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澤帶我來到宮外的一塊高地上,視野非常好,能俯瞰整個龍宮,隔著穹頂,一抬頭就是成群遊過的熒魚群。
周圍皆是穿著華服的海族貴胄,鋪著毯子席地而坐,喝著美酒,擊節而歌,好不快活。但可能顧忌著靈澤的身份,大多離得八丈遠,都沒敢靠太近。
一眾花俏的毯子中,有一塊特別顯眼,乃是紫金色的。紫雲英擁著一眾美姬靠坐其上,有給她剝葡萄的,跳舞的,捏肩的,墨雀也在其中,是為她扇扇的。
這就是她要的生活嗎?
俯望坡下,我有些複雜地想著,唇邊突然就被湊上來一隻杯子。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裏麵是什麽,杯子就沿著唇縫傾斜,將裏麵醇厚香沉的酒液灌進了我的口中。
琥珀色的酒液大多都進了我的胃,少許沿著唇角滑落,順著喉頭全數落進了淺色的衣襟裏。
“咳咳!”我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不用看鏡子都知道自己必定臉都漲紅了。
我心裏有些不高興靈澤這樣強迫我,偏又明白兩人身份猶如雲泥,別說灌酒,就算立時殺了我我也隻能接受不能反抗,一時更是不忿。
總問我喜不喜歡他。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他還不是一樣拿我當玩物?
我抹著唇角,不甘地瞪了他一眼。
靈澤毫無所覺,依舊用那隻我喝過的杯子替自己又倒了杯酒,一口飲盡,姿態豪邁,倒是有些異於平時給人的端莊印象。
“好酒!”他笑歎一聲,唇角仍留有水潤的痕跡,轉頭問我,“好喝嗎?”
我方才囫圇吞棗,光感覺到辣和烈還有羞惱,哪裏能品出什麽滋味?
但麵對靈澤,我總是不能說實話的。
我牽了牽唇角:“好喝。”
龍宮的酒都是從陸地上運來的,路途頗多艱辛,每一壺都很珍貴,北海王的禦飲更是如此,我用尾鰭想都知道價格不菲,少說也是百年珍釀,總不會難喝的。
靈澤聞言唇邊笑意更濃,直接仰頭將酒壺對準自己,晶瑩的酒液傾瀉而下,如一道流泉落進他的口中。須臾,他放下酒壺,準確扯著我衣襟將我拉到了自己麵前。
四唇相貼,甜美的酒液從一個人的口中渡到了另一個人的口中。
我雙眸驚嚇地微微瞪大,喉結自發地吞咽著,將對方渡給我的酒盡數咽下。
舌頭勾連,唾沫相融,我與他很是纏綿地吻了片刻。直到我呼吸不穩,整個人都要熱的暈過去,靈澤方才收回糾纏著我的唇舌。
北海王濃密的眼睫輕顫著,羽毛般撩搔著我的心。
分明沒有碰到,我卻生出了癢意。
這股癢意看不著摸不到,又確實存在,分不清是醉酒產生的,還是其他。
我動了動手指,想將掌心捂在那雙眼上,好看看能不能減輕身上的癢意,他先一步與我額頭相抵,朗聲大笑。
“好喝嗎?”靈澤又問了一遍,但這次話裏多了些旖旎挑逗,與方才並不一種語氣。
我道行尚淺,不是他的對手,愣愣看著他:“好喝??”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答案,卻叫人心跳加速,渾身都要燒起來。
“我也覺得很好喝。”靈澤用拇指擦去我唇邊的一點濕意,忽地像是生出某種預感,臉稍稍一側,道,“來了。”
我沒問他什麽來了,因為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龐大到可怕的熒魚群從我們左側緩緩遊來,像是萬千星辰組成的一條銀河,自頭頂經過。
無論海底王權發生怎樣的更替,它們都會照著自己的本能,年複一年回到這裏,繁衍生息。
我總算明白為什麽靈澤要帶我來看會發光的魚了。
它們真的很美。
這是在深海,在夜鮫族所不能領略到的美景。
我癡癡看著魚群,連眨眼都要忘了。
“好看嗎?”
我點點頭,想到身邊的男人看不到,又立馬“嗯”了聲:“好看。”
男人意味不明地輕笑起來:“給你看些更好看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身側一聲響徹山巔的龍吟,有什麽東西掀起巨風,衝上了天際。
我伏在地上,內心一片驚駭,等再去看頭頂的魚群時,竟發現有條白色的頎長巨龍出現在了上方。
四周斷斷續續響起海族們的驚呼,紫雲英狂笑著,在眾人麵前化成了一隻大到驚人的紫色烏鰂。
她穿透穹頂去到外麵,闖進熒魚群,海水卻不漏進來半分。
熒魚們並不怕她,就像知道紫雲英不會傷害它們,照常沿著既定軌跡前進著,隊伍不亂,速度不減。
之後又有不少海族學著她的樣化出原形去到穹頂外,與群魚共舞。
此番景象,倒是比剛才熒魚路過還要壯觀了。
我正暗自震驚,悠長的龍吟忽地響起,白龍優雅地盤起身子遊到我麵前,碩大的龍首正對著我,胡須在空中飄**。
“好看嗎?”
低沉,渾厚,是靈澤的聲音。
我坐在原地,心髒前所未有的劇烈跳動著,原來他的原形是這樣的??
這樣龐大,這樣美麗,這樣令人敬畏。
“好看。”我像被攝了魂魄般,呆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