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長 桂

長桂為鹹豐前後最紅的花旦,搭春台班,與小花臉黃三雄,恒演對兒戲,如《打刀》《小過年》《打灶》等戲,都非常之精神活潑,尤以《送盒子》《送灰麵》等為最出名。

方 鬆 林

鬆林亦寫鬆齡,亦為鹹、同年間最有名的花旦,名氣比王長桂還大,不過稍晚耳。為王勤儂嶽父之嶽父,搭嵩祝成班時,與劉趕三永遠演對兒戲,可以說是無一出不好。鬆林扮相極美,身段亦非常之嫋娜,表情更為活潑,還能排新戲。據老輩雲,《花田錯》一戲,乃是經他排出來的,梆子班把他翻成梆子腔,方之後皮簧班無繼演者,幾十年來,皮簧班中又有人演,但都是又由梆子腔翻成皮簧,聞有許多地方,已不及鬆林所演的了。鬆林在嵩祝成班時,極能叫座,五十餘歲,留下了胡須,就決意不再登台了。但是有許多觀眾,人人念念不忘,都還想看,於是永勝奎班老板,以為借此有利可圖,乃用重資相邀,鬆林情不可卻,乃去須搭永勝奎班,仍與劉趕三合演,台下,仍甚歡迎。後又見老,台上一笑,粉便墜落,而人緣仍不衰,到了六十幾歲,方才歇工。二百餘年以來,唱花旦的,到六十歲還受歡迎者,就是鬆林一人。他的徒弟田桂鳳,乃專學鬆林,一生叫座能力也不小。

梅 巧 玲

巧玲為梅蘭芳之祖父,生於道光二十二年,名芳,號慧仙,本為楊三喜之徒弟,與羅巧福為師兄弟,後又拜羅巧福為師。演花旦極精,扮相極美,三十來歲發胖,在宮中演戲,皇帝永呼為胖巧玲,樊樊山詩,所謂“夫子親呼胖巧玲”者是也,然雖胖不損其美,故外邊亦如此呼之。

他的技術比方鬆林,差不了多少,但因為他掌四喜班多年,徒弟又多,所以名氣,比方較大。

他極能排新戲,如《五彩輿》《梅玉配》《德政坊》。《乘龍會》(即《蜃中樓》改為皮簧),《貴專圖》(演郭汾陽事,慧仙去相國夫人),兩戲都為楊君鏡秋所編。鏡秋原為分發知縣,因戲迷貪看戲,未在部報到,故未得分省,又因窘乏,借了梅慧仙不少錢,楊君死後,梅慧仙到靈前哭奠,即把借券當眾焚化,此事北平當年甚讚美之。

尤其是八本《雁門關》,當他排出來時,是以太後為主腳,最好是五六八三本,更是太後的正戲。當第八本迎接宋軍入城時,巧玲在台口坐,台下便給哄堂的好。後用仙鶴腿水煙袋吸煙,宮女跪著點煙,巧玲吸煙吹煙,亦得哄堂之好,蓋他一切舉動,與西太後無異也。後來演此,多是陳德林去太後,亦極受歡迎,但自王瑤卿、梅蘭芳等排此戲,又變成青蓮碧蓮兩公主的戲了。陳德林常說,目下演《雁門關》者,各腳都比從前四喜班好,唯獨去太後者不及從前,並雲,不但他自己不及梅巧玲,連前此別人去太後也不及。以上這段話,或係德林自謙,但巧玲之好,亦可斷言。

巧玲徒弟最多,都排雲字,如餘紫雲,叔岩之父;朱靄雲,幼芬之父,蘭芳之師;姚祥雲,蘭芳之嶽父;如孫福雲、劉朵雲、張瑞雲、陳嘯雲、鄭桐雲、董度雲、陳五雲、劉曼雲、劉清雲、王桐雲、王湘雲、周綺雲、鄭燕雲等,均曾紅過一時。

曹 福 壽

福壽號韻仙,生於鹹豐元年,先唱老生,後改旦腳,昆亂都好,青衣花旦都來,以花旦戲為最紅,曾風靡一時,捧者甚多。北平大柵欄路南,後為大觀樓,在光緒庚子前,是一小戲園,名曰大亨軒,福壽常演於此,極能叫座。大地痞馬子衡,乃回教人,捧他最力,因吃醋關係,打死了人,為當時一極出名之命案。因之此後福壽亦未敢再演。

張 梅 五

梅五名福良,劉趕三的徒弟,工花旦,亦帶演青衣戲,《坐樓殺惜》、頭本《虹霓關》等戲,為其所長,同治年間,很紅過一期,後遂不常演,外號樓庫人。子寶昆乃名小生,長子彩林,亦工小生而無名,然能戲很多。專靠教徒生活。

錢 秋 菱

秋菱名桂蟾,鹹豐五年生,為同治及光緒初年之名花旦,最初唱昆腔,後兼演皮簧,有名的**,雖演《思凡》等戲,也是如此,觀眾說他騷的可愛又可怕,外號又曰浪滿台,但確極美。在光緒年間,北平流行著他的劇照很多,扮一小姑娘真夠美。惜稍晚就不恒登台了。

孟 金 喜

金喜號如秋河北故城縣人,老生小如之父。生於鹹豐十年,工花旦,為光緒初葉最紅之腳,光緒初年菊榜,探花便是他,搭四喜班多年,扮相美麗,雖唱花旦,但閨門旦之戲尤好,如《探母》《玉玲瓏》《趕三關》《打漁殺家》等等,皆其所長。

楊 桂 雲

桂雲號朵仙,為光緒庚子前最有名的花旦,與陳德林、田桂鳳等,都算同時,與餘亦極熟,在梨園界正樂育化中,常常談天,人極忠厚,知道的舊事很多,我得他的益處也不少。老友羅癭公,寫過一篇《鞠部叢談》,他說:梨園界能稱三輩名腳者,隻有餘三勝。若程長庚則隻一輩。譚鑫培、富英,雖然都夠名腳,但小培則稍弱。梅巧玲、蘭芳,雖都夠名腳,而雨田則是場麵,亦算稍差。若三勝、紫雲、叔岩,實可算三輩名腳。

他這番話自是不算錯,但也稍覺勉強,因紫雲乃是三勝收養之子,若收養也算,那不要說三輩,再多幾輩也可以辦到。比方倘叔岩不夠名腳,則紫雲亦可另收養一名腳為子,因癭公不知紫雲為養子,故爾雲然。

其實以我所知,則楊桂雲他們家,確可以算是四輩名腳。桂雲之父,名貴慶,亦名旦腳,與老生劉貴慶同名,與程長庚同時,字我卿,工花旦,兼刀馬,搭三喜班,為名醜羅百歲之老師;桂雲之子名小朵,乃光緒中葉,最紅而且掙錢最多的旦腳;桂雲之孫寶森,工老生,雖亞於叔岩,但是民國後數一數二的老生,這豈非四輩名腳嗎?

桂雲的花旦戲都很好,如《馬上緣》《玉玲瓏》《貪歡報》《一匹布》等等皆是,且亦極能排新戲,凡梅巧玲所排之新戲,或舊戲重排者,他都又排過,如《五彩輿》《盤絲洞》《雁門關》等等皆是。尤其是《雙鈴記》,即《馬思遠》,梅排演時,全劇都唱南鑼,經他又排,則都改成皮簧了,晚年則都是陪著他兒子小朵演戲,民國後則在正樂育化會中當理事,故餘得與之常談。

吳 燕 芳

燕芳亦寫豔芳,為光緒初葉最漂亮的一位花旦,黑眼珠稍尖,極有神氣,搭四喜班時,常與譚鑫培合演。與孟金喜合演《樊江關》,他去薛金蓮,極為大家歡迎,雖偶演大軸,觀眾亦不走。按從前恒演的羅成戰竇線娘一戲,原名《馬上緣》。薛丁山戰樊梨花一戲,原名《樊江關》,故《舉鼎觀畫》,老生唱詞中,還有樊江關收來得樊氏夫人一語。樊梨花與薛金蓮鬥爭一戲,原名《鬥嘴》。後來將《鬥嘴》改名《樊江關》,《樊江關》改名《馬上緣》,真的《馬上緣》,年久無人演了。據老輩雲,《鬥嘴》之名《樊江關》,實因從前之《鬥嘴》,與現在之《樊江關》稍有不同,現在之《樊江關》,乃小花臉玉五,把《鬥嘴》重編了一次,把《樊江關》之差官,加了許多詞句,由他自己施之,並添三個醜腳打諢一場,且給薛金蓮加的話白動作也不少,玉改好之後,欲標新名,不用鬥嘴二字、以便一新觀眾耳目。因此事正在樊江關,遂改名為“樊江關”。此戲改編之後,第一次排演,便是孟金喜與吳燕芳,以後此戲遂大紅起來。

萬 盞 燈

萬盞燈忘其名,為光緒中葉以前之名花旦,《煙火棍》《打杠子》等戲,皆其所長,最出名的是《小上墳》,身段神氣,比目下名腳可多的多。在光緒年間,社會中最愛說,“萬盞燈的小上墳”這句話,其實他所以出名,不隻是他的技術,也是因為彩火。當時有特別的一手,是蕭素員把盛紙錢之托盤放下(下場柱子旁邊),身子跪下腰隨意往後一撤,監場人從下場門簾內撒一把彩火,正落在托盤內之紙錢上,紙錢登時燃燒,這種撒法,行中叫作吊魚,蕭素員接著起唱行禮,極為美觀而有趣。按此事隻是監場人的技術,於蕭素員,並沒有什麽關係,但其他旦腳不敢如此做法,因為他怕撒的稍歪,便可以撒到他的頭上臉上,而萬盞燈恒與監場人一同用功練習,他相信不會撒歪,所以他敢如此做法,於是他便因此而得了大名。他演刀馬旦,也非常之好,從前刀馬旦,所穿之打衣褲襖,隻穿裙子,後由他才添係繡花戰裙兩片,觀眾極為歡迎。後遂風行。

侯 俊 山

俊山外號三旦,本山西太原府某科班出身,原為梆子班之名腳,此編體例,本不錄梆子班之人員,但因他與皮簧班關係很大,所以特錄之。例如《八大錘》一戲,原為徐小香所創,實在是優美,但都是小生的身段,因為多子頭,亦稍有娃娃生的性質,離武生的身段太遠。小香之後,王桂官、朱素雲等所演者,還有些原樣,別的腳色之演者,便與武生混化,自楊小樓一演,因他不會小生之身段,演的多是武生的姿式,老輩常為此歎惜,說他不對工,更不對味兒,因為他做的身段,都不是十幾歲的陸文龍所應該做的,近些年來知道這種規矩的人已經不多,不必說演戲了。戲界人都說,能得小香之真傳者,以十三旦為最,並且都說,小香並沒有教過他,都是偷來的,小香每演此戲,他必去觀看,所以一手一式,都記的很清,這足見有誌者事竟成。

對於偷戲一層,這裏附帶著談幾句。從前確有借多看戲學本領者,雖名曰偷,但也是公開的,並非真偷,且有兩個條件。一是必須本人與前人,有同等的功夫技術,若自己本領不夠,隻靠看一看便出演,那是胡來。二是雖然偷著學會,但原腳不死,則本人不許出演,如此方不傷道德,從前老腳都講如此做法。

俊山創排之戲很多,尤其是《小放牛》一戲,由他與劉七排出後,以後之唱花旦者,可以說是無人不演。若談到他本工梆子腔的戲,那更是無一出不好,在北平整紅了四十年,所以北平從前有“進京不看十三旦,白在京城走一遍”之謠。再者他與北平百十年來之戲價大有關係。據老輩雲,以前未能詳知,但同治以後之戲價,多數都是自他漲起來的。同治間戲價,每人不過大個錢四五百文,不曰戲價,而曰茶錢,乃茶館特請戲界人演戲,為多招生意之義,與目下茶館約票友清唱,同一性質,飲茶者亦花茶錢,戲算白聽,故名曰茶錢,而為數且不多(餘有一書,名曰《戲館子》,已詳論此事,茲不多贅),以後屢屢漲價,後人以為是由譚鑫培漲起來的,其實不然。

田 際 雲

際雲名瑞麟,外號香九霄,他本是吾高陽縣人,因在北京名氣太大,彼時有禦史名孟傳金者,亦高陽人。孟以為有這樣一個花旦同鄉,頗以為恥,乃使人暗告訴他,不許他說是高陽人。孟禦史因科場辭弊,參柏葰一案,彼時頗有赫赫之名,田自是不敢抗,因其外祖家為定興縣人,故改稱定興,孟去世後,他才又稱高陽人了。

他是涿州某梆子科班出身,他自然得算是梆子班的人才,但他有幾種特別情形,在戲界中,也可以說是特出的人才。茲略述如下。

一是他雖是梆子班出身,但昆腔皮簧,他都能唱,如《乾元山》《探莊》等戲,他都演過。

二是他能排新戲,如紅樓戲他便排出過兩出,也創製了古裝,但未到理想,然《鬥牛宮》《佛門點元》《錯中錯》等戲,則都排的不錯,至《夢遊上海》等戲,雖能叫座,但不成戲了,可是排的隨新的戲,也很有幾出,所謂文明新戲者是也。

三是他創造性很大。在光緒初葉以前,北京戲班,隻昆腔與皮簧合作,如程長庚今天演《釵釧大審》,明天就演《文昭關》。朱蓮芬今天演《遊園驚夢》,明天就演《趕三關》。目下也還有這種情形,如旦腳能演《二進宮》《遊園驚夢》者很多,小生能演《八大錘》,兼《探莊》者也很多,這是由嘉道以來傳下來的習慣,民國以後,還是如此。梆子與皮簧,向未合演過,偶爾或有一二次,然極少,自光緒中葉以後則大為興盛,據老輩都說,此風實創自田際雲。最初他成立玉成班,便有黃月山、夏月潤、楊娃子、張黑等,以後遂成風氣,不但前一出為梆子,後一出就唱皮簧,而且在一出戲之中,就是甲唱甲的梆子,乙唱乙的皮簧,這種作風,盛行了二十餘年,到宣統年間,還是如此。

四是他能做事。他當過精忠廟的廟首,民國後,他創立了正樂育化會,推譚鑫培為會長,他為副會長,梆子班的人員,當過廟首的,隻有他一人。我和他來往最多,關於劇界的知識,得他的益處很大,每次正樂育化會開會,必請我到場,他的主張最多。

五是他很能維新。因為他當過內廷供奉,知道點宮中瑣事,所以戊戌政變之際,他與黨人通過消息,後乃逃滬避難。宣統年間,他與王鍾聲等人,來往頗多,編了幾出新戲,演於天樂園,因與革命黨聯絡,戲中當然有詆毀清廷之處,曾經被捕入獄,兩三個月,便即放出。即此便可知其有特殊的性格。

李 寶 琴

寶琴在光緒庚子以前,很紅過十幾年的工夫,因其稍胖,通呼為胖寶琴。一切花旦戲,演的都很好,常與劉趕三合演,如《探親》《入府》等等,比劉趕三得好還多。在三慶班時,與楊月樓等合演《禦碑亭》,其人名單第一名自是月樓,第二名去妹妹者就是他,張紫仙去嫂子,王楞仙去柳生春,都是正腳,倒列於第三第四。再《四郎探母》,太後一腳,原為花旦應工,他最擅長,也幾乎是他的專利。彼時演《探母》,除本班有特備人才者,如楊小朵去公主,則他父朵仙,一定配演太後,其餘的班子,則多數請寶琴去太後,後因嗓音失潤,太後一腳,遂歸了陳德林。餘與寶琴亦極熟,他知道的戲界舊事也很多,但他性情不愛說話,故多說不完整。

田 桂 鳳

桂鳳號桐秋,生於同治五年,原為天津科班出身,十六七歲才到北京,為光緒年間最紅的花旦。初到京即搭三慶班,與名醜黃三雄等合演,如《殺皮》《頂磚》《闖山》《打灶》等等小戲,都極精神,名氣大震。在四喜班,與金秀山、羅壽山、趙仙舫等,合演《雙釘記》,及與譚鑫培、羅壽山等,合演《翠屏山》等,大為觀眾歡迎,且兩戲人名單,都是以他為首。後搭入鑫培所成之同春及同慶,與譚合演數年,功力悉敵,尤以《坐樓殺惜》一劇為最出名。北平幾十年來,有一段傳說,說他二人演《殺惜》,他做功與話白太多太好,鬧的宋江殺不了他了;譚去宋江,也是唯一的好腳,弄的下不來台,反倒央告他,說你饒了我吧,才得殺卻等等的這一套話。其實這是一種捧田的訛傳,並無其事,但二人演此,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則確係實情。後來他吃譚的虧也很大,這也是戲界老輩人人知道的事情,無妨附帶著談一談。桂鳳雖然能叫座,但戲碼總在鑫培之前,可是他性慢,幾乎每次誤場,一日到的太遲了,倒第三出戲已將演完,他還未到,譚不得已,隻好化裝以待,以免空場,沒想到,剛扮好,桂鳳已到,鑫培對桂鳳說,是你先唱我先唱?桂鳳答曰隨便。當時該班,無人敢在譚後演者,鑫培此問,蓋有意窘之,且希望桂鳳對他說幾句謙恭道歉的話,他便自己卸妝,讓桂鳳先唱。不意桂鳳有此回答,自己頗窘,不得已,隻好自己先演。倘演完之後,觀眾一走,則鑫培也算有了麵子,氣可稍平,沒想到觀眾無一走者,桂鳳大得意,鑫培當然大不高興。由此以後,每逢桂鳳遲到,則鑫培必演在前頭,可是必要特別慢演,拉長時候(行話曰馬後),彼時規矩不許演夜戲,白天演戲,多晚也不許點燈。及至桂鳳出,天已黑暗,觀眾對於他的麵貌神情,身段做功,一點也看不見,而桂鳳唱功並不好,全靠麵貌做功見長,因此彼之長處,台下一些也看不出來,日久便把人緣丟掉。叫座之力大減,以後出演之時就很少了。

餘 玉 琴

玉琴號潤卿,乳名莊兒,故多以餘莊兒呼之,乃南方科班出身。十九歲時,時小福約其到京,搭四喜班,第一日之戲與譚鑫培合演《翠屏山》,大軸子為《泗州城》,第二日亦雙出《四傑村》之鮑金花,及《醉酒》。第三日與小福合演頭二本《虹霓關》。經此一捧,遂紅起來。他可算是光緒年間,最紅的花旦,不久挑上內庭差使,在光緒皇帝麵前也很紅,西後也非常喜歡他,每遇各王府有慶賀演戲之事,西後往往薦他與德林承辦。有西後一提倡,各大臣家如有這種事,也多找他,漸至同年同鄉團拜之堂會戲,也多找他,他又善於應對恭維,隻是承辦堂會的事情,就夠他忙的了,所以彼時戲界人都說,他上床入睡之時,他那兩隻鞋,還在喘氣。他雖然能戲很多,且這樣忙,可是他很能排新戲。掌福壽班時,與遲韻卿、陵華雲諸人,排的戲就很多,如《兒女英雄傳》《十粒金丹》《粉妝樓》等戲都是,《兒女英雄傳》初排時,便是他去十三妹。

我同他極熟,他生於同治六年,比我大九歲,從前在同鄉同年團拜堂會中,我以少爺資格,常去看戲,也常與他見麵,後民國元二年,他當正樂育化會理事,更是每會必見,但他不好談戲,而最愛談政治。因他常當來手(承辦堂會之人,戲界名曰來手),須常往各省常當戲提調之官員家中聯絡,因他是青年旦腳,像貌又美,大家都歡迎他,樂意同他盤桓,所以他聽到關於政事的話不少,尤其是關於堂會演戲的事情,也與政事有點關係,他知道的更多,這關於梨園掌故,我所知道者,由他口中得來的便很多。

路 三 寶

三寶號玉珊,與我同歲,原為山東祥慶和班出身,初唱梆子腔,後改唱皮簧,於光緒二十二年到北京,搭四喜班,以《醉酒》《翠屏山》《破洪州》《得意緣》《雙釘計》等戲為號召,且演的也實在精彩。演《翠屏山》,他去潘巧雲,固然很好,與田桂鳳、譚鑫培、羅百歲等合演,田去巧雪,他去英兒,也一樣的不少得好。在光緒中葉,演十三妹者,隻有他與餘玉琴,二人功力悉敵。後掌承慶班,也很排過幾出新戲。民國後便永與梅蘭芳合作,梅之《醉酒》,即他所教,頭本《虹霓關》,亦他所傳,所以最初由他配王伯黨。餘與蘭芳排的新戲,借重他的時候也很多。在民國初年,他們同搭翊文社時(玉成班所改),其中好腳不多,老腳也不多,班中知道舊事最多者,首推賈洪林,其次就是他,所以我偶到後台,便同他二人談天,我得的益處很多。他所談者,多是山東戲班的情形,與吾鄉戲班,可以說是毫無分別,然由此,與北平戲班互相印證,可以得到不少的理論。

楊 小 朵

小朵橋麟,號佩芬,因為名花旦朵仙之子,故通呼小朵,宮內當差,則名曰得福。工花旦兼刀馬旦,得劉趕三、羅百歲、玉五、趙仙舫等名醜之指點,又有其祖若父的傳授,能戲極多,扮相亦極美,故有小牡丹花之譽,尤以扮旗裝為最豔麗,為光緒庚子前後最紅的旦腳。戲界老輩傳說,在光緒年間,唱戲掙錢最多者,前後有三個人,一是王彩林號絢雲,即王瑤卿之父。二是果湘林,即餘叔岩之姐夫,程豔秋之嶽父。三即小朵。其子寶忠,初唱老生,尚平平,後改操琴,因兼學西洋小提琴,胡琴中恒雜西洋音味,故戲界老輩都不以為然。

王 蕙 芳

蕙芳號湘浦,名武生王槐卿之子,與梅蘭芳為表兄弟,同為朱霞芬之徒弟,亦是師兄弟,故一名蕙芳,一名蘭芳,蕙芳為清末民初幾年,最紅的花旦,因彼時餘玉琴、路三寶、楊小朵等,都已三十或四十多歲,總算有一點過時,而他正是十幾歲,最漂亮的時候,所以很紅了一氣,其實他是靠麵貌,扮相確很美,清末菊榜,他為榜眼,天才及聰明,也很夠,能戲也不少,例如《二進宮》一戲,三個腳他都能唱,銅錘的嗓子,也很夠寬。但功夫稍欠,專靠聰明,不甚用心用力來學,所以技術都不夠磁實。在清朝末年,他與蘭芳齊名,號稱二芳,因捧的人多,叫座能力,實高於蘭芳,迨民初,已有被蘭芳超過之勢,民國二三年以後,其聲名能力,就都遠不及蘭芳了,然知道的戲界情形確很多,餘國劇學會,編戲劇大辭典,特約他幫忙,助力很大。

此外尚有王佩仙(趕三之徒,梅蘭芳之嶽父),秦芷芬(梅蘭芳之姑丈),郭際湘(即水仙花),等等諸人,有的演時太暫,有的我知道的不多。又有榮蝶仙、諸茹香、陳桐雲等等諸人,藝雖不錯,而未成名腳,故均未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