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沒有能耐

秦黛心步子極快,她踩著吱吱作響的木製樓梯,一路飛快的小跑著上了樓,往左手邊一別,順勢就推開了慕容景的房門。

慕容景正在換衣裳,一件微微染了汗的白色襯衣剛剛被脫掉,他**上身,露出小麥色的精壯身子,前胸後背上幾條猙獰的傷疤晃得秦黛心眼窩子微熱。

慕容景久經沙場,不論是領兵剿匪,出兵征戰,亦或是單兵作戰打探什麽消息,都是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他武功雖然厲害,可畢竟也是人,就算是鐵打的,也會有不慎中著的時候。

秦黛心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胸口上,那裏有一個醜陋的傷疤,皮肉愈合以後,形成了一塊增生性的瘢痕疙瘩,因為被縫合過,那疤痕倒比想像中的要好看一些。二人初遇時,他身受一箭,那中箭之處離心髒隻有寸餘距離,險些要了他的命。

可背後那條像蜈蚣一樣的傷疤是怎麽回事?這疤痕長約六寸有餘,當時這傷口應該很深,也不知道是怎麽挺過來的。還有,後背受傷,除了被偷襲,就是被自己人出賣,看那傷口的走勢,應該不是被自己人下黑手的,多半是被人從背後偷襲。慕容景那麽厲害,雖然不至於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地步,但尋常人想要傷他,實在不易,更何況是偷襲呢!傷他的,究竟是什麽人,竟然這樣厲害。

秦黛心暗暗思忖的同時,慕容景已經穿好了衣裳,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這丫頭,看到男人的身子居然臉不紅,心不跳,還一副打量的樣子,隻是看得好好的,為什麽突然神遊起來了?難道自己的身材入不了這丫頭的眼?

二人初見時,她為了治自己的傷,二話不說上來就扒了自己的衣裳,行事作風點半也無閨秀模樣。如今二人情根深重,關係早已非比尋常,她怕是更不會不會意思了。

慕容景突然覺得牙根癢癢的,剛在秦黛心麵前站定,卻見那少女攏著兩道愁眉,一雙杏目裏似有水氣。他一呆,想好的調侃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自相識以來,慕容景見過秦黛心很多麵,有狡黠聰慧的,有殺伐決斷的,有灑脫隨性的,也有安靜乖巧的,卻從沒見過她竟然雙眼隱隱含淚的模樣。

出什麽事了?

驚訝過後,慕容景胸口處不禁升出一股怒氣來,能讓這丫頭哭鼻子的事兒,絕非小事。秦黛心心性堅毅,果敢機敏,沒有普通女子那些兒女情長,優柔寡斷和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毛病。她經的事兒,離大風大浪,刀山火海亦不遠矣,麵對危險,背叛,刀光劍影,甚至生死,這丫頭眉毛都不皺一下,為何此時竟然要哭了?

等慕容景在秦黛心麵前站定時,秦黛心方才回過神來,她隻覺得自己鼻子微酸,眼窩發熱,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她暗暗調整呼吸,眨了眨眼睛,這才抬起頭來,給了慕容景一個略為安撫的微笑。

“怎麽了?”

秦黛心搖了搖頭,她能說再看到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痕時,自己脆弱了嗎?

“我有事要跟你說。”

明顯是在打馬虎眼,可既然不是大事,就暫且放放,日後總能問個明白。

慕容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說。”她昨天一直留在後院的廂房裏,與那個不肯離開的婦人說了半宿的話,想必是有了什麽收獲,才會過來。

秦黛心鬆了一口氣,忙把於氏的故事跟慕容景提了。

慕容景聽後,眉著皺成了川字型。

倒不是覺得於氏身世淒苦,天底下有著淒苦身世的人何其多,若個個憂心,還不得把心操碎了?他身為當朝親王,又是炎黃的頭頭,尚不能平所有民憤,伸所有冤屈,求天下千千萬萬個於氏,又怎麽會因為於氏淒苦而皺眉呢!

慕容景是聽出了秦黛心的言外之意。

於氏的大夫,小叔,下落不明,還有胡胖子和店夥計們也無故失蹤,這一切,有什麽關聯不成?

“你問過那於氏沒有,到底這王興和那個姓胡的,二者之間可有淵源?”瓦那是蠻夷之綁,那裏的民風尚未開化,人們偏信巫醫鬼怪那一套,做什麽事情之前都習慣請部落裏的巫師來占卜一下,問問神明的意思。草原人生性殘忍,直到現在,還喜歡用活人祭天,祈求風調雨順,家畜興旺。瓦那人的巫師,個個都很詭異,也很嗜殺,動不動就找什麽童男童女活埋祭天,要不就是找有特殊生辰八字的人,挖心剖肺的拿活人內髒出來,說什麽要獻給天神!

哪家的天神會要這種東西。

秦黛心歎了聲,才道:“問過了,從姓名到生辰八字,屬性,性格,家世等等,就沒有一樣是相同的。王興是江北人,胡胖子是此地土生土長的,一個瘦弱本分,讀過幾年書,善良老實,可是貧窮。一個呢,老奸巨猾,為利是圖,為了錢什麽都能幹,頗有家產,這樣的兩個人,我實在找不出他們的共同點來。”她低頭思忖了一小會兒,突然抬頭道:“啊,我錯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

慕容景正百思不得其索,聽她這樣一說,不禁問道:“是什麽?”

秦黛心嗬嗬一笑,“於氏!”

好個沒羞的丫頭。

兩人親昵了一陣。

秦黛心才道:“我想過了,這人販子一事,倒無關緊要,主要是烏三道,此人牽扯太多,不能不防。”

慕容景點頭,知道她的話沒完,便用眼神示意她繼續。

秦黛心轉了轉眼珠,才又道:“查烏三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反正現在也查不出什麽,咱們還有正事要辦,瓦那是一定要去的,索性我就答應了於氏替她尋夫。隻是瓦那地域複雜,又夾雜著各種各樣的危險,我替她找人,無異於大海撈人,費人費力的,自然沒有不收銀子的道理。”

慕容景隻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在院子裏發現的,那些所謂的“不義之財”隻怕並非是那些人販子的賊贓,很可能是這客棧真正的主人,那個胡胖子的家底。

一想到這兒,慕容景臉上的神情就有些精彩了,這丫頭一向擅長算計,卻不想也有失算的時候,拿了人家的錢,可不就得替人家辦事嗎?雖然胡胖子不知所蹤,可於氏也算得上是他的家眷了,用他的錢來辦事,倒也勉強算是說得過去。

“笑什麽笑,於氏是胡胖子養的外室,胡胖子沒有子嗣,這錢可不就是於氏的了。”

“我哪有笑。”慕容景看似一派淡然,一本正經的,其實眼睛裏止不住了笑意點點。

秦黛心清了清喉嚨,也不理會他的說辭,又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可於氏身無長物,萬一我們替她找到了王興,她卻不在了怎麽辦?這個於氏頗有姿色,你總不能讓她去土樓子裏掛牌子掙錢吧。”

慕容景聽到“土樓子”“掛牌子”三個字,不禁又皺了皺眉。

秦黛心自知失言,連忙道:“所以我想了個主意,於那個於氏和咱們都有好處,你要不要聽一聽。”

慕容景是見慣了秦黛心的把戲的,知道她是想轉移話題,不過他確實也對她口中的主意頗為好奇,於是決定暫時放過她,便道:“你說。”

“這客棧是無主之物,胡胖子失蹤以後,那些人販子便把這店占了去,這客棧成了黑店,屬實有些惡心。我想著,不管怎麽說,於氏與胡胖子有故,不如讓她把這客棧接過來,打理起來。”

慕容景一愣。

秦黛心飛快道:“你想想,於氏一個弱女子,能從江北一路走到這裏來,縱使是靠了皮……”她本來想說皮肉錢,可一對上慕容景微怒的眼神,便把後兩個字咽了下去,改口道:“靠了不光彩的手段,可她一個弱女子,又不會武功,若沒有點心計手段,能活到現在嗎?最初於氏鬧事兒的時候,連婉兒姐姐和雪晴,玲子三個都被她唬住了,可想而知,這個女人並不簡單。”

“你要用一個不簡單的人,就不怕日後她獨大,成了你的絆腳石。”

“不怕。”秦黛心神秘一笑,自信滿滿的道:“如果一個於氏就能製住了我,那我也不用去瓦那了,還是躲在秦府後院裏比較保險。於氏雖然聰明,有些心計,一路走來也算見了些世麵,可畢竟,她是個弱質女流,手底下又沒有心腹,如何成事?我冷眼旁觀,她雖然有些小聰明,可心卻還不算壞,關鍵是執念太深!”

雪中送碳難,錦上添花易。

像於氏這種情況,誰幫了她,誰就會是那個雪中送碳的人。

“如果我們幫了於氏,讓她留在此地,做個交通站,你覺得她會不會依?”

慕容景扯了扯嘴角,這丫頭在後邊跟於氏說了那麽長時間的話,於是若是沒答應,她會一出門就跑到自己這兒來?

“隻怕她沒那個能耐。”慕容景冷清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