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要見姨娘
如意說的夫人,除了方婉茹不做第二人想。
秦黛心對此人的事一向不大上心,倒也不好奇出了什麽事,所幸不問,反正有燕氏在。
燕氏仿佛知曉秦黛心的心事一般,忙道:“怎麽了?”
如意道:“昨天晚上老爺酒醉,讓夫人屋裏的海棠侍候了。”她語氣有些不自然,可依舊如實說了。
“侍候”二字,含義頗深。
方婉茹一向視秦從文身邊的其他女人如蛇蠍猛虎,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決不會主動把人往他房裏送,這麽多年來也是在自己有了秦子誠的時候,隻把一個自己的陪嫁丫頭,也就是現在的馮姨娘給了秦從文,除此之外她就再也沒做過這樣“賢惠”的事了。
如今蘇氏雖然有孕在身,可她們早已不是年輕爭寵的時候了,根本沒有必要用這樣的手段。不是她送去的人,那就是秦從文自己的意思嘍?她這個便宜老爹,還真是極品,連夫人屋裏的人也敢動。
秦黛心擱了飯碗,在早上聽說了這樣的事,真是讓人倒胃口。
燕氏又道:“老爺可為她正了名?”意思是給沒給名分,可有抬成姨娘。
如意搖了搖頭,“隻是聽人說海棠梳了婦人頭,跪在夫人的屋子裏呢!”
也不知道這海棠是怎麽想的,如果她自己不願意,一個酒醉的老男人又能把她怎麽樣呢?以前她可是方婉茹跟前的紅人,放著體麵的大丫頭不當,非要去給能當自己爹的人做姨娘。隻是她的如意算盤打的再響,卻沒算計到秦從文是個懼內的,方婉茹不發話,秦從文隻怕一時也不敢給她什麽名分。
這樣一來,她倒是連個通房的丫頭也不如了。
“看來今天早上的請安可以省了。燕媽媽,你吩咐下去,讓咱們院子裏的人管好自己的舌頭,若是有人背後議論此事被我知曉了,或是被別的什麽人聽去了,一論律亂棒侍候,生死不論。”
燕氏聽到“生死不論”時,也微微吃了一驚,隨後便想明白了,夫人的臉麵比天大,怎麽能讓一個庶女院子裏的人笑話了去?下人犯錯,就是主子的事兒,如果真有人亂嚼舌頭被夫人知道了,隻怕不隻是小姐,就連蘇姨娘那裏也得被連累,那大家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想通了這裏麵的厲害關係,燕氏忙道:“小姐放寬心,奴婢明白如何做。”
秦黛心點了點頭,又問:“初六是大哥生辰,我送些什麽賀禮好?”
燕氏想了想,上前道:“做身衣裳可好?送金銀玉器太過俗氣,大少爺雖然衣食無缺,但若是小姐親手做的,意義非凡,畢竟有意義些。”
如意聽了這話,眉毛直跳,以前小姐就是個不擅做女紅的,往俗了說就是個捉不住針線的。讓她做衣裳,這不是往小姐死穴上點嗎?她悄悄看了一眼秦黛心,見後者果然眉毛糾成一團,忙道:“這主意好是好,可是大少爺的衣裳每年少奶奶都要親自做好幾身,這點子難免搶了少奶奶的心意。不如……親手繡個荷包如何?”
以前的秦黛心雖說不會裁衣,可是繡個荷包這等小活還是會做的,針角不見得多平整密實,可好歹能看,可是自從秦黛心出事以後,她似乎連繡朵野花的心情也沒有了,如今如意這麽說,完全是為了給燕氏一個台階下,她在秦黛心身邊才幾天?也難免會有意想不到的地方。
做衣裳?繡荷包?
秦黛心的眉毛幾乎要擰成一個“川”字,還是殺人比較容易一些吧?
燕氏見自己的主意不討喜,便不在言語了,她本就不了解秦黛心,這主意自然也就不合她的心意。倒是如意的做法讓她有些意外,這丫頭意然在幫自己圓臉麵,她在小姐身邊侍候的久了,難道不知道她是個連荷包也不愛繡的嗎?如意這麽說,不過是幫自己找個台階而已,難得她年紀不大,處事卻這般周到。不錯,不錯。
如意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小姐,不如寫副字如何?奴婢見您每天都練字,而且越寫越好,想來也有得意之作,不如您寫副字給大少爺,寓意好,又是小姐親手所作,又不俗氣,一舉三得如何?”
寫字?
這個好。
秦黛心眉頭一舒,她前世今生加起來,也沒做過送禮這件事,如今如意出的這個主意,當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寫字有什麽難得,隻要找些吉利討喜的詩詞就行了。
“這個主意不錯,初六我就送大哥一副字。”
如意應了,差小丫頭們撤了一桌子的碗筷盤碟。
早上的請安省了,秦黛心倒空出不少工夫來,方氏那裏她倒是不常去,搞不懂怎麽會有人像方氏那樣日日待在佛堂裏,除了初一,十五全家一起吃素宴這事以外,幾乎在別處看不見她,請安這種事情更是直接省了。
怪啊!
如意照舊送了清茶來,見秦黛心似乎又神遊他方去了,知道不便打擾,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回去。
秦黛心突然出聲道:“如意,咱們出去走走如何?”
天氣正好,呆在屋子裏浪費了。
如意垂手立在一側,聽秦黛心這樣說,便道:“小姐若是想出去,奴婢陪著就是了。”
秦黛心是個行動派,想好了的事情便是即刻要辦的。
主仆二人稍做打點,便去門房處做了登記,也不做男裝打扮,便出了秦府大門,一路往熱鬧的集市去了。
街角拐角處,一普通模樣,身穿青色外袍的年輕男子目光緊緊跟隨著秦黛心和如意,他蟄伏在此已久,為的就是等秦黛心露麵,如今見她帶著待女上了街,便掉頭往巷子裏去了,行了十數步,停在一所不起眼的民宅前,推開一扇虛掩著的院門,大步邁了進去。
這是一個普通的小院,正房三間,廂房三間,院內擺放著家裏常用的一些生活用具,井台上還放著一個大大的洗衣裳用的盆,房簷下掛著風幹的辣椒,蘑菇,還有穿成串的大蒜。
這裏應該是一戶小康人家。
那穿青色外袍的年輕男子進院後,直奔正房,卻不進屋,隻是輕輕的敲了敲窗欞。
屋內一名身穿絳色素紋錦袍的年輕男子原本一直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他俊朗堅毅的臉上似乎閃現一抹期待已久的激動神色。他控製著自己的心緒,輕輕的對著對麵一位衣著普通,模樣大概四十歲左右,卻依舊梳著姑娘家發式的女子道:“英兒,你記住了我說的話沒有?”
被喚作英兒的女子,容貌雖不出眾,卻依稀能看出來年輕時清秀的模樣,隻是此女麵容憔悴,鬢角處的幾縷白發更能說明她生活窘迫,曾經飽經滄桑。她雖然衣飾整潔,可舉手投足間卻異於旁人,眼神總是不自覺的躲閃著什麽,似乎很害怕。
“知道。”英兒點了點頭,雙手卻緊緊的握著自己懷裏抱著的一個布娃娃。
那男子眼中盛滿不忍,問道:“要怎麽做?”
英兒看了看他,扯出一個不太正常的笑,把食指放在唇邊輕輕的道:“輕聲些,小心吵了大少爺。”
那年輕男子幾乎落下淚來,輕聲哄著,“好,咱們小點聲,別吵了大少爺。你跟我說,記不記得要怎麽做?”
英兒愣了一下,無神的眼睛空洞的看著鐵未陽,點了點頭,“姨娘生了一個少爺,白白胖胖的,才三天,夫人就派人來……”她停了一下,突然慌張起來,“下雨了,我抱著少爺跑,拚命的跑,我遇到一個和尚……”
男子沒能忍住,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眼前這個瘋瘋顛顛的女人,若不是為了護著自己,何以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個年輕俊朗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鐵義侯的義子,鐵未陽。
那日上元佳節,鐵未陽偶然間想通了遊方和尚的四句話,便急急的回了京城,一進京他便趕回了侯府,侯爺不在,他便問了侯爺夫人,他叫了二十多年的娘,他究竟是從哪裏被抱回來的。
夫人提起往事,不免哀歎一翻,知道他這些年來心裏苦,也沒打算瞞著他,便說是一個遊方的和尚,化緣至侯府,下人見他懷裏抱著個嬰兒,覺得事有蹊蹺,便把這事兒稟給了她。
“你大哥當時已經六歲了,你二哥也已經四歲了,我卻一直沒能再有孩子,一直視為憾事。當時見了你,隻覺得雪白可愛,分外若人喜愛,便動了收養你的念頭。恰巧這時,侯爺回來了,得知了此事,便召了那和尚來問,那和尚隻道你身世可憐,是個沒有依靠的,我們便收養了你。隻是你到底身世如何,家在哪裏,我們便不得而知了。”
鐵未陽回想起當時義母說的這話,他的心裏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他原來這般期盼知曉自己的身世之迷。
正在這時,窗邊又傳來幾聲有節奏的敲打聲,鐵未陽擦了淚,小聲道:“知道了。”隨即對英兒道:“英兒,我們要去見姨娘嘍!你高不高興啊?”
英兒一直混混沌沌的,聽了這話,卻突然高興起來,“去去,快去,我要見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