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血色夜雨
轉過下一個巷口，前麵突然傳出微弱地響動，卻還是被聽覺敏銳的鏡捕捉到了，他連忙拔出刀擋在殷晟前麵，小心翼翼地看著周圍說道，“陛下小心，有人。”
殷晟聽了，也將手觸及腰間的軟劍，集中精力尋找這輕微的響動的來源。
一片寂靜。
鏡皺了皺眉頭，難道聽錯了？
正在這時，離殷晟他們不遠處排著一排木板，底下突然傳出“嗚嗚”的聲音，鏡一劍刺過去，將那些木板齊齊斬斷，底下一個孩子抱著一隻小狗，眼中滿是懼意的看著他們。
這時天上的紅光開始漸漸消散了，天色又像以往的黑夜一般暗了下來，殷晟看不清那究竟是不是一個孩子，於是靠近了些想要看清楚。
鏡連忙伸手拉住殷晟，鄭重地說道，“陛下別過去。”
殷晟看了看鏡，思慮一會兒點了點頭，對那一言不發的孩子招了招手，道，“你過來。”
那孩子依然不敢動，倒是他身邊的小狗乖乖的跑到了殷晟腳邊，後兩腿跪著看著殷晟“嗚嗚”直叫。
“讓你過來沒聽見嗎？”鏡冷聲說道。
那孩子聽完，身體因為害怕微微顫抖著站了起來，慢慢走到殷晟身邊，緩緩將頭抬起來看著殷晟。
殷晟看清他的臉，不由得一驚，說道，“離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孩子正是伏離，聽見殷晟叫他的名字，他突然就哭了出來，殷晟腳邊的小狗見他哭，連忙跑到他腳邊，舔著他垂下來的小手。
伏離卻有些厭惡的將那隻狗推開，開口對殷晟道，“陛下……離兒好害怕……”
小狗委屈地跑到，躲到殷晟身後，殷晟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不回家？你爹爹會擔心你的。”
“是剛才……”伏離指了指那隻小狗道，“小黑從家裏跑出來，我怕它出事就跟了過來，沒想到天突然就變得好紅，我怕天下會掉下來妖怪，就躲在這裏……”
伏離說著，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又不敢在殷晟麵前放聲大哭，隻是流著淚微微抽泣著。
殷晟忙俯下身子，伸手為他抹去眼淚，柔聲安慰道，“離兒別哭了，寡人讓鏡送你回家吧。”
伏離吸了吸鼻子，抬頭看著鏡，喊道，“鏡哥哥……”
鏡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什麽。
殷晟直起身子，對鏡道，“鏡，你送離兒回尚書府吧。”
鏡點頭道，“屬下領命，但請陛下跟我們一起過去。”
殷晟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道，“鏡，這裏離皇宮不遠，寡人可以自己回去的。”
“不行，”鏡認真地說道，“天象詭秘，不能讓陛下離開屬下視線一步。”
“鏡！”殷晟皺了皺眉，怨怨地與鏡對視。
鏡毫不退讓，不置一詞，隻是直直盯著殷晟的眼睛。
伏離抬著頭一會兒看看殷晟，一會兒看看鏡，不知道這兩人在看什麽。
半晌，殷晟無奈的歎了口氣，默默移開視線，低聲道，“那就一起去吧。”
說罷帶頭走向尚書府。
鏡在他身後，輕輕揚起嘴角，然後低下頭看了看伏離，對他伸出手。
伏離眨了眨眼睛，牽著鏡的手，跟在殷晟身後向尚書府，身後的小狗可憐巴巴的對伏離叫了兩聲，伏離對它招了招手，道，“小黑，我們回家。”
……
殷晟本想著，伏離這麽晚沒回去，尚書府的人應該急瘋了才是，到了尚書府的大門前才發現，裏麵什麽異常的動靜都沒有。
殷晟有些奇怪，回頭看了看鏡，鏡應該也發現了，一樣不解的看著殷晟。
“謝謝陛下和鏡哥哥，離兒先回去了，”伏離禮貌地彎腰行禮，然後接著說道，“陛下和鏡哥哥千萬別告訴爹爹這件事情喲，因為離兒是偷偷跑出來的。”
偷跑出來的麽……這就難怪了。
殷晟對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天黑了之後，離兒就不可以到處亂跑了知道嗎？”
伏離點點頭道，“嗯，知道了。”
“乖，進去吧。”
殷晟說完，伏離對他們倆甜甜地笑了笑，回頭輕輕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一個穿著紫色袍子的男子給伏離開了門，伏離剛進去那人便立馬將門關上了。
殷晟沉默片刻，對鏡說道，“咱們回宮吧。”
鏡似乎有些猶豫，依然看著尚書府的大門。
“別看了，走吧。”殷晟伸手抓住鏡的手腕，拉著他離開尚書府門前。
鏡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被殷晟牽著的地方，就覺得從那半截手臂開始，一股癢酥酥的感覺襲上心頭。
不……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不該會有這種感覺。鏡想著，他竟然十分想要反手握住殷晟的手，想要牽著他走在這漆黑的夜裏。
可理智讓他終究沒有這樣做。
距離尚書府有一段距離，殷晟才放開鏡，用那隻手托著自己的下巴說道，“鏡，你察覺到什麽不對了沒有？”
鏡感覺自己剛才被牽著的地方還殘留著殷晟手上的溫度，因為他有力的手掌的離開而帶來的失落頃刻占據了鏡的心。他低著頭，一言不發。
殷晟的問題沒得到答案，轉臉不解地看了看鏡，就發現鏡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手腕，不由問道，“鏡，你怎麽了？”
鏡回過神來，忙道，“沒，沒什麽……”
殷晟無奈，再次問道，“鏡，你覺不覺得剛才的事情有些古怪？”
鏡仔細想了想，道，“伏離這孩子……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第一眼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很奇怪……明明才七八歲大的孩子，總是讓屬下聞見一股危險的氣息。”
“不不，我不是說伏離呢，”殷晟忙搖了搖頭，“剛才給伏離開門的那個男人啊……雖然他的身形一閃，我也沒看清究竟是男是女，不過應該沒有那麽高的女人吧。”
鏡回想了下當時的情景，道，“的確，伏離偷偷跑出來，他卻知道守在門口給伏離開門，那就是知道伏離晚上出了尚書府。作為尚書府的人，知道他們的小少爺這麽晚偷偷跑出去，竟然不告訴伏大人，他有何居心？”
“對，而且他衣服上的圖騰……”殷晟話說了一半，又搖了搖頭道，“估計是天色太暗，我看錯了吧。怎麽可能……”
鏡不知道殷晟在說什麽，他也沒多問，接著剛才提到的事情說道，“陛下，屬下還是覺得伏離這孩子不簡單，以後……得讓桓世子和他保持距離。”
殷晟看了鏡一眼，喃喃道，“一個孩子能有什麽危險？桓兒好不容易才有個玩伴……”
“陛下，你還記得你的小黃雞嗎？”鏡突然問起了這個問題。
“那隻踏雪烏騅？我送給你了啊。”殷晟不解地看著鏡，“怎麽突然問起了這個？”
“屬下在草叢中撿到小黃的時候，它被捆著四肢，又被雨淋了半日，已然奄奄一息。”鏡說道，“可是屬下在宮中多年，實在不知道宮中居然有如此惡毒之人會如此虐待一隻貓。”
“怎麽？你懷疑是伏離做的？”
“不是毫無根據，”鏡回答道，“那天……是伏離第一次進宮。”
“不可能的，”殷晟對鏡笑了笑，“你想多了，鏡。伏離不過是一個孩子，也許有時候驕縱頑皮了點，但一個孩子再惡毒又能惡毒到哪去呢？”
“可是……”鏡皺了皺眉，眼前不由浮現伏離看剛才那隻小狗時，眼中厭惡的表情。
“好了鏡，別對人家有成見嘛，好歹我和桓兒都在尚書府住過幾年呢，”殷晟笑這拍了拍鏡的肩膀道，“伏大人教育孩兒肯定沒問題呢。”
聽殷晟這麽說，鏡也明白了為什麽他一直不願意承認伏離不正常的原因了。
但是陛下一定也看出來了吧，鏡想著，隻是因為顧及伏大人的原因，所以陛下隻好強迫自己不去承認這件事。
鏡也隻好乖乖閉嘴。
回了皇宮，殷晟發現天上的暗紅已然全部褪去，深藍如帷幕般的天空再一次出現。他笑了笑，對鏡道，“看這天空已經完全恢複如常了，是不是這件事情就這麽平靜的度過了呢？”
鏡也抬頭看了看天空，輕輕的點了點頭。
可是鏡的心中卻是歡喜的，這件事情沒有太讓殷晟操心，就是他心中最值得開心的事情了。
正想著，突然一滴水珠落在鏡的鼻子上，鏡連忙道，“陛下，好像下雨了，先到金殿裏麵吧。”
殷晟看了看天空，點點頭與鏡進去。剛進了金殿，外麵就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在涼涼的黑夜裏淋漓暢快，印著皇宮的燈盞呈現奇異的色彩。
似乎是血紅色的雨。
殷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怎麽會是血紅色的雨呢，一定是夜太黑燈不夠亮導致的吧。
殷晟想著，轉臉看了眼鏡，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突然發現落在鏡鼻尖上的水滴，是血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