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秦黛心被慕容景看得渾身不自在,他望過來的目光像兩隻高倍數的探照燈,仿佛輕而易舉的在就能黑暗中找到她,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窺探得不剩絲毫,這種感覺,很糟。

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她忘了慕容景是個聰明且十分危險的男人。

收回流連在沙盤上的目光,秦黛心假裝鎮定的道:“我是有事要問你。”慕容景身後放著幾件小巧的兵器,戰車模型,秦黛心假裝沒有看到,心裏卻嘀咕起來,這裏有地圖,有沙盤,還有兵器,戰車的模型,應該是個小型的作戰室吧!難怪沒有看到什麽下人走動,這麽機密的地方,當然人越少越好。

隻是她怎麽被安置在這裏了呢?或者,她也是一個隱秘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對他也越有利?

“不是有事要問?”不耐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慕容景臭著一張臉,看起來很生氣。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秦黛心想了想兩人的相遇,慕容景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給她的感覺一直很神秘,不知道他真實身份的時候,秦黛心曾經覺得他很可能是一名殺手,因為他們倆個很像,身上除了神秘感以外,都有很強烈的戰意和防備心理。

那時候她覺得慕容景很討厭,油嘴滑舌,精明且能看透她,她討厭被看透,就好像是一隻蚌被硬生生的揭開了殼,露出白色的蚌肉,一眼就能看到裏麵有沒有珍珠的存在。

隻是現在的他,更討厭。一副高高在上,惟我獨尊的模樣,除了冷酷和不屑,再也沒有第二種表情。

秦黛心掃了一眼這間屋子。“我覺得這裏好像不適合談事情,能出去說嗎?”

慕容景扔下手裏的小旗子,轉身大步往屋外走。

切,什麽嘛。

秦黛心不滿意的翻了個白眼,老老實實的跟在他的後麵,離開了作戰室。

還是那句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順著抄手遊廊往外走,來到院子裏的一處石桌旁。

很寧靜的一個小空間。

慕容景自徑坐到石桌旁的石椅上,冷冷的開口問道上:“不是有話要說?”

秦黛心站在她身旁。居高臨下的打量著這個男人,頭發被簡單的束起,劉海處少許碎發為他添了幾分冷酷以外的東西。刀斧鑿刻的臉型很英俊,眉毛又濃又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像鑽石一般閃亮,又似迷霧一般朦朧。讓人看不清真切,他的眼睛裏似乎隻有理智,沒有情感,一雙薄唇總是倔強的抿在一起,訴說著主人的諸多不滿……

矛盾的男人。

“我怎麽會在這裏?”秦黛心急於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救了長公主。替你辦了事,我想,我有權力知道真相。”

慕容景挑眉睨了她一眼。她的口氣生疏的過分,話裏話外都房間的回避著什麽,兩人之間的關係微妙的轉化成了交易。

一場不帶任何情感的交易。

她跟他的關係僅僅是維持交易嗎?她就那麽怕跟自己扯上別的關係?

如果不是理智還在,慕容景真的很想罵人,心裏的怒火正騰騰的往上竄。燒得他喉嚨都幹澀了起來。他在意的不是秦黛心的態度,而是自己的反應。他怎麽會這了這麽點的小事發這麽大的火?

“看什麽看。”秦黛心微怒,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就算了,還用一副看白癡的眼光望著自己。

秦黛心就站在那裏,披頭散發的,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裝扮的痕跡。

慕容景擰眉,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會這個樣子跑出來見人,她醒來以後都沒照過鏡子嗎?

可即便是這樣,她卻依舊美得讓人挪不開視線,她發火的樣子,還真像隻母豹子。

慕容景突然想笑。

“沒什麽。”慕容景壓抑住心底莫名而來的喜悅,來不及審視自己的反複無常,他裝作不在意的問道:“你想知道什麽?”

鬧了半天他連自己說什麽都沒聽明白?

秦黛心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道:“我想知道全部,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是不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她說這話的時候口氣很輕鬆,完全沒有謹慎和畏縮,更沒有害怕。

這是不畏生死的表現,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不畏生死呢?

慕容景愣了有幾秒鍾的時間,才道:“你應該在長公主那兒,隻是被我接來了,你沒有病。”

秦黛心愕然,就這些?她沒有病,恐怕是你有病了吧?

“你多說一句會死啊!”很小聲的一句嘀咕。

“什麽?”兩人離得並不遠,慕容景聽了個清清楚楚。

秦黛心扯出一個假笑,“沒什麽,沒什麽。”她好擔心,擔心蘇氏,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受傷來了京城的事兒?會懷疑嗎?公主又是怎麽跟秦家交待的,怎麽會帶她來京城?是要感謝自己的救命之恩嗎?可為什麽慕容景會把她接到睿王府來,是為自己受傷而感到愧疚嗎?

一個個問題擾得秦黛心心煩意亂,她好想知道事實到底是怎麽樣的。

現在的她,好虛弱,根本沒有力氣再問下去。

慕容景突然敲了敲石桌,秦黛心隻覺得眼前一花,兩個人中間硬生生多出一個人,一個一身黑衣,全身都被罩住,隻露出兩隻眼睛的人恭敬的出現在慕容景麵前。

單膝下跪,低下頭道:“主子。”

秦黛心挑眉,他不熱嗎?這人不會就是傳說中的暗衛吧?這身打扮也驚悚了吧?大白天的,把自己打扮的都木乃伊一樣,嘖嘖。

“去準備食物。”這話說得要多簡潔就有多簡潔,仿佛多說一個字對慕容景來說都是一種可恥的浪費。

呃~

那黑衣人呆住,是他聽錯了嗎?主人什麽時候下過這種無聊的命令?黑衣人不自信的抬頭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對方眼中的冷意讓他膽顫。

該死的,他是發了什麽瘋。竟敢懷疑主人的決定?

“屬下該死,即刻去準備。”

嗖~

一道黑影快速閃過。

不見了~

秦黛心麵上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其實心裏好奇的要死,來無影去無蹤,他是怎麽做到的?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真的挺羨慕的,跟這種傳說中的輕功相比,極步就是垃圾!

秦黛心轉了轉眼珠,輕聲道: “王爺,你看起來並不忙。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跟我講講我的病啊?聽說你專門請了太醫來,不如你把他找來。我們聊聊啊。”

回應她的隻有風聲。

秦黛心深歎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臭男人,還真是她的克星。

“我隻想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裏待多久,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

該死的。如果不是打不過他,秦黛心還真想上前去踢他幾腳,看看能不能踢出幾個屁來……

場麵有點冷,秦黛心不自覺的搓搓手臂,問不出來就算了,她可不想跟塊冰講道理。想到這裏。秦黛心皺了皺鼻子,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沒有任何溫度的,幾乎不帶任何起伏的聲音飄了過來。

秦黛心懷疑。他用的是問句?好像是陳述句吧!

“回房間,還能去哪。”這是軟禁,變相的軟禁。

“你不吃東西嗎?” 聲音總算有了起伏,卻也依舊沒什麽情感在裏頭。

吃東西?秦黛心有點反應不過來,她本能的轉過身來。卻看到了讓人垂涎三尺的食物。

好香啊。

石桌上放著滿滿一大桌子吃的,香氣正是從那裏飄出來的。想必是那位黑衣人送來的,她因為背著身子,因此並沒有看到,也不知道這麽多東西他是怎麽拿出來的,變魔術嗎?秦黛心朝桌子上望了一眼,隻見桌上有糟鴨,酒釀丸子,清蒸甲魚,素炒小山菇,白玉豆腐,還有一大海碗的湯,旁邊還有一壺酒,一副碗筷。

再平常不過的家常菜,可此時看著卻分外誘人。

“咕嚕。”

秦黛心臉一紅,暗罵自己太沒有出息了。

“你竟然在本王麵前失儀。”慕容景眯起眼睛,惡狠狠的吐出了這句話,接著他話鋒一轉,狹長的眼角似乎帶上了丁點的笑意道:“不過,看在你六七天沒吃東西的份上,本無恕你無罪。”

秦黛心驀的睜大了眼睛,眼神裏裝著的都是不敢相信。

怪不得她那麽虛弱,原來不是她得了什麽絕症,而是沒有吃飯!

秦黛心往前走了兩步,挑了一個離慕容景最遠的石椅坐下。

兩人麵對麵,大眼瞪小眼。

“東西涼了就不好吃了。”

這男人在關心她?

秦黛心挑了挑眉,臉上維持著笑容,“六七天沒吃飯,我還能活蹦亂跳的,挺厲害的,哦?”

話裏話外的意思還是想打聽她那點事兒。

“紀笑海有給你喂藥。”

秦黛心愣住,誰?沒頭沒腦的怎麽會提到這個人。

慕容景身上的寒意退去不少,他道:“紀笑海是個大夫,專門研究亂七八糟的藥,他給你喂的那種藥,是可以讓人十天半個月不吃飯還餓不死的那種。”

他能一口氣講這麽多個字,還真是老天保佑。

想必這個姓紀的一定是個很牛的大夫,可以研究出類似現代營養液之類的東西。隻是藥怎麽能和食物相比呢?人吃了那種藥也隻是不會死而已,它又不能像食物一樣提供給人體充足的營養,還有美味的口感。

有時候味覺的享受比營養的供給更重要。

秦黛心瞄了桌上的食物一眼,慢聲細語的道:“我想回房間吃。”她的吃相,應該不宜被外人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