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劍走偏鋒
褚潯陽挑眉看了她一眼。
青藤麵色不善的撇撇嘴道:“是大郡主回來了!”
褚潯陽勾了下唇角:“讓她先回去,我隨後就去!”
“是!”青藤應了轉身先走了出去。
青蘿扭頭看了眼外麵,神色之間卻略帶了幾分憂慮道:“郡主,大郡主來者不善——”
“她不就是要鬧嗎?”褚潯陽冷冷說道:“我還就怕她不鬧呢!”
說完就提了裙子往外走,“我先去一趟哥哥那裏!”
“郡主!”青蘿連忙快走兩步攔下她,“郡王爺天沒亮就進宮去了,還沒回來。”
“進宮去了?”褚潯陽的腳步頓住。
他們府裏要辦喪事,就連褚易安都告假一天在家治喪,褚琪楓卻在這個時候趕著進宮去了?
褚潯陽心中略一思忖也就有了幾分明白,腳下一轉方向道:“走吧,去前院!”
“是!”青蘿頷首,連忙快步跟上。
主仆一行趕到前院的時候,遠遠的就見那廳堂之內聚了不少人,激烈的爭吵聲和哭喊聲透過人群傳出來。
青蘿瞬間就黑了臉。
褚潯陽卻是沒什麽反應,因為褚月瑤會借題發揮的回來鬧本來就在她的預料之中,橫豎都已經結了仇了,她現在非但不怕她鬧,反而怕她就此忍了,反而在背後使陰招呢。
“我大哥就這麽枉死,你們一個個的就這麽冷眼看著,我告訴你們,門都沒有!”褚月瑤的聲音尖銳,帶著滿腔怒火,間或有些泣不成聲的大聲叫囂。
大夫人沉著臉,示意丫鬟將她拉開,一邊盡量的好言相勸,“郡主,起身知道您和琪暉這孩子兄妹情深,現在他遭遇不測,殿下也是痛心的很,今天過府的客人多,您還是先去看看殿下吧!”
東宮的事到底也是褚易安說了算的,褚月瑤是想要找褚易安,但她預期中卻是要把褚易安激來這裏,當眾跟他要一個公道。
去後院?就算見了褚易安又怎麽樣?父親從來都偏心,以前大哥活著的時候猶且沒能得他的另眼相看,何況現在死了,他就跟更要一邊倒的護著褚琪楓那個殺人凶手了。
“滾開,誰都別碰我!”褚月瑤滿麵凶相的一把揮開兩個試圖拉扯她的丫鬟,已轉身就撲到什麽褚琪暉的棺木上,淚水橫流道:“我哪兒也去,就在這裏陪著我大哥,除非是你們把害死他的凶手交出來,否則——就是鬧到禦前去,我也絕不罷休!”
她倒是還有那麽點分寸,沒有當麵指證褚琪楓就是真凶。
大夫人當眾勸了她半天,已經有點耐性耗盡,想要再說什麽時候人群後麵褚潯陽已經擠了進來,眸子一轉,涼涼道:“大哥的事皇祖父已經降旨交代給永州府的衙門全權負責查辦了,凶手一旦落網自然就會第一時間給大姐你送了消息過去,眼下死者為大,大姐你和大哥的感情從來都是最好的,這樣——可要吵著他的在天之靈不得安歇了。”
大夫人見到她來,頓時就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迎上來一步道:“郡主你來了!”
褚潯陽微微一笑,目光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褚月瑤。
褚月瑤看到她自是新仇舊恨一齊湧上來,冷冷一笑,犀利的反駁道:“什麽在天之靈,大哥受了這樣的冤屈,說是死不瞑目都不為過,你不用拿這大帽子來扣我。”
“冤屈?”褚潯陽彎了彎唇角,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我隻是不知道大姐你所謂的冤屈是指的什麽?是說的之前在大哥射殺側妃娘娘的事情上冤枉了他嗎?”
說褚琪暉殺了雷側妃,這話本是打死了褚月瑤她也不會相信的,但戲劇化的是那件事卻是皇帝親眼所見,誰敢說一個不字?
“我哪有這麽說?”褚月瑤下了一跳,連忙澄清,唯恐自己說了什麽並不合適的話傳到皇帝的耳朵裏讓皇帝對她生出不滿。
不過這一句話之後,她也同時失去了底氣——
褚琪暉還是戴罪之身,如今皇帝能準許他的遺體重新被抬回東宮籌備喪事這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
眼見著褚月瑤的麵色出現了瞬間的鬆動,大夫人連忙上前打圓場道:“這裏的客人多,大郡主也是難得回來一趟,還是去後院敘話吧!”
褚月瑤雖然一心想鬧,但如今沒了雷側妃給她撐腰她自己多少是有些底氣不足。
如沫趁機已經走過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揮開,最後狠狠瞪了褚潯陽一眼就擠過人群往外走,“我先去拜見父親!”
說到底這件事還得褚易安出麵,她自己是不敢真的去皇帝那裏鬧的。
大夫人鬆了口氣,感激去向其他的客人賠罪。
褚琪暉如今的這個身份尷尬,今日肯於登門吊唁的人也全是看的褚易安的麵子,自然不會不給大夫人麵子,寒暄了兩句也就沒人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褚月瑤心不在焉的往後院走,心裏一邊謀算著一會兒見到褚易安要怎麽開口才能叫說服他替褚琪暉主持公道,進了後花園她才覺得不對,回頭,果然就見褚潯陽也正不緊不慢的從前院跟了出來。
“你跟來幹什麽?”褚月瑤一下子就冷了臉。
“大姐你久不回府,我怕你不記得這後院的路了,所以特意過來送你出去。”褚潯陽道,淡淡一笑迎著她走過來。
褚月瑤一驚,警覺的後退一步,梗著脖子道:“你說什麽?我要去拜見父親,誰要你送。”
話一出口她才覺得褚潯陽前麵的話似是有些不對,不由的就皺起了眉頭。
“父親的心情不好,現在不會見你!”褚潯陽道:“大姐你也自詡是孝順女兒,這個時候去打擾他可不合適,側門那裏的馬車我已經備好了,這就叫人送你回去!”
“你要趕我走?”褚月瑤的聲音不覺的拔高,“褚潯陽你算個什麽東西?這東宮內院什麽時候輪到你做主了?我願意留多久是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對我來下逐客令!”
“你還就是說對了,如今這東宮的後院就是我做主的。”褚潯陽微微一笑,緊跟著就是目色一寒,沉聲道,“青蘿!”
“是!”青蘿一個箭步上前。
褚月瑤的兩個貼身丫頭想要阻攔都被她掀翻在地,她直接便是奔到褚月瑤麵前,褚月瑤拔腿想走,卻是被她一把扣住了手腕。
“放開我們郡主!”兩個丫頭爬起來就要撲上去幫忙。
此時褚潯陽身後已經另有四名侍衛趕到,提小雞似的將兩人敲暈了提在手裏。
褚月瑤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褚潯陽竟然在府裏就這麽公然對她動了手,驚訝之餘臉色慘白,不可思議的尖聲道:“褚潯陽你瘋了,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敢這樣對我?你馬上放開我,我要見父親,你再敢對我無禮,當心我對你不客氣!”
“如何個不客氣法?”有人笑語晏晏語氣懶散的問,卻不是褚潯陽。
包括褚潯陽在內,所有人都不由的愣了一下。
褚潯陽暗暗歎了口氣,回頭,果然就見身著竹青色錦袍的延陵君含笑從後麵的小徑上晃了過來。
“大郡主所謂的不客氣,就是天沒亮就糾集了人手四處散播留言說褚琪暉的死是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康郡王所為?”延陵君這人慣常都是這樣,在人前幾乎沒有人見過他這樣侃侃笑談之外的表情。
褚潯陽明顯是略有幾分意外。
褚月瑤的麵色微微一僵,眼底閃過一絲慌亂的情緒但她卻是很快的鎮定下來,岔開話題道:“這裏是東宮的內院,延陵君,你是什麽身份,敢隨便亂闖,還是——”
她說是就是眸光一閃看向褚潯陽。
延陵君卻沒等她把話說出口已經左顧右盼的先行開口笑道:“哎呀呀,潯陽郡主,你們東宮這院子太大,我這隨便走走就迷路了,一會兒還得勞您帶了路,把我送回去。”
褚月瑤聽的心裏一悶。
褚潯陽卻沒心思看他賣弄,直接便是一揮手道:“青蘿,你親自去,送世子夫人回去,順便——替我向鄭老夫人問聲好。”
鄭老夫人是平國公府的老太君,已經七十多歲了,現在鄭家闔府上下都是國公夫人在打理,老夫人深居簡出幾乎沒有再參與外麵的應酬宴會了。
褚潯陽會突然提起她,褚月瑤雖然不知道她是意欲何為但心裏也明顯是察覺了事情不妙,不由就有些亂了陣腳的大聲道:“你要做什麽?你這賤婢還不放開我?敢和我動手,還反了你不成。”
青蘿也不廢話,直接用力一扯她的胳膊,褚月瑤痛呼一聲,然後就疼的齜牙咧嘴,再就什麽也顧不得的被青蘿強行給拽了出去。
待到目送褚月瑤這一行離開,褚潯陽才仰頭去看延陵君的臉,“我就說是以她的性子剛才不鬧個天翻地覆怎麽可能罷休,原來是事前就留了一手,先鬧到外麵去了。”
延陵君笑笑,卻明顯是多說一個字的時間也不願意在那女人身上浪費,隻就語氣散漫道:“你現在有事沒?帶我熟悉一下你府上的地形?”
褚潯陽抿著唇笑了笑,挑高了眉頭道:“做什麽?你還真當今天是來做客的嗎?”
“都差不多!”延陵君道。
褚琪暉死不死的和他半點關係也沒有,或者不客氣的說這人死了他倒是能得點便利——
最起碼可以找到借口光明正大的登門拜訪來了。
褚潯陽這會兒卻沒心思跟他耍嘴皮子,“我還有事,你想逛就自己逛吧,回頭真迷路了,隨便叫個丫頭小廝帶路都把你帶回去。”
言罷,提了裙子就走。
延陵君含笑站在那裏未動,目光卻是敏銳的四下一掃,確定附近無人就一把扣住褚潯陽的手腕將她往旁邊的長青灌木後頭一拽。
雖然是在自家的後花園裏,褚潯陽還是被他嚇了一跳,抬手就去推她。
延陵君攬了她的腰沒鬆手,微垂了腦袋,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蹭了蹭,輕聲道:“我難道光明正大的來你這裏一次,好歹你也該盡盡地主之誼,招待我一下。”
他的語氣低緩,帶了明顯的調侃意味。
褚潯陽垂著眼睛不說話,心裏卻微微的有一線暖流湧動,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的道:“我沒有多想,以哥哥他現在的處境,遇到這種事在所難免,你不用拐彎抹角的想法子寬我的心呢!”
“嗬——”延陵君低低的笑了聲,不置可否。
前院還有許多的客人需要招待,褚潯陽著實是沒多少時間和他窩在這裏說什麽悄悄話,就稍稍往後欠了欠身子,避開他道:“你不願意在這裏很那些人假笑就早些回去,大夫人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得過去!”
延陵君攬著她,還是沒有鬆手,目光俯視下來,眸光璀璨如星火般閃爍。
褚潯陽被他盯的略有幾分不自在,下意識的就想往旁邊移開視線,他卻飛快的俯首下來啄了她的唇,並不是太過分,隻是唇瓣貼著她柔軟溫和的唇輕輕的蹭了蹭,繼而又是半真半假的啞聲笑道:“其實你府上的事,我倒也不是太在意。”
和著他是借人家這麽大的場麵過來就專為著占這點便宜的?
褚潯陽有些哭笑不得,微微紅了臉卻不戳穿他這話裏真真假假的因素,推開他往後退了一步道,“你自己逛吧,我先走了!”
延陵君隻是含笑看著她的背影離開,並沒有再追上去,待到她走了一會兒之後才佯裝是在花園裏迷了路,尋了個灑掃的小廝將他帶會了前院。
為了巴結褚易安,今天過來東宮吊唁送禮的人不少。
延陵君回到前院,卻是第一眼就看到混在人群中的蘇逸,於是就含笑走過去打招呼。
兩個人都是逢場作戲的高手,當中寒暄的一陣就退到人群的外圍。
“你過來找我的?”延陵君問道。
“事情我幫你查了,可是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南河王府方麵昨晚的確是有所行動,但是在你們之前褚琪炎也秘密帶人去事發的地點附近探查了一遍,看樣子也是心存疑慮想要發現什麽。”蘇逸道,同時目光還在敏銳的注意著周圍其他客人的動向,“你看是不是有必要換個方向再查查?”
這樣一來就派出褚琪炎的嫌疑了?
延陵君的目光不由沉了沉,微微吐出一口氣,扭頭看向後宅的方向,“你是懷疑褚琪楓?”
“難道沒有這種可能嗎?”蘇逸反問,“雖然這件事一經發生最大的嫌疑人的就是他,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有兵行險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可能吧?”
正因為他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也更有許多人覺得他不會這麽傻去做這件事,但偏偏有些人就是喜歡劍走偏鋒。
延陵君臉上的笑意淡去些許,看著遠處的天際許久沒有表態。
蘇逸見他這個樣子就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就當我什麽也沒跟你說過!”
說完就錯過他身邊進了廳裏上香。
其實這件事和他之間更是半點關係也扯不上,不過他經營千機閣倒買倒賣消息這麽久,對於這樣普索迷離的事件就總有種本能的執著,哪怕隻是為了滿足個人的好奇心也要查下去。
至於延陵君——
他要顧慮褚潯陽,了不得後麵真要查出了結果不告訴他也就是了,大家相安無事。
後院的錦瑟居裏,褚月歆趴在桌沿上用手指輕輕撥弄著兩個顏色鮮豔栩栩如生的麵人兒。
丫鬟沉香捧著一盅雞湯走進去,見她唇角正揚起一絲甜膩的笑意在失神,不由的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喚了她一聲,“郡主?”
“哦!”褚月歆一驚坐起,險些將手邊麵人碰到地上,她緊張的趕忙搶在手裏瞧了瞧,確定沒事才鬆了口氣,神色不愉的看向沉香叱道:“做什麽一驚一乍的?不會小心點嗎?”
褚月歆平時在人前人後的性格差不多,都是十分沉靜話不多的,脾氣也和軟糯的樣子。
沉香嚇了一跳,臉色就跟著白了白,連忙道:“是奴婢不小心,郡主恕罪!”
褚月歆恍然察覺自己失態,心裏一陣懊惱,連忙重新掩飾了情緒道:“算了,以後做事小心些,別這麽毛手毛腳的,在我麵前是沒什麽,要是衝撞了其他主子就不好說話了!”
“是,奴婢記下了。”沉香應道,見她的神色恢複如初也就沒多想,端了那雞湯送過去,“今天府裏亂糟糟的,廚房那邊說是沒什麽準備,奴婢先給您熬了一盅雞湯,郡主先墊墊肚子吧!”
“嗯!”褚月歆隨手扯過帕子將桌上的麵人蓋住,捧了那雞湯在手慢慢的喝,一邊隨口問道:“大哥的後事辦的都還順利嗎?大姐應該回來了吧?”
提到褚月瑤,她的目光就突然一閃,但是因為垂著眼睛倒是沒叫沉香看到。
“是呢!”沉香道,回頭看了眼,就先走過去關了門。
褚月歆看這樣子就知道事情和自己想象中的八九不離十,唇角扯了一下道:“怎麽?她鬧了?”
“嗯!”沉香道,很有些唏噓,“也不知道這大郡主是怎麽想的,現在雷側妃沒了,她不扒著殿下和大夫人討好也就算了,居然在靈堂上就那麽公然和大夫人吵起來了,還口口聲聲的嚷著長孫殿下枉死,要太子殿下主持公道呢。”
褚月瑤的心思褚月歆是能想到的,就連沉香都知道她的依靠在東宮這裏和褚易安身上,可就是褚月瑤那樣的蠢貨才會為了自己那不成氣候的母妃和兄長來記恨父親,完全就是不給自己留後路的。
“大姐本來就是那麽好衝動的脾氣,”褚月歆附和一句,並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頓了一下又再問道:“那後來呢?父親過去了嗎?”
“沒!”沉香道:“是潯陽郡主了,隻翻了長孫殿下的舊事就堵了大郡主的嘴,然後又尋了個借口把人勸走,直接從後門趕出去了。”
“趕出去了?”褚月歆大為意外,放下了手中調羹。
“是啊!”沉香道,哪怕是在屋裏也是忌諱著,壓低了聲音道;“所有人都說長孫殿下的死是郡王爺下的毒手,大郡主又冷嘲熱諷,潯陽郡主大概是怕她在府上鬧吧。”
褚月歆皺了眉頭——
她對褚潯陽兄妹也沒感情,可褚琪暉一死,很明顯他們東宮一門的富貴將來就全都寄托在褚琪楓的身上了,若是褚琪楓會有個什麽閃失,這對她而言也是十分不利的。
不過如今大哥死了,如今琪楓就是父親唯一的兒子了,不管是不是褚琪楓做的,父親都一定不舍得再舍棄她,這一點她十分確定。
失神片刻褚月歆才重新回過神來,一邊慢慢的喝著雞湯一邊問道:“前院過來的客人應該不少吧?”
“嗯,很多!父親沒有出麵,大夫人忙不過來,潯陽郡主也去幫忙了。”沉香道,突然想起了什麽就是眼睛一亮,神秘兮兮道:“剛才奴婢回來的時候在花園裏還遇到了延陵大人,聽說好像蘇二公子也來了!”
上一回大家一起逛了廟會,沉香自然就對延陵君和蘇逸多了幾分關注,不過她雖然明顯隻是隨口一提,褚月歆的目光卻是瞬間一閃,明亮了幾分,目光從被帕子蓋著的麵人兒上掃了一眼,臉上飛快的就多了幾分光彩。
“沉香——”飛快的思忖了一下,褚月歆就沉吟說道:“你去給我找身衣裳換了,我們去前院看看能不能給大夫人搭把手。”
沉香一愣,驚奇不已的看著她——
平時的褚月歆這種人多的場合她都是能躲就躲的,不能躲也是縮在人後做陪襯,幾時便會這樣積極主動了起來?
她的神色之間很有幾分狐疑。
褚月歆唯恐心思被人看穿,當即就又不悅的沉了臉道:“叫你去你就去,磨蹭什麽?”
“是!”沉香幹淨應了,去裏屋的櫃子裏給她找衣裳。
褚月歆挑了半天,最終挑了件月白色鑲銀邊的衣裙,又從首飾匣子裏翻找半天,最後挑了一大一小兩支鑲嵌翡翠的盤花發釵妝點,確定妝容完美無缺了方才被沉香扶著盈盈走了出去。
自那日在彩唐街上初遇,燈火闌珊之下見了那人溫柔如骨的笑她就再難忘卻,這兩日來腦子裏心心念念的都是蘇逸的影子,揮之不去。
在遇到蘇逸以前她對未來的期待很簡單,就是借著自己出身東宮的優勢尋一個高門大戶的人家嫁了,安安穩穩的做她的當家主母,再不用像現在這樣要被雷側妃打壓作踐,甚至於在出身差不多的姐妹中間都要低人一等的忍氣吞聲。
可是自從那天遇見,她心裏的另外一扇門就悄然洞開。
在蘇家蘇逸雖然是個不受重視的孩子,但是那人的風度和華彩卻都那般卓絕,最是那一笑之下隱藏的溫柔,就像是著涼了她未來所有的前塵道路。
是啊,既然褚潯陽可以肆意自在的生活,毫不忌諱的享受延陵君給予的所有的殷勤和關照,她為什麽不能尋一個自己真正心儀的男子相守一生?
而蘇逸,就是她認定了的那個人!
這個想法一旦在心裏生個根就開始無休止的瘋長蔓延,這兩天她一直坐臥不安,拿著他送的兩隻麵人兒仿佛都能看到他俊逸微笑的雙眼,想起來就會有種砰然心動的感覺。
因為揣著心事,褚月歆的步子就走的有些淩亂,慌慌張張的進了前院,差一點就和迎麵過來的大夫人撞到一起。
“二郡主?”對於她的出現大夫人也是十分意外,“你怎麽過來了?這裏正亂著呢,你還是回後院去吧,別受了衝撞。”
大夫人隨口囑咐了兩句就要玩廚房去。
“大夫人!”褚月歆連忙叫住她,她笑了笑,還是有些靦腆怯懦的樣子道:“我聽說你這裏忙,所以過來看看有什麽能幫忙的。”
大夫人的心中閃過絲異樣,目光從她麵上一掃而過,卻沒有顯露出來,也著實是沒時間和她糾纏,就匆忙道:“你去看看吧,前院有新來的客人幫著招呼一聲,我去廚房看看!”
“好!”褚月歆點頭,扶著沉香的手光明正大的去了前院。
如沫走到大夫人身邊,戒備道:“大夫人,二郡主的神色看著有些不對勁,要不要——”
“先不用管她。”大夫人道,這會兒她是真的顧不上,轉身就快步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禦書房。
褚琪炎連夜往返了一趟永州府,隻趕著回府換了身衣服就急匆匆的進宮拜見皇帝。
頭天晚上皇帝因為褚靈韻的事情動了怒,這會兒氣應該也消了些,這個時候他必須趁熱打鐵代為進宮請罪,這樣才能將皇帝心裏的疙瘩徹底平了。
他自認為來的已經夠早了,不想被樂水帶著走進禦書房時卻發現有人比他還要早上一步——
褚琪楓正襟危坐,坐在一張椅子上喝茶。
褚琪炎的心跳猛地一滯,心裏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來,不過麵上卻是不顯,而是徑直走過去對皇帝跪下:“琪炎給皇祖父請安!”
彼時皇帝正坐在案後看一份折子,聞言就抬頭看過來一眼,麵無表親道:“你過來——是為了你大姐的事吧?”
“是!”皇帝的處事作風想來幹脆,從不拖泥帶水,褚琪炎屏住呼吸,正色道:“是我大姐糊塗,做了有損皇室顏麵的事,又惹了皇祖父和皇祖母的不快,父親自覺愧對二老,痛悔不已,琪炎也為此甚是慚愧,所以特意拜見,來向皇祖父當麵謝罪。大姐她有錯,祖父可以罵她罰她,但是千萬保重,莫要為她氣壞了身子,否則——大姐她就是玩死也難辭其咎了。”
這番說辭其實很公式化,但是他的神情語氣卻是分外誠懇,誠懇之中又不帶任何恭維的情緒,叫人聽了反而十分受用。
皇帝對他本身就頗有好感,此時見他麵色淒惶一副惶恐的模樣,到底也是沒有遷怒,遲疑了一下,就將手邊的一封折子掃過去,道:“你先看看這個!”
李瑞祥將那折子取了遞過去。
“是!”褚琪炎心裏忐忑的接了,隻翻開看了一眼就認出那是褚琪楓的筆跡,其上洋洋灑灑上萬字,他一目十行的飛快掃過去,臉上肌肉就不覺繃緊,同時心中更是百感交集的冷笑了一聲。
案後皇帝將手邊的折子批閱完畢,這時已經抬頭朝他看過來道:“這是琪楓連夜調查定北侯府貪墨銀兩一案所上的陳情折子,你也瞧了,其中可有什麽不合情理的地方,給朕指出來,如果沒有異議,這折子朕就直接發下去交給刑部了。”
褚琪楓的折子上條款詳盡清晰,從張鼎貪汙修渠的始末開始一一列明他的罪證,褚琪炎心裏有數,這些都是實情,而最後神來一筆,他卻又給張家多擬了一條罪狀——
說張家人設計陷害褚靈韻,意圖以皇室的名聲做要挾來逼迫皇帝從輕發落,進而激怒了皇帝將張家人法辦。
張鼎在修渠一事上出的岔子本身就不小,但是作為功臣之後,皇帝處置他還是要擔待一點壓力,現在如果再加上這一條那就遊刃有餘了,更何況褚靈韻做的那丟人現眼的事也可以換個理由搪塞過去,這樣一舉兩得——
明顯就是替他們南河王府挽回開脫的。
這樣的情況之下,又哪有褚琪炎說“不”的餘地。
“琪楓果然心細如塵。”定了定神,褚琪炎將那折子交還給了李瑞祥,恭謹的對著皇帝施了一禮,“如此一來琪炎也要替我大姐和父王母妃一並謝謝他,謝謝他查明真相,還我們南河王府一個清白!”
這個人情送的,真是——
叫他如鯁在喉啊!
經過昨天整天的渲染,就算現在說褚靈韻是被陷害的那也隻是麵子上好聽一點,背地裏又有幾個人會信?
褚琪楓的這個人情,與其說是送給他南河王府的倒不如說是送給皇帝的。
皇帝本來就在伺機而動想要收回張家的爵位,這一次的機會恰到好處,褚琪楓給出這個說法半真半假,卻剛好是達到了皇帝想要的結果。
張家因為張鼎中飽私囊一事敗露自知大禍將至,於是狗急跳牆先發製人,汙蔑了出自皇室的兒媳褚靈韻謀害他的兒子,想要借此醜事逼迫皇帝妥協,對他張家人的罪責不予追究。
這樣一來,不僅給褚靈韻正了名更是又加了張家人一條死罪,對比起來皇帝隻擄了他張家爵位的做法非但不是忘恩負義,反而更是法外開恩。
皇帝自己名利雙手,又豈會管他們南河王府會被人怎麽看?
褚琪炎的心裏發苦,卻也還是麵色感激的當著皇帝的麵對褚琪楓道了謝。
“我也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擔不起堂兄你這般感謝。”褚琪楓微微一笑,神色從容。
皇帝的心情愉悅,隻就揮揮手道:“麽什麽事你們兩個就先都退下吧!”
“是!”兩人起身告退,先後走了出去。
下了門口的台階,褚琪炎臉上的一點笑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的幹幹淨淨。
他沒有回頭去看褚琪楓,隻就冷澀說道:“你果然是定力非常,這樣的時機之下還有閑心去管別人家的事!”
他自己都因為褚琪暉的死受著不小的非議和指責,他居然可以安然不動,反而在其他人有所防範之前把張家的事被扒出來,還到皇帝這裏賣了這麽大的一份人情。
“算不上!”褚琪楓淡淡一笑,同樣也沒和他有過任何眼神的交會,“與其在有些既定事實前麵做無痛共,倒不如抓緊時間做點實事,不過方才在書房裏世子你的那聲感謝我還是原封不動的還給你吧。我還要回去替我大哥操辦喪事,就不和你多說了!”
褚琪楓說完就目不斜視的繼續快步往前走。
褚琪炎麵沉如水,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兩眼也跟著往前走去。
禦書房裏,皇帝卻是看著空洞洞的門口久久失神,過了好半天才喃喃問道:“查清楚了嗎?是他做的嗎?”
說話間他的眼底就有顯而易見的陰冷光滿掃過。
李瑞祥知道,他指的是褚琪楓。
“不像!”李瑞祥回道,“有探子密報,南河王世子和潯陽郡主都先後趕去用永州府查看了事發現場,依奴才拙見,此時應該是和他們雙方麵都無甚關聯的。”
“嗯?”皇帝聞言便是十分意外的皺了眉頭。
“南河王世子可能是趁熱打鐵想要去搜尋罪證的,而潯陽郡主大約也是。”李瑞祥道,隻是客觀的分析。
當然,這兩人要找的所謂證據肯定不是同一樣東西。
褚琪炎要找的是褚琪楓殺人的證據,而褚潯陽應該是確定和褚琪楓無關,所以才去尋找凶手的線索的。
皇帝的眉頭皺起,很是費力的思索起來。
褚琪楓鎮定至此的確是叫他刮目相看,要麽他就是確定做的利落幹淨萬無一失不怕任何人去查,要麽就真的不是他做的。也的確是如李瑞祥所言,既然褚琪炎和褚潯陽都沒有避嫌趕到現場去找線索,那麽事情應該是真的和他們雙方都沒有關係的。
“你去安排,把其他各家王府的底細也摸一摸。”最後,皇帝吩咐。
他可以廢了褚琪暉,但卻不能容忍有人淩駕在他之上私自下手屠戮。
平國公府。
青蘿奉命押著褚月瑤回去,馬車駛進巷子,守門的小廝見了一輛陌生馬車過來還以為是有客到訪,連忙就迎了出來,“你們是——”
“籲——”駕車的侍衛收住馬韁,一聲不吭的跳下車。
那小廝好奇的探頭正要往車廂裏看,那車門卻是被人從裏麵大力推開,先是砰砰兩聲,兩個昏死過去的丫頭被人丟出來扔在了地上。
那小廝下了一跳,連忙後退,剛要喊人,裏麵又件一個青衣婢女下來,手裏一拽——
從車上拖下來的赫然就是自家的世子夫人褚月瑤。
“世子夫人——”那小廝驚了一下。
褚月瑤被青蘿拽在手裏,麵目猙獰的不住掙紮,奈何力道敵不過,完全的無能為力,隻就大罵道:“你這賤婢,還不放開我?別以為有褚潯陽給你撐腰我就動不得你了,你——”
青蘿看也不看她一眼,隻就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那小廝道:“我是東宮潯陽郡主的侍女,這封信是我家郡主寫的,麻煩代為轉交鄭老夫人。”
那小廝捏了信件在手,滿麵狐疑。
信?褚潯陽給老太婆寫的什麽信?
褚月瑤的心裏自覺地以為要壞事,連忙就要撲過去搶:“什麽信,給我!”
青蘿拽著她沒叫她動,隻就冷冷說道:“這裏可是平國公府的大門口,世子夫人若是不怕丟臉,大可以再大點聲!”
她雖然隻是個婢女,卻隻聽命於褚潯陽,褚月瑤與她而言半個主子都不算。
褚月瑤在她手裏掙紮了一路,也知道拗不過她,這會兒惱羞成怒,就對那小廝大聲嚷道:“你是死人嗎?還不去叫侍衛出來,把這個以下犯上的賤婢給我拿下!”
那小廝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就要喊人,青蘿已經冷冷的再度開口道:“我就在這裏等著,替我把信交給鄭老夫人,隻要老夫人下令,要打要殺都悉聽尊便!”
那小廝弄不清狀況,但不能明著和東宮的人起衝突也就是了,猶豫了一下就一咬牙轉身跑了進去。
“褚潯陽那信上寫了什麽?”褚月瑤突然就有些慌亂了起來。
褚潯陽一定是要害她的,一定是的!
青蘿也懶得回她的話,隻就冷吭一聲別過頭去。
褚月瑤的心裏漸漸就慌了,徒勞的又掙紮了好一會兒,她還抱著希望老夫人會叫人出來把青蘿打出去,不想那門內匆匆走出來的卻是鄭老夫人身邊的心腹胡媽媽。
老太婆已經許久不曾插手府裏的事了,胡媽媽的出現已經叫她陣腳大亂。
胡媽媽走出來,更是直接無視她的存在對旁邊的青蘿略一屈膝,語氣硬邦邦道:“老奴奉命來接世子夫人進去,有勞姑娘了!”
“不敢!”青蘿道,隨手將褚月瑤往她麵前推了個踉蹌,道:“突然登門多有冒犯,可是需要帶我進去當麵向老夫人賠罪的?”
“老夫人年歲大了,不喜歡吵鬧。”胡媽媽道,公式化的扯了下嘴角,轉身一揮手,還不等褚月瑤發怒已經冷聲對隨行的幾個婆子命令道:“帶世子夫人進府,老夫人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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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二的爛桃花開了,二逼的大姐要幹掉,下一個要是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