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心亂
褚易簡要殺風連晟?
這是沒有理由也不符合邏輯的!
或者今夜要行刺皇帝的計劃隻是一種假象,他們的真正目標就隻是風連晟。
殺了風連晟,進而挑起西越和南華兩國之間的衝突戰事。
可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對方壓在宴會那邊,要針對皇帝的力量明顯要高於此處。
所以——
風連晟隻是個附屬品,對方的主要目標還是皇帝。
那麽他們要殺風連晟又是為什麽?
風連晟自己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打鬥中回頭,對李維問道:“老六呢?”
西越朝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理由想要他的命,這裏——
唯一有資格對他下手的就隻有六皇子風煦。
“不知道!”李維一麵應對著那些刺客,一麵語速飛快的回道:“他進宮的時候沒有和我們一起,屬下也並不曾注意他的行蹤!”
現在看來,風煦卻是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進宮來的。
風連晟的胸中怒意沸騰——
這種被人算計,背後捅刀子的事情著實是挑戰了他的底線。
“馬上帶人去給我追!”風連晟道:“這裏不用你管,把他給本宮綁回來,但凡他要反抗——”
風連晟說著,眼中就有嗜血的冷光一縱而逝,一字一頓道:“就是屍首,也給本宮帶回來!”
就算他也是此事當中的受害者,可如果風煦就此逃之夭夭了,那麽屆時皇帝要秋後算賬——
他想要完全撇清了開去也有困難。
更何況——
他和風煦之間可沒這份交情,也犯不著為了對方去背黑鍋。
“可是這裏——”李維卻是不放心。
“叫你去你就去,哪兒來的廢話!”風連晟道,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是!”李維又再略一遲疑,然後便是一招手,他自己隻帶了兩個幫手,其他人也還是留在了風連晟身邊糊護衛。
這邊風連晟的侍衛既然趕到了,東宮和南河王府雙方麵的援兵自然也先後趕來。
那些刺客本身占據的就隻是人數上的優勢,這樣一來,馬上就吃力了起來。
“殺了南華太子!”眼見著要將對方全部剿滅希望渺茫,領頭的一人立刻沉聲下了命令。
本來在圍攻褚潯陽和褚琪炎的刺客也不戀戰,紛紛扭頭朝風連晟撲去。
褚潯陽和褚琪炎這裏都瞬間就跟著鬆了一口氣。
褚潯陽立刻後退一步,出了戰圈,邊往後退,一邊利落的吩咐道:“全部都給本宮過去,護住連晟太子,太子殿下若有什麽閃失,本宮要你們提頭來見!”
話音未落,她已經決絕轉身,轉身撲入身後茫茫夜色當中。
褚琪炎在原地怔愣了一瞬——
其實既然他們已經洞悉其中玄機,知道是南華皇室的內鬥所致,那麽風連晟是死是活都和他們的關係不大了。
而且風連晟又非等閑之輩,他分明也是早有防範,雖然不能馬上脫險,可是他自己的侍衛要應付那些刺客也不在話下。
褚潯陽當眾撂下這麽一句話,分明就是為了做給別人看的。
這個丫頭——
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借勢!
褚琪炎劍眉深鎖,短暫的遲疑了一瞬,也是一撩袍角快步追了過去。
褚潯陽跑在前麵,穿過一片花圃,直接雙手一撐前麵的山石翻牆而走。
落地之後,就直接朝著皇城西側,禦林軍中幾位領袖慣常當值時候所用的那間偏殿走去。
方才的一番廝殺,她那身錦繡華服上麵已經沾染了斑駁血跡。
再加上這朝服的樣式繁複,奔跑中甚是負累,她一邊飛速往前奔去的同時一邊飛快的脫掉外衫,連帶著頭上繁重的金銀飾物也一並扯下來。
走一路,撒一路。
褚琪炎緊隨其後的追隨她的背影。
樣式華美,色澤富麗堂皇的一品郡主朝服自那少女身上剝落,被毫不猶豫的丟棄在地。
衣袍翻飛,在她身後短暫的隔絕了視線。
褚琪炎隻覺得眼前的色彩一變,待他腳踩著那件華貴的衣袍一步踏過去的時候——
眼前的視野再度清明。
彼時的出循聲身上隻是一身最普通的作為內襯之用的鵝黃裙衫。
料子較之於朝服輕便許多,那裙裾在她如風般決絕又迅捷的行走間飄逸而起,她分明走的很急,那行動之間又帶了明顯的暴虐之氣,可是莫名的——
那一個身影落在眼睛裏,卻有著一種剛柔並濟的,明明極端矛盾,卻又極為震撼的,叫人完全移不開視線的絕豔之感。
不在乎是不是處於華服的映襯之下,這少女存在的本身,就已經是一幅超凡脫俗的風景。
她的睿智灑脫,她的當機立斷。
氣質使然,這少女仿佛生來就該是行走於颶風四起的山峰之上,永遠都這般鋒芒銳利,讓人不能忽視。
明明是在極度危及的關頭,素來冷靜自持的褚琪炎竟是心猿意馬,完全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開始胡思亂想。
滿心滿眼,他明明看得清楚眼前的處境,卻是怎麽都無法說服自己將視線從褚潯陽的背影上移開。
莫名的,心跳會亂了節奏。
莫名的,會突然為自己如今的處境而覺得躁鬱不安。
相較於褚琪炎的煩亂,此刻的褚潯陽卻是心無旁騖,動作幹淨利落的連著翻過幾道院牆,取了捷徑,直奔了皇宮最西麵的偏殿。
“郡主?您怎麽來了?”彼時正守在那個院子裏處理善後的是蔣六,見到褚潯陽過來,十分意外。
“哥哥已經離開了?”褚潯陽卻不解釋,直接越過他,往殿內走去。
蔣六才要說什麽,目光一瞥,看到緊隨其後過來的褚琪炎,不由的就是神情一緊,心裏瞬間防備了起來。
褚琪炎卻是隻當看到他眼中明顯戒備又仇視的情緒,也跟著越過他身邊走了進去。
彼時那殿中卻是亂糟糟的一片。
地麵上橫七豎八的倒著七八具禦林軍的屍首,殘血滿地,充斥在鼻息間的氣味叫人幾欲作嘔。
褚潯陽的目光敏銳一掃,最後卻是定在了最裏麵的幾案旁邊。
那裏反倒在地的是一個穿著一品大員朝服的中年男子,卻是——
羅國公羅煒。
隻是不同於其他人慘烈的死狀,此時的羅煒雖然也全無知覺,麵色卻很安詳,身上也不見明顯的傷口。
彼時兩個侍衛正費力的將他從地麵上扶起來。
褚潯陽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眉宇間。
蔣六從後麵跟上來,連忙就已經主動的解釋道:“郡王爺帶著屬下趕到的時候國公爺已經暈了,楊玉清自知事情敗露,立刻帶著自己的心腹強闖了出去,郡王爺帶人去追了!”
說起來,他們這所有人當中卻還是褚琪楓的反應最快,幾乎是在事發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盯上了楊雲清,並且火速找了來。
褚琪楓做事,褚潯陽也沒什麽不放心的。
是以她也沒有馬上去追,反而往前走了兩步。
那裏,兩個侍衛已經把羅煒扶著坐在了椅子上。
褚潯陽麵無表情的探手去試了下他的鼻息,挑眉道:“羅國公這是怎麽了?”
“國公爺被人用重物敲擊了後腦,暈死過去了。”一個侍衛回道,麵色略有幾分憂慮,“雖然沒有見血,卻不知道有沒有妨礙,回頭還得要讓太醫看過了才能知道。”
“前麵正亂,一時半會兒可能也不好找太醫,留下兩人好生照看著國公爺,其他人,把屍體都搬出去。”蔣六的語氣略有幾分急躁的吩咐道,說著就又走到了褚潯陽的身邊,“自從皇上擄了四殿下的差事,這宮中的禦林軍守衛就交了部分權限到國公爺手上掌管,也算是對已故的皇後娘娘的一份殊榮。想來是楊雲清要勾結外人叛亂,又怕國公爺妨礙到他,所以才想要對國公爺下手的!”
褚潯陽隻是安靜的聽著,麵上神情冷淡,不知可否,一邊在這殿中緩慢的踱了一圈。
走到裏麵的桌案旁邊的時候,她的腳步才緩緩頓住,彎身自桌下撿起一副撕裂的水墨畫。
那卷畫原來應該是掛在這桌案後麵的牆壁上的,顯然是被人匆忙扯下來做了武器,畫麵撕裂,又被匆忙丟棄,而牆壁上還能隱約分辨出它曾存在過的痕跡。
蔣六跟過來看了一眼,神情之間還是帶著很重的憂慮情緒。
褚潯陽將那畫卷的軸承拿在手裏顛了兩下,隨後就是意味不明的一彎唇角,將手裏的東西一甩就大步往門口走去,“我去接應一下哥哥,這裏你看著處理吧。”
宴會那邊有褚易安在,她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是!”蔣六答應著,招呼人繼續清理屋子裏的血跡。
褚潯陽大步朝門口走去。
褚琪炎是跟在她後麵過來的,不過自始至終他都沒進這間偏殿,也不置一詞,隻就緊繃著唇角,一語不發的冷眼看著殿中情形。
褚潯陽行至他身邊,腳下步子不由頓住,含笑看過去一眼道:“你不走?”
褚琪炎的麵色冷凝,仍舊是不動如山,也不含一絲一毫的情緒。
隨後,他漠然的別開了事先,卻是先了褚潯陽一步,頭也不回的大步往院子裏走去。
褚潯陽看著他匆匆而行的背影,勾唇一笑,然後也快不跟了出去。
李林並沒有留在禦花園裏幫風連晟禦敵,而是緊跟著褚潯陽二人也到了這裏。
三人一行,遵照侍衛指給的方向一路追蹤,去尋褚琪楓和楊玉清的蹤跡。
因為宴會上突然有刺客闖入,這一場屠戮足以使得整個宮廷動**,沿路隨處可見驚慌失措奔走逃竄的內侍和宮女。
明明是盛世王朝,國泰民安,最為平順的年月裏,這裏卻是滿地瘡痍,一眼看去,就好似國家將亡城池將傾時候一樣的狼藉和蕭條。
褚潯陽行走其間,唇角漸漸泛起冷冰的笑容來——
風水輪流,當年褚沛揮軍占領大榮京都,馬蹄踐踏,闖進這座皇室深宮的時候,所見的是不是也是今日這般情景?
那個時候他意氣風發,攜滿身怨氣而來,殺伐決斷,下令焚宮的時候該是何等的果斷狠辣。
可是短短也不過十數年的光景,這一次,被鮮血漸染,狼狽不堪被困於這座黃金壁壘之中的——
卻成了年老昏聵的他!
這一刻,褚潯陽的心裏竟是莫名的快慰。
不是為了那個國破家亡又慷慨赴死的金煌長公主梁汐,而是為了那宮傾之日,被烈焰焚燒死在這裏的成千上萬的冤魂。
曆史變遷,成就是一個人的皇圖霸業,千古名聲。
可偏偏——
埋骨於此的那些人,又有誰能記得他們的姓名容貌?
褚潯陽的心中因為帶了幾分戾氣,這一路行來就走的極快。
三人奔到南宮門的時候,那裏也是剛剛結束了一場廝殺不久,屍橫遍地,慘烈異常。
“我二哥是從這裏過去的?”褚潯陽也不廢話,直接就對一個正在打掃戰場的小兵問道。
“是!”那小兵回道,麵上神情還是難掩驚惶,“指揮使大人強闖宮門要出宮,郡王爺隨後趕到,兩撥人就打起來了,混亂中指揮使大人衝出宮門逃走了,郡王爺去追了!”
褚潯陽快走兩步奔出了宮門,卻是沒再往前去追,一直等到褚琪炎的腳步走近,她方才回轉身去,衝他露出一個好整以暇的笑容道:“今日陛下遇刺,這麽大的事情就發生在眼皮子底下,世子難道就不想表現一二?或是借機做點什麽?”
這一晚上的事,已經不能囊括為皇帝遇刺這麽簡單了。
這是一場大的動亂。
隻要有人願意渲染,影響力自然能夠無限擴大。
褚琪楓捷足先登,咬死了楊雲清。
而在這整個事件中,楊雲清的罪名已經坐實了,這份功勞,必定是要歸於東宮的。
可是別人不知道,褚琪炎卻也和褚潯陽一樣的清楚——
楊雲清不過一個小卒子,真正母後的操盤者八成是褚易簡無疑。
隻是目前為止,還沒有確鑿的證據。
褚潯陽自己按兵不動,卻要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他?
褚琪炎的容顏冷峻,看著她,卻是久久不語,那眸色沉的很深,讓人很難窺透他的真實情緒。
褚潯陽等了片刻,見他一直不肯表態,也不強求,而是抬手一招道:“給本宮牽馬來!”
說完,趁著侍衛去準備,她便是又對褚琪炎說道:“這樣也好,你我之間本來就隻是立場問題,既然你肯於讓步了,咱們皆大歡喜!”
褚琪炎如果放棄了這個差事,那麽在今天這件事裏,他就將處於極大的劣勢,間接的——
也就是他放棄爭奪皇位的一個訊號。
侍衛應聲牽馬送了過來。
褚潯陽轉身就要上馬,卻不想腳才踩上馬鐙,卻被褚琪炎橫臂一攔。
他一步走上前來,也沒去看褚潯陽臉上表情,一手奪過她手中韁繩的同時,另外一隻手臂卻是就勢往她腰際一圈一帶。
算不上擁抱的一個擁抱,隻是冷硬無情的將她遠遠的甩了開去。
待到褚潯陽穩住身形之後再抬頭,他的人就已經端坐在了馬背上。
一個背影的輪廓,冷肅異常。
“事到如今,已經沒了我全身而退的可能,你用不著激我!”褚琪炎道,每一字都透著絲絲冷意。
話音未落,便是揚鞭一抽馬股,突兀的闖進了前麵月光明朗的夜色中。
褚潯陽的麵色冷凝,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許久——
褚琪炎的野心和報複她從上一世的事情裏就已經領會的深刻,其實她早就知道,在這件事上已經不能指望他會讓步。
那是個相當驕傲的人,既然已經都已經開始了,他就必定不會半途而廢。
所以這個敵對的立場——
是從上輩子起他們就注定了的!
不覺得回憶起往事種種,褚潯陽就忍不住的略有失神,不多時桔紅就聞訊趕了來。
見她正對著前麵空曠的夜色發呆,桔紅不禁奇怪,“郡主,蔣六說您和南河王世子一起去追郡王爺了,您怎麽在這裏?”
“哦!褚其炎去城外調兵平亂了!”褚潯陽回過神來,轉身又往宮門裏頭走去,一邊才又問道:“宮裏的情況怎麽樣了?”
“大部分的刺客已經伏誅,場麵已經控製住了。”桔紅道。
“那就好!”褚潯陽點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另外牽了馬,兩人直奔禦花園。
路過那湖邊的時候,你來的一場惡鬥才剛結束。
風連晟已經離開,隻有手腳虛軟的德妃等人被趕過來的宮女和內侍們攙扶著從假山還有花木的後頭走出來。
德妃的左臂被冷箭擦破了皮,傷勢不重,但是養尊處優大半輩子,她卻是頭次經曆這樣的場麵,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站也站不穩的被宮女架著。
霍夫人傷的最重,腹部連中了兩箭,被霍傾兒死死的抱住,虛弱的喘息。
褚潯陽的眉頭皺了一下,翻身下馬,要走過去的時候,瞧見旁邊扶著羅國公夫人的羅思禹,卻是腳下步子一頓,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
------題外話------
嗯,琪炎鍋鍋的對手戲,滿足你們了,來月票吧,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