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來者不善
到了外麵，殷晟抬頭看了看天，終於明白鏡所說的天有異象是什麽意思了……
目之所及的一整片天空，都是壓抑的暗紅色，像中了毒的人所流淌的血液，或者鏽跡斑斑的鐵門。
殷晟想了想，對鏡道，“百姓有沒有恐慌？”
“陛下還是親自出去看看吧。”鏡說道。
殷晟瞬間就有種不祥的預感……鏡不願意說，一定是已經混亂了。
他匆忙走出軍師府，轉了個彎來到大街上，隻見幾乎家家戶戶都點著燈，到門外驚慌失措的看著天，有些人甚至就跪在地上不住的衝著大街磕頭，有些人則是拿著鑼鼓咚咚敲著，大多還是比較鎮靜的百姓，也是呆呆的抬頭看天。
殷晟低垂下眉眼……外麵鬧成這個樣子，他在軍師府裏居然什麽也沒聽見，果然妖姬誤國嗎？
鏡看殷晟突然間失落了，以為他是為百姓擔憂，連忙安慰道，“陛下不要難過，請陛下想想辦法吧！”
和飛電從書房裏出來的時候天色還是平常的暗藍色，天空中也繁星點點，月色正好，正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夏末夜晚，怎麽才一會兒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天變成這樣有多久了？”殷晟問道。
“從陛下和軍師大人剛進臥房就變成這樣了。”鏡老實的回答。
“你跟蹤……”殷晟剛想責備他跟蹤自己，突然想到麵前這個人是鏡，是對自己不一般存在的侍衛，連忙改口道，“寡人不是說了，如果寡人平安到了軍師府，你就先回宮的嗎？”
“屬下不放心。”鏡劍眉微微一揚，毫無懼意地說道。
殷晟無奈地看了鏡一眼，他知道鏡是處於忠心才會不聽話的，也就不再說什麽了，大不了以後來找飛電的時候偷偷來就行了。
他微微點點頭，想了想問道，“通知風淩諳了嗎？”
“風大人就在對麵的街道上呢。”
鏡話語剛落，那邊風淩諳帶著一批侍衛也看見了殷晟，連忙迎過來，殷晟連忙擺手示意不必多禮，風淩諳看見殷晟的手勢，想了想，還是跪了下去，大聲喊道，“臣風淩諳叩見陛下。”
風淩諳帶來的侍衛們也連忙俯身行禮，嘩啦啦一大片聲音，百姓聽見喊聲也連忙湊過來，齊齊跪下給殷晟行禮。
殷晟皺了皺眉頭……風淩諳明明不是看不懂他手勢的人啊，朝中真正看不懂他手勢的應該隻有飛電才對。
正想著，隻見風淩諳抬頭與殷晟對視了一眼。
殷晟瞬間明白了風淩諳的意思：如此混亂的情況，當然隻有陛下親臨才能穩定人心。
於是殷晟開口說道，“大家都平身吧。”
風淩諳帶頭站了起來，身後的侍衛和百姓也跟著站了起來，都等著殷晟下一步的指令。
“陛下，天如此異象，該如何是好？”風淩諳問道。
“大家不必擔心，我黎國有聖女庇佑，聖女在回天界之前告訴過寡人，紅天大吉，現在已經很晚了，大家都回去睡覺去吧。”
百姓們相互看了看，都道既然陛下都說是大吉之兆，想必真的無礙，於是再次行禮之後陸續回了自己的家中。
等百姓走的差不多之後，風淩諳走到殷晟身邊說道，“陛下，估計這……”
“不是好兆頭嗎？”殷晟笑了笑道。
看這滿天的暗紅，殷晟不由地想到了飛電來的時候滿天血紅色的雲。血紅給他帶來了飛電這隻好騙又好逗的狐狸哥哥，不知道暗紅會帶來什麽呢？
不過老天總是公平的，他不會三番五次給同一個人帶來幸運，走要帶來點倒黴的事情中和一下的。
“這個臣也不知道，”風淩諳道，“不過陛下還是小心為妙。”
“再看吧，”殷晟說道，“若是老天要一夜屠城，寡人做什麽也挽回不了，不如順其自然，看看明日天色如何。風卿，咱們也回去睡覺吧。”
風淩諳微微有些驚訝之色，要是依陛下之前的性格，不弄清楚怎麽回事絕對不會說出回去睡覺這樣的話來，可這些日子，為什麽陛下變得越來越淡定了？
不過大約是陛下真的長大了，遇事不慌，也是王者必備的風度。
風淩諳點了點頭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殷晟點了點頭，目送風淩諳離開，臉上淡定從容的神色也退了去，他抬頭看了看這天空，不禁有些擔憂。
“陛下……我們也要回宮嗎？”鏡問道。
“嗯……”殷晟收回目光，點了點頭，“回去吧。”
於是二人便向回宮的方向走去，默默無言，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殷晟此時擔心的隻有這奇異的天相，而鏡卻盯著前麵的背影出神——什麽時候，陛下已經長這麽高了。
不過還是比自己矮一點呢，鏡不由地笑出了聲。
殷晟聽見他在笑，好奇地問道，“鏡，你笑什麽呢？”
像“笑陛下矮呢”這種話鏡是絕對說不出口的，而且因為習武或者其他原因，陛下在同齡人裏已經算高的了。
鏡想了想說道，“屬下在想，當年見到陛下的時候，陛下隻有桓世子殿下那麽高，轉眼間陛下已經是大人了。”
殷晟有些奇怪為什麽鏡會突然想起這個，不過這句話也讓殷晟想起了當初被迫離開宮的時候，母妃把自己推給一個看起來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侍衛就撒手人寰了，這個侍衛就是鏡。
不過母妃的確是極有眼光的女子，她沒有看錯鏡，鏡這些年一直盡力為自己做所有他能做到的事情，從未讓母妃的在天之靈失望過。
殷晟笑了笑道，“我是長大了，鏡卻一點沒變。”
鏡愣了愣，不知道殷晟說的是身體上沒什麽變化還是心理上……不過，這兩樣都應該變了很多才對啊。
“我說的是鏡的心，”殷晟指著他的心口道，“鏡一直對我這麽忠心，從未令我失望過。”
鏡被觸及的地方突然襲上一陣暖意……殷晟剛才說的話，是對他最好的誇讚。
“那……屬下想問一個問題……”
“什麽？”殷晟挑挑眉，示意但問無妨。
“陛下對……軍師大人，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感？”鏡終於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很重要嗎？”殷晟對他笑了笑，“寡人有時候也會玩心大動，找一個與寡人牽連不多的人玩玩，但也隻是玩玩。”
“陛下……不會動情的嗎？”鏡大著膽子問道。
殷晟低頭不語。
鏡突然自嘲的笑了笑，陛下怎麽可能會動情，就算動情也不會跟個男人動啊……就像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麽樣的情感一樣，也不會對自己產生情感。
“鏡，”沉默良久，殷晟開口道，“我是沒有心的，是沒有資格愛上任何人的。”
鏡覺得自己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脫口而出問道，“那陛下的心呢？”
殷晟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擁住鏡的肩膀道，“估計被狗吃了吧。你怎麽突然問這些事情啊鏡，你是不是暗戀我啊？”
陛下又露出了十分可愛的不正經表情，使得鏡差一點忍不住承認了。
不過鏡隻是看著殷晟的眼睛，始終沒有說什麽。
“最好別是，”殷晟收回手，走在鏡身邊，“你和無蹤，都是我的朋友。”
鏡的心一下子冷了半截，卻默默地點了點頭，還要說著，“屬下明白。”
殷晟嘴角輕揚，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看這天空，暗紅色依舊如前。他的微笑再次卸下，這……究竟該如何是好？
……
風淩諳回到家中，隻見彎彎正站在門口，也是一臉不解地看著天空。
“怎麽了夫人？”風淩諳上前問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嗎？”
彎彎搖了搖頭，皺著鼻子說道，“一股怨毒的味道，卻不知道是什麽。”
“哎，不知道是不是什麽厲害的妖魔，若是的話，也不知道他是善是惡。”
“恐怕……”彎彎剛開口，突然天上低落一滴紅色的**，落在她的鼻尖，她將液滴抹到手指上看了看，有些擔憂地說道，“來者不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