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到臨彼岸
五日後,南海,海船之上。
“阿鏡,你們在島上發生了什麽?”
衛禦還是那個衛禦,一臉猥瑣地站在船頭,學著衛青傾的叫法,對長生鏡擠眉弄眼。
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想來也是,唯一變化的,隻是人多了、船大了。
長生鏡無視了一旁八卦之魂燃起的衛禦,習慣性地想去做飯,不過旋即又是微微哂笑,瞧我這記性。
跟著上船的小弟們,包攬了全部的活,自己這個三當家,隻需搬張躺椅,舒適的在船頭,吹著安逸海風。
“這樣的生活,還真是不習慣啊。”
旁邊傳來話語聲,聽那懶散的調調,就知道是仲建。連最怕做事的他都發出如此感慨,果真的是閑得有些發慌了。
“踏踏踏!”
輕快地腳步,從身後的甲板上響起。
“你們在談什麽哪!”
黃鸝鳥般清脆的聲音,在衛禦耳中,卻不亞於晴天巨雷。
他“呼!”地從座位上麵竄起老高,手中連連遮掩,不忘辯駁道。“沒,我們什麽都沒談,嘿,嘿嘿。”
怎麽聽,怎麽蒼白。長生鏡和仲建不忍地遮住了眼睛……
片刻後,衛青傾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原本屬於衛禦的座位上,而衛禦本人,則淒慘慘地縮在船桅下,撫摸著頭上的瘀腫,樣子說不出的滑稽,又讓人有些解氣。
其餘兩個好兄弟絲毫沒有站出來抗議什麽,而是對衛青傾的舉措表示了精神上的支持,氣得衛禦直咬牙:“明明我說的時候還沒來,沒有證據幹嘛打我!”
不理會衛禦,衛青傾側轉身子,將柔荑枕著腦袋,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
衛禦原本的座位是靠著長生鏡的,因此她一轉身,入眼即是那個深深印在心中的影子,如此安逸的環境下,一種滿足感縈滿心扉。
“阿鏡。”她開口,輕輕地喚了一聲。
長生鏡卻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如遭雷擊。
“幹……幹嘛,青傾。”
上船這幾日來,他真切地體會了一番家有“嬌”妻的感覺,真是深入骨髓!
“哼!”衛青傾皺了皺瓊鼻,有些不滿。也不理會一旁瓜子果核抓在手中,一臉希冀看戲的仲建和衛禦,隻是直勾勾地看著長生鏡,麵色突然變得有些淒苦:“在島上的時候你還叫我娘子,現在上船了,你就隻叫我青傾了嗎?”
“噗!”
“噗嗤!”
旁邊兩個家夥,差點將嘴裏的食物噴出來,隻得捂好肚子,乖乖地躺在地上笑。
而長生鏡,聽到身後的聲響,更是尷尬不已。他隻好幹咳兩聲,故作鎮定道:“哪有,那時候不是怕你……”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衛青傾突然從座位上直起身子,滿是幽怨。“我最近看的一本書上說,男人對得到手的東西,都不會好好珍惜!”
長生鏡隻覺滿頭黑線,到底是誰給青傾這些書的。更可恨的是,一旁躺著笑的兩個人,突然也坐起身來,煞有其事地點著頭。氣得長生鏡一人一腳,給他們踢的要多遠有多遠,你們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說到這裏,又要從五天前上船後開始講起。四人重逢,但彼此之間已經經曆了許多,因此在經過幾天的緩衝和適應後,沒有了生活壓力的衛青傾,果斷地重新發揮出應有的女王本色,決定惡補情感線。
作為她的親大哥,衛禦毫不猶豫地拿出了珍藏許久的書籍,一臉邪笑地塞到衛青傾手上。第二天,衛青傾滿臉通紅地從房間裏走出來,脆生生地說出一句:“還有沒有?”
在這樣的風潮下,衛禦又拿出苦情生死範的《愛在南國邊》,仲建拿出了清新文藝範的《情深雨蒙莫分離》,就連新收的手下,為了討好衛青傾,也紛紛拿出諸如《拿什麽拯救你,我的前任》、《曠古佳偶自天成》……
衛青傾女暴君的實力,再一次體現,不僅僅是接受能力、學習能力,更包括她強大的實踐能力。
在這五天裏,她不斷地拿長生鏡來實際“切磋”,從起初的勉強開口,到如今的信手拈來,長生鏡隻覺得壓力山大。
“絕對沒有,那是因為青傾你也隻是叫我阿鏡,又沒有叫我郎君!”
不是隻有你在進步!
長生鏡咬咬牙,壓下臉頰的紅泛,強勢反擊!
沒錯,在衛青傾的“威脅”和“壓迫”下,他也從手下那裏“繳獲”了一本書,那是本已經翻得翹邊的小冊子!但在長生鏡看來,卻比《周天命卦》複雜了何止百倍,他還記得書名叫做《多情公子無情妻》!
長生鏡說完,世界有那麽一刹那的寂靜。
衛禦和仲建愣住了,但立馬眼光爆射出興奮的光芒,好小子,如此絕境下竟然有所突破!
衛青傾也愣住了,這,就是書上說的,調情嗎。想到這裏,饒已脫離青澀的她,也有些羞赧。
耶,成功了。
長生鏡時時注意著衛青傾的臉色。書上說,如果對方臉上緋紅如霞,就說明已經攻下一城。哼哼,我也是幼年早智的天才兒童,不比你青傾女王來得弱份。
他得意的想,總算扳回一局!
“郎君。”
“!”
“!”
“!”
還未等長生鏡品嚐勝利的果實,一擊絕殺就命中了他。
抬眼,衛青傾一臉柔情,眸若秋水,瀲灩迷人。
衛禦猛地握拳,心裏忍不住讚了句:幹的漂亮,不愧是我衛家人,妹妹你已經出師了!
長生鏡來不及回味衛青傾看似綿綿的情意,他隻看到三雙閃過狡黠笑意的眼睛,感受到臉上溫度開始抑製不住的上升,他“唰!”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向船艙。“我去看看飯好了沒有!”
身後,陣陣笑聲傳出,久久回**。
愛情這東西,真是令人頭疼。長生鏡回到艙內,止不住地想。
愛情這東西,原來這麽有意思。衛青傾重新躺回座位,看著蔚藍天空,勾勒出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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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長生鏡為了掩飾之前的尷尬,主動開口詢問。“南海茫茫,咱們怎麽找到回去的路?”
眾人也不點破,玩笑要適度的道理,都還是明白的。
於是,衛禦接口道,“自然是有一套的,不然怎麽敢在南海裏麵瞎轉悠。雖然咱們的小船毀了,不過這艘海匪的船,也有類似的東西,之前我已經查過了。”
“哦?”長生鏡聽著這話,眉毛一挑,心中頗感興趣。
衛禦也不耍寶,直截了當的說:“那東西,叫彼岸魚,是由精工鐵匠打造的一種指南針,不過又與普通的航海指南針不同,因為南海風浪多變,普通的航海針根本無法適用,所以有能人巧匠,做了這彼岸魚。”
“那它又是怎麽做的呢?”
彼岸魚,倒也是個有趣的名字。長生鏡嘴上接話,心中停不住地想。
這次回答他的,是仲建,顯然他對於這個東西,也極其了解。
“說出來也不是那麽稀奇,不過取了個好聽的名字罷了。彼岸魚,取料兩極鐵,這種東西,是一種特殊的鐵,每一塊兩極鐵,都有屬於它唯一的特殊感應,當你把它切成兩段後,還是會在冥冥之中相互吸引。古人就是用它的這一特性,鍛造出了彼岸魚。”
“彼岸魚一份有二,出海的人將其中一個插在選好的地方,另外一個放置在船上。那麽船上彼岸魚對準的方向,就是回去的路。”
最後,衛青傾總結道。
聽到這裏,長生鏡不由點頭,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諸如兩極鐵,如果不將其斬斷,恐怕也無法探尋到真正的奧妙;聯想南海,如果不去探索,誰又會知道襲島的海獸、啟蒙愛情的深海光、隕身孵蛋的金澤鳥……
人的一生,就像一個圓,知道的越多,需要探索的也就越多。又有多少未知,在等待著自己呢?長生鏡不知道,衛青傾不知道,衛禦不知道,仲建不知道,那些小弟也不知道。誰人知?唯命爾。
等等,是誰把我麵前的菜給吃光了?長生鏡回過神來,看著麵前空空如也,哭笑不得。這也算是未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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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重逢後的第十天,海船搖搖擺擺,終是尋得了出海的彼岸。
久別人煙的長生鏡,看著熱鬧的海港,心中血液激**,情緒澎湃。
熱鬧,還是熱鬧;忙碌,還是忙碌。
那些跟自己告別了許久的東西,又陸陸續續地開始回到自己的記憶中:街道,人群,船隊,貨物,嘈雜吆喝,這些組合而成的東西,似乎叫人氣。
“呼,終於回來了,好歹撿回條命。”
衛禦跳上碼頭,拍拍胸口,大為感慨地說。旁邊衛青傾朝他翻翻眼,似乎對於他的表現很是不滿。
“我和阿鏡不是還發現了一座荒島嗎,做了標記,按照規定,可以兌換五百黃金。”
“對對,然後咱們就可以為親愛的妹妹開一座醫館,還有結餘,然後……”衛禦一臉討好地應和。
“到岸了哪,那就這樣吧。”
突然,身邊傳來聲音,聽起來有些惆悵和不舍。三人這才反應過來,還有一人,並未離船登岸。
仲建仍然站在船頭,看著眾人,想努力擠出笑容。
也許在荒島重逢後,我就不適合呆在這裏了,或許更早。他心中有些酸澀。
又也許,當時在荒島上與長生鏡的短暫比鬥,並不全部都是演戲。
我所努力想做的,終究還是無法做到;我所期待的,也隻歸空想。
不過,這些東西,又有誰人知曉呢?
他搖了搖頭,重新麵容平靜地抬起目光:“我是賊,他們是匪,也算得是臭味相投吧。”說到這,他自嘲一笑。
“我留下來本就是為了報恩,既然你們能過上安穩日子,也是我該離開,重新開始自己江湖的時候了。”
仲建目光在掃過衛青傾時,有那麽一瞬的停滯,又很快帶過。“長生,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們,照顧好青傾,不然我會找你算賬的哦。”
自顧自的說完,仲建也不等眾人做出反應,比了個手勢,示意小弟們開船離港。
衛禦和長生鏡想開口挽留,又不知道用什麽理由。
衛禦是因為讀懂了一些仲建的心事,長生鏡則是尊重他闖**江湖的選擇。
至於衛青傾,她眼神之中有不舍,但更多的是無奈。
平靜的心湖被投下石子,泛起波瀾,但不願多想的她,終究還是選擇了抓住一旁阿鏡的右手。
“此間一別,後會有期!”
仲建帶著他的海匪小弟們,帶著他那顆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黯然內心,最終駛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