久,沈母也跟著去了。她的那幾個哥哥,不知所蹤。
陳家少爺相中了她,也僅僅是因為她軟糯好欺的性子。
出神間,一身暗藍色樸素服飾梳著卬發的丫鬟手裏端著一件華貴的服飾輕聲走了進來,沈心若想得太過出神,丫鬟的出現並沒惹起她的回神。
直到她輕輕在身後說道:“沈姑娘,陳少爺喚你今夜去少爺房間侍寢!”
侍寢?她活了十八年,也沒聽說叫她侍寢?這陳少爺好大的陣仗!
沈心若身為一名丫鬟,她能有拒絕的選項嗎?她能有和陳少爺談條件的餘地嗎?
沈心若輕輕點頭。
“陳少爺說了,叫沈姑娘去西廂房去梳妝打扮,完畢後方能見他!”
這個陳少爺長相粗魯,可色心不滅,她就一卑微的小丫鬟也不得放過她。可想而知,被他踐踏過的女子有多少。
小魯不舍她的離開,臨別前向他擺擺頭,示意她不要去。
可她別無選擇。
狠心丟下他,在幾個丫鬟的陪同下,決絕地去了。
……
西廂房內,擺設都很簡單,隻有一麵古舊的古鏡,經人工清理方得看清裏麵的人影。
她的膚色白皙卻幹瘦,長期受到虐待的她,在長相上與美沾不了邊,可她的氣質,卻與富家千金不相上下,眉眼升得溫順、和善,雙唇充滿了血色。
丫鬟一梳一梳的將她的頭發梳得光溜,挽成發髻,插了支樸素的花釵,唇上、手指上塗上深紅色的蔻丹,妖豔得活像一隻妖孽。
那條大紅色的裙擺著地,上身露出她白淨如玉、誘人的香肩,裙擺上繡著金色花紋。沈心若充分肯定,這是她十多年來穿過做工最為精細的衣裳。
沈心若望著鏡子的女子,比不上前世的她,但也不失光鮮靚麗。
“沈姑娘真是好看極了!”周圍一個嘴甜的小姑娘誇讚道。
“那是,這樣一身打扮,一定能取代陳夫人在陳少爺心裏的位置!”
聽她這樣說,她倒希望不是這樣。
“對了,陳夫人是誰?”沈心若突然問。
這話引起了一眾丫鬟的懷疑,在她們心目中,陳夫人是一個惡名遠揚的蛇蠍美人,時常欺辱下層百姓,自打沈心若入了陳少爺的法眼,陳夫人便時時刻刻想著然後欺負她、羞辱她。
看著丫鬟臉上的疑惑,沈心若為了讓她們放下戒心,隻能用話語敷衍她們:”對了,最近我的腦子裏有些混亂,一些事……一些事已經記不全了!”為今,沈心若也隻能這麽說。
丫鬟們聽罷沒再多疑,同她解釋道:“陳夫人林氏啊!時常剝削我們這些丫鬟,每個月都會克扣我們的銀兩。她的性情古怪,凶殘,刁蠻,比陳少爺都還要恐怖,時不時就朝丫鬟們打發脾氣,常常用鞭子抽打我們。在陳家,人命還不如草芥呢!在陳夫人手下被打死打殘的人,不計其數,多者是與陳少爺走得親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