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德微微屈膝,行了一個優雅標準的禮儀。

希萊斯特看著她翠綠色的眼眸,下意識地愣了愣,但很快,他就重新恢複了鎮定自若的神情,饒有興味地笑了笑,彬彬有禮地回答道:“不必感到抱歉。”

他緩緩走下樓梯,像是朝著公主走去的王子。希萊斯特走下樓梯,站在愛麗德身前,盡管他比愛麗德矮上足足一個頭,他的神色也十分平靜,毫無異樣。

公爵閣下向這位遲來的淑女展示了他無可挑剔的紳士風度,他手臂前伸,掌心向上,愛麗德以為他要和自己跳開場舞,柔柔地將手放上去。沒想到希萊斯特五指收緊,微微彎腰,垂頭在愛麗德潔白幹燥的手背上輕輕烙下一個吻。

他的嘴唇柔軟極了,感覺起來就像是天使羽翼上柔軟的絨毛,愛麗德臉紅了,清秀的麵容顯得生動了一些。

蘿達爾站在她身後看著這幅場麵,十指嫉妒地絞在一起,臉上優雅的微笑也快保持不住了。

為什麽,為什麽尤利西斯公爵竟然會青睞這麽一個高大醜陋的女人?還是說,他對誰都是這樣的紳士?

蘿達爾迅速的相信了第二種可能:尤利西斯公爵出身高貴,風度自然無可挑剔,一定是愛麗德故意耍心機讓公爵閣下注意到她。

她拿出嗅鹽瓶深深地嗅了嗅,重新冷靜了下來。

她將左腳歪了歪,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猛地朝一邊倒去,她的角度把握的非常精準,假如不出意外,那麽她剛好能夠倒進希萊斯特的懷裏,她有意控製住了力道,避免產生較大的衝擊力:她要像是一根羽毛一樣輕柔優雅的倒進尤利西斯公爵的懷裏。

然而,就在蘿達爾滿心歡喜,覺得計劃即將成功的時候,一隻手臂突然橫亙在她麵前,扶住了她。她咬咬牙,打算往旁邊側一點,繼續往前倒,隻可惜那隻手臂有力的難以想象,簡直像一根鐵條一樣緊緊地攔住了她。

“請小心一些。”

清冽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她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正是愛麗德的麵龐,蘿達爾心下暗恨,但麵上還是露出了感激之情,柔柔弱弱地說:“謝謝您救了我,您的力氣真大,這一定就是主對您虔誠侍奉的獎賞吧。”

蘿達爾悄悄地看了希萊斯特一眼,她故意點出了愛麗德力氣大,虔誠地信奉天主這兩點,但希萊斯特似乎沒什麽反應。

……哦,還是有的。

這位涉世不深地公爵臉上竟然露出了欽佩的神色:“愛麗德小姐,您真是心地善良,也許隻有您這樣的人,才能得到主的獎賞吧。”

他看著愛麗德,緩緩彎起唇,彎腰做了一個邀請的姿態:“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做我的舞伴呢?”

“當然。”

愛麗德也回了一個微笑,毫不猶豫的將手搭了上去,隨後,他們兩個就旁若無人的向舞池中央走去,腳步默契,氣氛融洽。

於此同時,優雅的舞曲響起,舞會正式開始了。

這一首舞曲歡快活潑,但他們兩人卻十分合拍,腳步交錯,姿態自然,明明是一高一矮,舞步配合的卻十分完美。

但在其他人看來,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了:

他們美麗的王城玫瑰居然被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給迷惑走了,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小姐一邊嫉妒愛麗德,一邊幻想著和希萊斯特共舞的人是自己了。

第一支舞很快就結束了,希萊斯特微微有些出汗,愛麗德頗為貼心的用手帕拭去了他額頭上的薄汗,希萊斯特也沒有拒絕,反而微笑回應,他們視線交纏,就像墜入了愛河一樣。

舞會的氣氛也逐漸熱烈起來,賓客們紛紛找到了心儀的舞伴,滑入舞池,華麗的大廳裏點滿了白色的蠟燭,燭光被水晶反射,顯得明亮非常,不時會有一些伶俐安靜的侍者拿來新的蠟燭將即將燃盡的蠟燭替換掉。

舞曲時而熱烈,時而舒緩,大部分賓客跳一場休息一場,隻有舞池中央的那對舞伴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一曲接著一曲跳。

希萊斯特感覺很疲憊了,但他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他氣喘籲籲,眼眸閃亮,顯得興奮極了。愛麗德曾經多次提議他休息一會,但都被他拒絕了,他很累,但始終堅持著不肯停下。

希萊斯特從來沒有覺得舞會這麽有趣過,從前他一直覺得舞會很無聊,跳舞也是個苦差事,一點兒也不有趣,但現在,他對舞會的看法已經完全改觀了。

跳舞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呀!

他拉著自己的舞伴,一曲不停地跳,直跳得渾身是汗也不肯停下來。他實在是太高興了,全神貫注,專注於舞曲的節奏,歡快的舞曲,他跳的輕靈優雅,舒緩的舞曲,他跳的沉穩從容,慢慢地,隨著時間的流逝,舞池裏的人越來越少了。

賓客們已經可以離開了,但是,哪怕是那些早早離開舞池的人,也不願意離開,他們注視著在舞池中央的那對舞者,尤其是這次舞會的主角,他跳起舞來是那麽天真熱烈,令人賞心悅目。

而他的舞伴就沒那麽好了,盡管愛麗德小姐的舞步也無可挑剔,但她那過於高大的身材和平凡的麵容讓她看上去和她的舞伴格外不搭,簡直就將是硬生生把精靈和野獸湊作堆,雖然這個比喻可能有些惡劣,但絕大多是人內心都是這麽想的。

他們竊竊私語,憂心忡忡,雖然讓人很不敢置信,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尤利西斯公爵似乎已經迷上了他的舞伴,那個深居簡出,高大的根本不像個女人一樣的公爵小姐。

“就門第來看。”一個男性賓客舉著酒杯說:“他們倆挺門當戶對的,雖然達斯威科小姐的長相有點不盡人意,但是……”

他曖昧的笑了笑:“我們的公爵閣下年齡還小,你知道,一般來說,年齡小的男士總是非常容易被比他們年長的女士迷住。”

“我倒是覺得他們長久不了。”

一個貴婦人搖著羽毛扇加入了談話:“別忘了,娜麗公主的脾氣可不好。”

大部分人都對希萊斯特和愛麗德之間的戀情持悲觀態度,不管怎麽樣,他們看上去實在是太不般配了。

被議論的主人公一點兒憂慮也沒有,希萊斯特一直跳到了後半夜,他的背後已經全部濕透了,雙頰紅撲撲的,令人看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一個交錯步,愛麗德的嘴唇輕輕擦過希萊斯特的臉頰,她急忙道歉,但希萊斯特卻渾不在意。

眼尖的貴族小姐們注意到了這一幕,恨得快把手帕撕爛了。

不管怎麽樣,這次舞會總算是順利結束了,希萊斯特禮貌地和賓客們道別,他風度翩翩,對所有賓客一視同仁,並不因為某個人爵位高就更加親切,也不因為某個人身份低微而表露出不耐煩。隻不過,他對愛麗德·達斯威科的態度顯得格外殷勤,甚至親自將人送上了馬車,目送對方離去。

“我們中間最不般配的一對兒誕生了。”

某個貴族小姐看著希萊斯特的背影,酸溜溜地說:“達斯威科隻是運氣好而已,但是沒有人的運氣永遠都是好的。”

賓客們離開了,希萊斯特也從興奮的狀態中漸漸回過神來,情緒平靜下來之後,疲憊像潮水一樣鋪天蓋地般湧來,輕而易舉地就把嬌生慣養的公爵淹沒了。

他現在覺得哪怕隻是抬起一根手指都累的要命,渾身無力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埃斯克裏特。”

他呼喚道,騎士長從角落中走了出來,半跪在希萊斯特麵前,“您現在應該很疲憊了。”

他的嗓音裏帶著些責怪的語氣:“您不該跳整整一個晚上的舞。”

希萊斯特累的不想說話,隻是顫了顫長長的睫毛,有氣無力地命令:“我要洗澡。”

“遵命。”

埃斯克裏特低頭,輕輕在希萊斯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他的吻很輕,俊美的麵容上滿是溫柔和順從。希萊斯特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抹厭煩,他抽回了自己手,冷淡地說:“別做多餘的事。”

“別這樣。”他反應過來之後,覺得這樣不對,心中有些愧疚,掩飾著說:“我很累了,現在很想快點休息。”

埃斯克裏特眸色暗了暗,神色不變地站起來,動作輕柔的把自己的主人抱起來,他的動作非常穩當,沒過一會,希萊斯特就在他懷裏昏昏欲睡起來。

他抱著希萊斯特往上走,路上遇見了放心不下的布拉德利夫人,她不愛出席這種場合,但又擔心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在上方看著舞會,也清楚希萊斯特跳了足足一個晚上的舞,又高興又心疼。

“他睡著了?”

布拉德利夫人輕聲問道,不想打擾了兒子的睡眠,埃斯克裏特正欲回答,希萊斯特就睜開了眼睛,“母親,我還沒睡著。”

“快去睡吧。”布拉德利夫人親了親希萊斯特的額頭:“我的乖兒,晚安。”

“晚安。”

希萊斯特嘟囔著,又對埃斯克裏特說:“埃斯克裏特,走快一點。”

騎士長抱著希萊斯特,無法行禮,對著布拉德利夫人歉意地笑了笑,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布拉德利夫人還站在原地,秀麗的細眉微微皺了起來:

她記得很清楚,騎士長的名字叫做埃斯維爾·納茲,怎麽希萊斯特卻喊他埃斯克裏特呢?

作者有話要說:希萊斯特:……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兒膩了

埃斯克裏特:不,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