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小段時間裏,埃斯克裏特行事迅速,他用略帶強硬的手段達成了他的目的,他半是威脅,半是示好,迫使諾伊斯同意了他的建議。

“請放心,公爵閣下在我的保護之下隻會比現在更安全。”

諾伊斯對此的回答是一個不耐而虛偽的笑。

現在已經身居高位的斯梅德利侯爵寬容地笑了笑,握著他的手杖轉身離去了。

希萊斯特安慰諾伊斯:“別這樣,諾伊斯,他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這個當事人的心態倒是不錯:“難道他還能殺了我?或者苛待我?”

諾伊斯陰著臉,“想想你從前是怎麽對待他的,我的傻弟弟,我要是他,我就抓緊這個機會喂你吃餿飯。”

“……不會的,他不會做這種事。”希萊斯特說:“我覺得他不會。”

“哦!天哪,聽聽,你覺得?”諾伊斯看上去像是氣瘋了:“我覺得他會!你看看他那副嘴臉,我看他不僅會給你喂餿飯,他還會讓你睡冷床,你和他相處了那麽久,他應該也摸清了你所有不喜歡的東西,到時候專門拿那些東西來膈應你,我看你怎麽辦。”

“真該死,他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爬這麽高?!他居然還能代表奧斯國王的意願,奧斯國王腦子壞了嗎?他甚至都不掩飾自己的!難道奧斯國王就這麽放心地用一個來自其他國家的冒牌貨?”

諾伊斯已經氣得開始口不擇言了,他怒氣衝衝,像一頭正在瘋狂噴火的巨龍,希萊斯特覺得難以招架,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在走廊上,他遇見了埃斯克裏特。

……希萊斯特不知道這是走運還是不走運,他想見埃斯克裏特,但又不想見到埃斯克裏特,這兩種念頭在他腦海裏糾結了挺長時間的,讓他有些進退兩難。

“日安。”

埃斯克裏特主動迎上來,他似乎是特意等在那裏的,“很高興見到您。”

這會希萊斯特沒有選擇了,他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日安。”

埃斯克裏特溫和地笑了笑,他站在希萊斯特麵前,仔細端詳了一下希萊斯特。他的目光帶著探尋,讓希萊斯特不自在極了,他正打算說“勞駕,讓讓”的時候,下巴就猝不及防的被抬起來了。

埃斯克裏特像個沒事人一樣用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請原諒,您的領結有點歪了。”

說著,他微微彎腰,扯鬆了希萊斯特的領結,嫻熟的打了一個蝴蝶結。

他衣著華麗,但行為舉止卻像從前那個跟在希萊斯特身邊為他打理一切的騎士長:“看起來,您不太擅長打理您自己。”

希萊斯特被他這個動作驚到了,他下意識的想要後退,但埃斯克裏特摁住了他的肩膀,“好了。”

他若無其事地鬆開了手,重新拿起了那根被他靠在牆邊的手杖,“陪我走一走好嗎?我很想參觀一下聖佩德帝國的花園。”

“……我很樂意。”

希萊斯特麵無表情的說,他和埃斯克裏特並肩前行,扯了扯嘴角權當做是一個微笑,埃斯克裏特親密地攬著他,讓他的心緒非常複雜。

——也許我再也忘不了他了。

希萊斯特想到,對於貴族來說,伴侶和情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存在。埃斯克裏特是他曾經的情人,但是他太好了,好的讓人沒法兒忘記。

希萊斯特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再找情人了。

聖佩德帝國的花園非常美麗,希萊斯特就常常來這裏消磨時光,埃斯克裏特跟在他身邊也沒少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誰也沒有把注意力停留在花園裏的風景上。

“您在想什麽呢?”

埃斯克裏特語氣低柔,希萊斯特忍了一段時間了,隻要埃斯克裏特一這樣講話,他心中那股渴望和埃斯克裏特講和的念頭就不可遏製地升起來。希萊斯特冷酷地把這個念頭壓下去,冷冰冰地回答:“我想我可沒必要向您報告我的心事,是吧?”

埃斯克裏特臉上的表情不變,“如果這個問題冒犯了您,我感到很抱歉。”

他們沉默了一會,希萊斯特停下了腳步,客氣而疏離地說:“我要回去了,現在正好是我的午睡時間,我已經有些困倦了。”

“我送您。”

埃斯克裏特彬彬有禮的說,希萊斯特率先轉身,埃斯克裏特緊緊地跟著他。

……

希萊斯特不知道局麵是怎麽變成這幅樣子的,原本早就應該離開的埃斯克裏特現在正低著頭吻他,而他也沒有拒絕,甚至還意亂情迷的摟住了對方的脖子。

對方的軀體出乎預料的溫暖,和希萊斯特曾經感受過的冰涼完全不同,但是……管他呢,他沉溺在這個甜蜜的吻中,幾乎無法自拔。

不過很快,在察覺到埃斯克裏特有更進一步的打算之後,希萊斯特就冷漠地偏開頭拒絕了他,“你失禮了。”

他指責道,明明他自己也有責任,但他卻對此隻字不提,把錯誤全都歸咎到對方的頭上:“膽大包天。”

埃斯克裏特彎起唇,露出了一個微笑,認下了這個罪名。

“您完全迷住了我。”埃斯克裏特說,“如果您願意時不時給我點甜頭,那我也願意隨時聽候您的差遣。”

他在希萊斯特麵前半跪了下來,執起希萊斯特的一隻手淺淺地親吻起來,“您可以任意使用‘斯梅德利侯爵’這個名頭,去做您想做的任何事。”

希萊斯特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重新反應過來了:“恕我直言,您是想和我談一樁交易嗎?”

“不是交易。”埃斯克裏特微笑著說:“是交換,而您可以隨時叫停。”

他們倆就像完全忘記了之前的關係一樣,玩起了這個心照不宣的遊戲,遊戲兩方的身份已經變更,一方是弱勢國家的王室公爵,另一方是強勢國家的高位權臣,勢均力敵,卻又格外刺激。

希萊斯特心中一動,埃斯克裏特又用另一種方式將主動權送到了他的手上,他很難拒絕這個**,心中再三權衡了一會之後,他懶洋洋地笑了,“斯梅德利侯爵?是吧,證明你的誠意。”

“我會盡一切努力使您對我滿意。”

埃斯克裏特微笑起來,“那麽,您想要什麽呢?”

希萊斯特看著他,心中突然想起了諾伊斯曾經說的話,於是,他毫不客氣的說:“我要整個奧斯帝國。”

事實上他隻是隨口說說,他的理智還在,知道這個要求多少有些異想天開。他頓了頓,正打算告訴埃斯克裏特這隻是個玩笑,埃斯克裏特就垂下頭顱,親昵而胸有成竹地說:“我會辦好的,我的陛下。”

希萊斯特沉默了一會,沒發表他的評價,不過他並沒有把這個當真,這多半是埃斯克裏特為了討他開心而說的漂亮話。希萊斯特站起來環顧四周,有些意外地發現,他的黑色豹子不見了。

他沒有過多的擔心,相比被人類飼養,驕傲的黑豹更喜歡自力更生,它愛自己跑進森林裏狩獵,一開始的時候它的確讓人有些驚慌,不過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大家多少都已經習慣了。

埃斯克裏特從背後擁住了他,“讓我服侍您換衣服吧。”他說:“我記得您說您打算要午睡了。”

希萊斯特瞅著他,不熱不冷地說:“如果不是你,我想我現在已經睡著了。”

“是我的錯。”

埃斯克裏特毫不反駁,他牽著希萊斯特,讓他到床邊坐下,然後開始為他換衣服。

斯梅德利侯爵顯然非常了解公爵閣下的衣物儲備,他熟門熟路地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睡袍為希萊斯特換上,安置好這個態度陰晴不定的情人後,斯梅德利侯爵快步走到落地窗邊拉上厚重的窗簾,窗簾有兩層,一層是輕薄的白紗窗簾,它常年拉著,在遮擋視線的同時還能保證透光。另一層就是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埃斯克裏特將厚窗簾拉上,原本明亮的臥室內立刻暗了下來。

“祝您有個好夢。”

埃斯克裏特在希萊斯特的床邊坐下,為他掖了掖被子,“睡吧。”

“……說真的,您這樣盯著我,我可睡不著覺。”

希萊斯特整個人都躲進被子裏去了,從被子地下傳出他悶悶的聲音:“行行好,為了我的睡眠質量著想,您還是走吧。”

埃斯克裏特縱容地笑了,他站起身來,走到一邊的軟椅上坐下,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低頭看了起來。

和強大同盟國的權臣攪合在一起是一件刺激且令人感到興奮的事。尤其是,對方曾經是匍匐在他腳邊的臣仆,雖然現在他已經身居高位,可還是又一次匍匐在他腳下,這種經曆讓人很難不膨脹。

希萊斯特的虛榮心得到了充分的滿足,再加上他其實也挺迷戀對方的(盡管他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因此,在距離出發僅僅隻剩下一小段時間的時候,他經常會和這個代表了奧斯帝國意誌的使臣親密接觸。

現在,他想的很明白,對方是什麽和他又有什麽關係呢?反正他自己也不是什麽虔誠的信徒。隻要埃斯克裏特能讓他感到愉悅,那就夠了。

畢竟,情人不就是為了用來讓自己開心的嗎?

希萊斯特想通了之後,也就不再吝嗇自己的笑臉,他的情緒不再陰晴不定了,這讓埃斯克裏特沉迷其中,愉悅不已。

目前為止,他們雙方都對現在這個關係很滿意。

直到——

“您在做些什麽呢?”

埃斯克裏特俯下身,溫柔地吻了吻希萊斯特的耳尖。

希萊斯特揮揮手,“您要是沒事,就麻煩您去看看我的豹子,我最近有些冷落他。”

埃斯克裏特沒有動,他低頭看著希萊斯特擬的禮單,眼眸微微眯了起來。他語氣輕柔:“您在為誰準備禮物呢?”

希萊斯特頭也不抬,平淡地回答:“給塞麗娜公主。”

塞麗娜公主,希萊斯特的聯姻對象,奧斯帝國的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