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郊區打車到市區,原來隻要四十分鍾。
池遲顫著手指付車費的時候,這麽胡思亂想著。
他跟何蒼冬每一次趕輕軌還要中途換乘,整整要花一個小時四十分鍾呢。
上一次他們就在這附近吃的美蛙魚頭,池遲請的客,可到頭來還是何蒼冬硬去付的帳。
池遲下車關上車門,餘光掃過那熟悉的招牌,卻頭也不回衝進了人民醫院的急診去。
他跟著小胖墩一起趕來的醫院,路上也把來龍去脈聽了個七七八八。
今天風大,本來不該上工的,奈何人都準備好了,今天又是說好的最後一天,有的都買好了今晚的火車票趕路,就抱著僥幸心理幹起來了。
誰知道今天不知道怎麽搞的,許是風迷了人眼,有個單幹的架子工拆架子的時候滑了腳,何蒼冬正背對著幹活,被人硬是當救命稻草一樣拽了下去。
他沒有防備,手上還拿著電鑽,重心一偏便摔了,等到大家被驚動時,已經墜下去了。
“冬哥好在是帶安全繩了……”小胖墩說起來都還在害怕,說話都哆哆嗦嗦,“拽他那個大叔最後還是摔了,直接被拆下來的鋼筋紮得跟馬蜂窩一樣。”
小胖墩說到這裏就噓了聲,但是任誰都知道從十幾米的高空摔下,還直直被捅成炸串,隻能是什麽後果。
池遲臉上血色都少了一層,之前著急忙慌跑動的熱都被心底升起來的寒氣壓住了。
“池老板,就這病房,冬哥就在這兒。”
池遲腳步一頓,走到門口卻覺得腿肚子發軟起來了。
明明都知道沒事的,怎麽還是害怕呢。
他還是被小胖墩拽進去的。
“冬哥,池老板來看你了。”
“吃吃,你怎麽也來了。”被一群人圍著,繪聲繪色講剛才驚心動魄的生死一刻的何蒼冬看起來精神得很,臉上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你都不知道剛剛多嚇人,差那麽一點我這條小命就丟了,老子還沒嚐過肉味呢。”
池遲點了點頭,默默找了個角落坐著,安靜看著何蒼冬繼續跟著周圍一圈子工友吹噓。
他等了半個多鍾頭,等到送何蒼冬來的工友們都紛紛趕回去接著做事。被擠得滿滿當當的病房一下子空了,何蒼冬總算歇了口氣,就看到一直蹲在牆角種蘑菇的小結巴老板走到他病床旁邊來。
“哎喲,吃吃我跟你說……”何蒼冬又揚起笑,想要再說一遍他的英勇事跡,就被池遲猛地從眼眶裏滾落的熱淚嚇得噤了聲。
池遲也覺得自己丟人,垂下頭胡亂抹了兩把臉,又輕輕碰了碰何蒼冬胳膊腿上包紮的繃帶。
何蒼冬沒死是真的,可也不是毫發無損。渾身上下擦傷不少,抱得跟個什麽似的,還被鋼筋割傷了右腿,還不知道十天半個月能不能好透呢。
“都小傷啊……”何蒼冬自己都被這哭包結巴帶得多愁善感起來了,他一個傷員反倒安慰起人來了,“我聽你的帶著安全帶,沒把命丟工地上。”
“嚇壞了吧。”
池遲想著這個臭冬瓜差點被人連帶摔成爛冬瓜就心裏突突,他嗓子都是啞的,眼裏的淚還沒再落下來,就被人抹了把淚。
何蒼冬粗糙的指腹擦過他的眼角,也收起了混不吝的笑容。
“是嚇人,我摔下來掛天上的時候,看著那人的樣子就後怕……”
他懸在半空,看著對方從掙紮到斷氣,最後直勾勾看著那雙合不上的眼睛,心裏全是難以言表的恐懼。
“不做了……你別做,這個了。”小結巴老板越俎代庖的替人下了決定,“跟我幹。”
不就是個冬瓜嗎?
他小時候還養過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