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胡說,一查便知。”
秦歡朝著那鬼麵之人開口,“我聽聞,陛下將宗族罪責交由詔獄司管轄,我是寧王之女,既牽涉進此樁案件,便應當尋詔獄司審理。”
陛下讓詔獄司管理王室宗親的之間的罪刑,自然是有些特殊目的,如殺人、掠賣之類案件,大多由衙門去辦。
時北衍本不應管,卻點了頭。
秦歡注視著對麵,語氣寒冽,“大人,本郡主一告阮文成當眾殺人,二告阮尋才強逼他人,掠賣人口!”
殺人者,償命。
掠賣者,流放千裏。
阮文成當場癱倒在地。
阮尋才顫巍著看向阮尋芳,阮尋芳強忍怒氣,攥緊拳頭威脅,“秦歡,他們是本王妃的兄長、子侄,你當真要將他們送進詔獄?”
“他們罪有應得。”秦歡一字一句,聲如寒潭。
阮尋芳走近,低聲道,“你不是想要銀子嗎?本王妃給你雙倍,不,五倍,隻要你放過文成和兄長。”
秦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很輕,卻好像刮皮割骨的刀刃,“我剛剛明白一個道理,人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阮尋芳跟在她身後斥責,她眸色微涼,聲音冷峭,“我對你忍耐多時,現在,王府由我做主!”
她讓下人把阮尋芳和司空何“請走”,有寧王的匕首在,府中上下皆聽命於她。
阮文成和阮尋才怒罵聲不止,玄甲衛幹脆敲暈,將二人帶走。
祠堂內,負責撰寫族譜的老者手抖個不停。
秦歡走到他旁邊,將匕首插入桌麵,唇畔微啟,“族叔,這族譜,我入,還是入不得?”
“入……入得。”老者左手抓緊右手手腕,強裝鎮定,在在族譜上寫下司空歡三個字。
秦歡指尖在桌上敲了敲,“不,是司空秦歡。”即便入了王府,她也始終姓秦。
老者將名字改好,她收起匕首,朝著鬼麵之人道謝,而後躬身將周婆婆的遺體抱起。
屋外下起了綿薄細雨。
她叫來輛馬車,不允人跟隨,隻身來到城外的荒郊。
她選了顆柳樹下麵,將周老太的屍體埋在裏麵。
挖墳這件事,她做起來毫不費力,兩個多月,這已經是她挖的第四個墳。
她想要過安穩的生活,卻屢遭變故。
她想要親人皆在,卻落得生死永隔。
她妄想與人為善,卻害得人為她喪命。
“娘親,雲霞,林婆婆,周婆婆,你們放心去吧,人間萬惡,自有惡鬼索償,今後,我絕不手軟。”
她額頭抵在被雨水打濕的地麵,叩首三旬,雨聲漸大,一柄長傘遮在她的身上。
“你,還好嗎?”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她眼眸朦朧,耳邊的話語,她早應聽出,那鬼麵之人是時北衍。
“今日之事多謝你,但以後,無需對我關照,你我早已有言,若無必要,無需再見。”她扶地站起身,可跪久了,剛站起來,雙腿一軟險些摔倒。
“小心。”男子將她扶住。
掌心的溫度,將她帶回三年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曾有一少年,願將星月捧來送與他。
她意識回歸,將手拿開,轉身便要離開。
男子卻叫住了她,“那個,你要不看看我是誰。”
“時北衍,你的聲音,我聽得出來。”她沒有回頭,可那男子緊隨她,頭上的傘一直未離,她停步,“時北衍,你的錦繡前程與我無關,不要再……”
她抬頭的瞬間,時北澤垂眸,“大姐,我迷路了,你是不是認識我兄長?”
“……”
迎麵的是一張她無比熟悉的臉,五官俊逸,棱角分明,的確是一張極好的皮囊,可這玩世不恭的語氣。
秦歡抿唇,她怎麽忘了,時北衍還有一個雙生弟弟。
三年前,她第一次見時北澤,就誤以為那是時北衍。
二人容貌幾乎一般,但性格秉性天差地別,要說時北衍是少年英雄,時北澤就是混世魔王。
不過,這幾年時北衍似乎變化很大,而時北澤……
“大姐,你是啞巴嗎?”時北澤見她不說話,無法指路,就把傘撐回自己頭上。
秦歡微微一笑,“再叫我大姐,我讓你歸天。”
“好的大姐。”
“……”
她與時北澤倒是見過一麵,三年過去,他約莫不記得了,她隨手指向城門的反方向,“回城往那邊走。”
“謝謝大姐。”
時北澤撐著傘離開,走了幾步,忽然跑回來,“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當初,那個愛我兄長,非要死去活來嫁給他的秦歡!”
“……”
秦歡微笑,衝著他的底盤來了一腳。
“唔……疼疼疼!”時北澤痛苦的抱住自己,“喂,是我兄長拋棄你,又不是我!”
秦歡走上馬車,“三年前,你在花樓裝作你兄長,羞辱於我,剛剛這一下,算我的報答。”
“你還挺記仇。”時北澤皺眉。
秦歡駕馬車緩緩前行,時北澤左右看,周邊荒郊野嶺,他朝著馬車跑去,一個翻身坐在馬車車轅的另一邊。
“城外不太平,萬一有土匪,我還能保護你。”時北澤嬉皮笑臉,牽過韁繩主動趕馬車。
秦歡索性坐進馬車裏,一路上,時北澤絮絮叨叨沒一句正經話,直到入城,時北澤才氣憤把頭探進馬車內。
“大姐,你給我指的方向,完全是回城的反方向啊!”
秦歡皮笑肉不笑,“說了,別叫我大姐!”
“好的大姐。”
回寧王府的路上,正好經過時府,時北澤跳下馬車,還欲說些什麽,秦歡拉緊韁繩,馬車一溜煙跑出很遠。
馬車拐彎入巷時,時北澤嬉笑的表情頓時消散。
耳邊響起女子的聲音,若無必要,無需再見。
府內,與他一模一樣的男子,驚奇走過來,“兄長,你今兒怎麽穿我的衣服?別說,你這樣,頗有幾分我時北澤風流瀟灑的氣度。”
門口的下人這才發現,剛才進來的竟是大少主。
二少主喜歡用香、戴玉,衣飾顏色多樣,大少主的穿著則是清一色的黑,下人們多以顏色區別二位主子。
今日破天荒,大少主竟然穿了一襲降紫色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