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戴了兩年的環佩在足邊迸裂,阮笙沒有閃避,任由碎片越過足尖。

身邊的男子呼吸略重,阮笙被淚模糊了眼,看不清他如今暴怒的模樣。

這樣也好,她想。

起碼她不必麵對,男子對自己的厭惡。

她終於退了一步,中規中矩地對著當今聖上親封的端王下跪行禮,碎片劃破衫裙刺傷肌膚,她卻恍然未覺。

再次抬首時,有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和她清淺的聲線一同落地。

“阮笙知悉今日冒犯,但歸還信物茲事體大,事出有因,請王爺息怒。”

愛慕多年的身影在視線中全然模糊了,阮笙依舊固執地望著,想將這道身影映入心底。

“祝王爺與楚二小姐終成眷屬,琴瑟和鳴。”

放棄等待那聲不可能到來的挽留,阮笙站直身體,緩緩轉過了身。

她腳步很輕,一步一步遠離這方她曾今待過兩年的院落。

謝行朝暈厥的兩年內,她日日陪同在旁,休寢亦與他同床。

可這方院落從被休棄那一日起,便和她再無幹係。

她盡力走得風輕雲淡,想給這段無果的戀慕一個瀟灑的結局,可不斷滑落的淚,注定她無法達成心願。

身後,一陣喧囂。

在女子邁出門檻後,謝行朝終於睜開了眼。

他死死注視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不知怎的心上疼痛比傷勢還重。

手邊觸及的所有物什都被他摔落在地,禦賜的珍品同樣落了個稀碎的結局。

他站在滿地狼藉中,不去捂不斷蔓延著血色的傷勢,反倒捂住了毫發無損的左胸口。

聽聞端王蘇醒趕來的一幹太醫進門時,看見的便是這樣的陣仗。

“行朝!”貴妃早在聞訊時便請旨出宮,在看見兒子身上的傷勢後轉喜為怒:“你這又是在做什麽!是想讓為娘心疼死?”

謝行朝一向純孝,第一次,他看向母妃的目光中,沒有了孺慕。

“母妃為何要如那賤婦所願,放她離去?”

貴妃氣急反笑,冷冷罵道:“阮家那個賤人都與皇後的外侄走得如此之近,行朝,端王妃不能是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的賤人!”

心尖仿若被刺,謝行朝喉間腥甜,無言以對。

原來阮笙竟連在母妃麵前,都那般不給他這個夫君顏麵,膽敢與許應私相授受麽?

他原以為……那個女子口中所說對他的戀慕,好歹有一分是真……

大錯特錯!

他目光空空望著母妃,半晌,終是止不住一陣上湧的痛意。

一抹刺眼血色融入錦被,耳邊是貴妃喚譴禦醫的尖叫聲,謝行朝沉沉閉上了雙眼。

重傷初醒便如此動**,再好的身子,也經不起這樣的糟蹋。

更何況謝行朝還昏厥了兩年整整。

謝行朝在次日清晨醒來。

身邊是徹夜未歸宮的母妃,貴妃眼中的心疼在謝行朝腦海中恍如隔世。

整整兩月有餘,他再也沒有提起過那個和他糾葛多年的名姓。

明日便是中秋,宮中賜下不少東西,端王府中下人還來不及收整,滿滿當當地堆在庭院中央。

“王爺。”烈陽一如既往,站在書房中,低聲問到:“宮中送了一支簪子,楚二小姐今日瞧見了,似乎……有些喜愛。”

謝行朝正在臨摹草書大家的名作。

聞言墨毫未停,毫不在意地應到:“她想要,就讓她拿去。”

烈陽默聲半晌,到底說出了另一個消息:“聖上今日提拔了王將軍,遣其前往北疆鎮關。”

筆杆移動的速度稍有減緩。

比較阮將軍,王將軍多年以來打的勝仗屈指可數,按理來說,聖上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後者。

“阮修遠呢?”

烈陽低了低頭,有些緩慢的開口:“朝間亦有人如此詢問,聖上答……”

“阮將軍已於今年五月向聖上辭官。”

“東街的阮將軍府前幾日已經摘了牌匾,易了主子。”

筆杆一頓,墨色阻塞在一撇間,如何都順不下去。

“今年五月?”竹筆被人摔落在案,墨跡四撒。男子咬牙切齒地冷笑著:“原來那個時候,那個賤人就已經做好打算了。”

他從長達兩年的昏厥中蘇醒是在年初,而今年五月,阮笙失去他和她的孩子。

看來一切都是預謀已久。

沉下心來臨摹的字被謝行朝揉做一團。

“嗬。”謝行朝嘲諷著自己當時對阮笙的溫情,也終於放下了最後的不舍。

“吩咐下去,把她待過的院子拆掉。”麵露厭惡,謝行朝冷言說到:“從今往後,本王再也不願看見任何與她相關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