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旭澤的第二本奏折,參江南鹽道婁一灃,這也是位老熟人了,當年偷偷往雲河新縣令林垣家祖墳中擺陣破壞對方祖墳中的靈氣,也是個極不道德之人,早就上了喻心的黑名單。
但鄔旭澤參他可不是因為這事,林垣將此時稟告於鄔郡守想請他主持公道時,鄔旭澤由人品想到為官,著手開始暗中調查婁鹽道。
一查不要緊,這位鹽道身居肥差,處處是槽點,想不抓住都難,中心思想就是一個字:貪,倆字:巨貪。
鄔旭澤在折子中寫的很直白:婁一灃跌倒,京城吃飽。
景忱倒吸一口涼氣,“鄔卿辛苦。先辦於自寅的事。至於婁一灃,你要小心。年前趕緊把家人全部接到京城。年後再查他。”
鄔旭澤感激的對皇帝抱拳,“皇上的嗬護之心,臣感激不盡,臣自調查婁一灃之始,就知其背後水深,必然是拔出大樹連著根,說不定會被殃及。但臣必須做這件事,不做,良心不安。”
景忱讚許的點頭,正明帝在位十四年,官員貪腐已成常態,鄔旭澤是清流中的清流,據說當年請喻心和玄明道長給兒子浩清治病,花盡手中所有積蓄還賣掉了父親留給自己的端方老硯才湊齊藥費。
喻心一直都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那時發財心太重,宰鄔縣令太狠。後來鄔浩清跟著一起讀書,她各種照拂,也算是還了鄔縣令的情。
君臣交談間黃梓進殿稟報:“稟皇上,江南鹽道婁一灃進貢白鹿一隻,說此物萬年難遇,實在是罕見至極,預示著新皇登基後天降祥瑞,上天都在保佑我景順朝。”
鄔旭澤:“……”
景忱看一眼黃梓,“何時送來的。”
黃梓回答:“上午剛送到,就在殿外等著皇上去看呢,臣去看了一眼,那鹿可真是有靈氣的很,通體潔白潔白的,連眼珠子都與別的鹿不同,是粉白色的……”
他看景忱麵色不善,不敢往下說了。
景忱歎口氣,黃梓黃櫨兄弟四個不是太監,所以給他們封了內侍官的職位,他們自稱“臣”是沒錯的,但他們幹的是大內太監的活,對朝政並不了解,所以有時候說話隻憑直覺,不怪他們。
他看看身後,“去請皇後來。”
黃梓趕緊答應著,不明白朝臣進貢白鹿和皇後有什麽關係,許是有好玩的第一時間和皇後分享?是了,他們這位皇帝對皇後可是容寵至極呢。
黃梓走後鄔旭澤行個禮道:“皇上,請恕臣直言,婁一灃該是覺察到臣在背地裏查他,所以先下手為強了。”
一直守在景忱身邊不吭聲的楚飛艦適時翻個白眼,“說白了,這就是賄賂皇上。”
鄔旭澤驚歎,這位楚大人還真敢說!
楚飛艦:“你讓我妹來,是看那白鹿有無毛病的吧,我看幹脆把晏哲也喊來,讓太醫們也長長見識。”
皇帝同意了,黃櫨立馬安排自家四弟去宣晏哲。
不多時喻心到來,見了鄔旭澤一驚,免禮過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猜你入京後都沒有見過浩清。”
鄔旭澤撓頭,訕笑,“娘娘猜的真準。”
“鄔大人,朝政再重要,也要關心兒子的成長,浩清天分雖沒問題也頗為努力,但他亦需要來自父親的關愛。”喻心開門見山的指出他的問題。
鄔旭澤深感愧疚,“臣尚且住在驛館中,等今日回去一定趕緊租好房,年前接浩清回家過年。”
“都年二十八了,牙行都回家過年了,你去哪裏租房。”喻心裝模做樣的朝景忱拱拱手行禮,“皇上,後宮不得幹政,但臣妾實在忍不住要說兩句了,像鄔大人這樣的好官清官,大過年的住驛館,隻怕會寒了百官們的心啊,以後誰還樂意做鄔大人這樣的官?”
景忱讚許的看娘子一眼,女人就是心細,說的還非常有道理,出發點落在朝廷格局上,任誰都沒法反駁。“洪堯街對麵的長郅坊有一處朕的私宅,便賞於鄔大人吧,這樣離浩清也近些。”
“萬萬使不得,那可是皇上的私宅。”鄔旭澤嚇得連連擺手。
楚飛艦翻個白眼,那宅子他知道,是姓景的和楚宅一起準備好的,目的是預備媳婦和他鬧別扭回娘家時,他偷偷潛伏的地方,潛伏自然是為了隨時快速出現哄媳婦開心。
舍得賞給鄔旭澤,這是篤定了喻心不會被他氣回娘家嗎?未必。
喻心瞪鄔旭澤一眼,“君無戲言,莫再推辭。皇上本就不需要離楚宅那麽近的私宅,他出宮向來住楚家。”
景忱無語,楚飛艦幸災樂禍。
鄔旭澤隻得答應著,不敢再推辭惹帝後不快。
喻心帶晏哲往外走,“白鹿在哪裏?”
黃梓趕緊引路,娘娘真是個急脾氣呢,好在太醫院首晏哲也到了。
殿外梅花樹下果然拴著一頭梅花鹿,是婁一灃的師爺親自護送過來,見到帝後趕緊行禮,然後發表一通洋洋灑灑的恭維之詞:
“白鹿者,天下罕見也,乃天下第一祥瑞之物。皇上請看,此鹿最神奇的地方就在於,它白的徹底,連眼珠都是粉白色,奴才敢說,此物絕無僅有……”
“連眼珠都是白的,白化病無疑了。”皇後娘娘不急不緩的打斷師爺的嘮叨,“動物或人類基因突變時,會在身體某一部位出現白化現象,其他部位仍舊可以分泌黑色素,比如本宮曾見過通體全白但眼珠和四蹄是黑色的牛。皇上請近看。”
師爺似懂不懂,麵露尷尬之色,皇後娘娘似乎對這吉祥物不屑一顧。
喻心引著景忱走近那白鹿,“此鹿眼珠是白色,全身雪白,是不折不扣的全身性白化病,身體已喪失分泌黑色素的功能。”
“換言之,這就是頭病鹿。”
“皇上,不知誰要敬獻您一頭病鹿,此人絕對居心不.良,暗藏禍心。”
喻心最後總結道。
晏哲適時引經據典:“梁文朝時曾有官員進獻白鹿給當時的聖上,換得自身及家族的高官厚祿。不成想那白鹿沒幾天就死了,看著是祥瑞,實乃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