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早就是你死我活了!
那個丫頭?
王嬤嬤一頭霧水,“公主您說的是——”
“褚潯陽!”宣城公主道,視線莫名收冷,再一回想,就更覺得此事棘手,便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跟在榮烈身邊的那個丫頭——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就是她!”
“啊?”王嬤嬤大驚失色,嘴巴張的老大,手足無措道:“怎麽會?這怎麽可能?”
且不說對方的身份貴為一國公主,就算隻是稍微有些身份的官家千金——
哪家也不會容許未出閣的女子孤身遠行的。
何況現如今褚潯陽那身份何其尊貴又特殊。
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
“公主是不是多想了?那潯陽公主的身份尊貴,就算將來是要許給大公子的,又哪有她一個姑娘家跟著男人到處亂跑的?”定了定神,王嬤嬤還是覺得難以置信,“而且前麵幾十年咱們和西越的關係都不好,這才消停了多久?這個時候她不知深淺,就跑到大鄆城來?西越人別是要有什麽陰謀吧?”
想著這些事,宣城公主就越發覺得頭疼,煩躁的又揉了揉太陽穴道:“這件事我也一直在想,但也是不得要領,聽說現在西越朝中是太子掌權,而那位太子和那丫頭又是嫡親的兄妹,向來都對她縱容的緊,也許——”
宣城公主說著,就是一籌莫展的歎了口氣道:“但願隻是我多想了,興許隻是西越皇室縱著她胡作非為呢,要知道,這位公主驕縱跋扈之名在外,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話雖這樣說,她卻並不敢掉以輕心。
外界都傳言褚潯陽儀仗褚易安父子對她的寵愛縱容,目中無人,性子跋扈又刁鑽,可隻就她今日親眼所見——
那丫頭強勢霸道是真,卻分明也是個內斂又深沉有分寸的性子。
她不怕榮烈會娶進門來一個囂張跋扈不知輕重的刁鑽公主,卻分外忌憚,萬一對方要娶回來一個心機手段了得幫手來——
那就麻煩了。
王嬤嬤常年跟著她,辦事是十分周到,但真要輪到智謀心機卻還是看不夠長遠的,滿腦子都還沉浸在褚潯陽意外到來的震驚情緒裏,完全無暇去理會宣城公主此時真正憂心的事。
因為繁昌公主的事,南華皇帝龍顏大怒,發了好一通的脾氣,這會兒宣城公主主仆出宮已經過了初更了。
馬車悠悠前行,那主仆二人就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車廂裏一度靜默無聲,直至前麵快要拐進鎮國公府所在的巷子時,王嬤嬤方才試探著開口道:“公主,如果跟著大公子的那個丫頭真是西越的潯陽公主——橫豎促成了這門婚事,對咱們來說有弊無利,您看——”
她的話到一半,眼神就跟著驟然一黯。
宣城公主一點就通,立刻就明白她話中所指,卻是不期然的冷了臉,訓斥道:“你沒見今天太子的態度嗎?”
王嬤嬤一驚,不由的更加困惑,“是啊,太子殿下在西越呆了那麽長時間,自是認得那位公主的,怎的居然也沒有拆穿?”
不僅沒有拆穿,還一早就摒退了當時在場的奴仆,這分明是在刻意替褚潯陽還有榮烈遮掩,不叫過多的人和褚潯陽照麵。
“太子殿下這般舉止,莫不是——”王嬤嬤思忖著,突然一個念頭浮現,忍不住就倒抽一口涼氣,緊張道:“公主,他這莫不是要拉攏大公子為他所用?如果大公子真要和太子殿下走到一座屋簷下,有太子殿下護著,那麽日後這府中爵位——”
如果榮顯揚父子投奔到了風連晟旗下,那麽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最起碼從目前的朝局來看——
本來最有可能取代風連晟的六皇子風煦去了一趟西越之後就完全自亂陣腳,眼下看著是得寵,但他被褚潯陽擄劫的黑曆史也叫他錯失了不少朝臣的支持,眼下要和風連晟抗衡,卻是華而不實的。
宣城公主聽了這話,卻是冷笑了一聲,看向王嬤嬤道:“你當我就真的是要把這個鎮國公的爵位看在眼裏了嗎?華兒他是本宮親子,我若隻是為了助他平步青雲——這麽和榮顯揚鬥法,還不如多費點心思去皇上那裏拉攏一下關係,隻要皇上肯開金口賜封他一個郡王的爵位下來,自然可保府中太平。”
這些年,整個大鄆城中眾人皆知,宣城公主為了替自己的兒子爭得鎮國公的爵位,早就和榮顯揚不對付了。
無可否認,就連王嬤嬤也都以為事實如此。
驚聞此言,王嬤嬤卻是大為震驚,嘴唇蠕動半天,也沒能說出話來。
宣城公主也不等她想通,緊跟又是一聲冷笑道:“就以榮顯揚那性子,你又覺得他是會為了這一點蠅頭小利就同我鬥個不休的嗎?他要真是看重滔天權勢,當年就不會那麽痛快的娶了陽羨。偏偏陽羨死後,他又非但沒有萬念俱灰,反而迅速崛起,不遺餘力的再入朝堂,你就不覺得他這舉止前後矛盾嗎?”
這些事,自是王嬤嬤看不通透的,聽了宣城公主的這一番話後,已然是驚的目瞪口呆。
宣城公主的麵色冷沉,隻從窗簾晃動掀起的縫隙看著外麵的夜色不再說話。
王嬤嬤斂息屏氣的琢磨了好一會兒,方才舌尖打顫的試著開口道:“難道他是知道了當年——是為著陽羨公主的事?”
宣城公主閉上眼,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王嬤嬤突然就慌了,往前爬過去,一把拽住宣城公主的袖子道:“那件事,可是與您無關的,當年那是——”
“有沒有關的,現在再拿出來說,已經沒必要了。”宣城公主打斷她的話,“這件事真要抖出來,那要暴露的就是皇家秘辛,勢必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他一直未曾點明,其實也隻是為了顧及榮烈,反正你隻要記著——本宮和他們兩父子之間是終有一日要做出個了斷的也就行了。現在不是我想要和他爭這座鎮國公府,而是成王敗寇,必須得要不遺餘力和他之間論一個輸贏的。”
“是!”王嬤嬤滿口答應著,想了想,還是覺得心中不安,“那國公爺和二老爺他們那裏,公主需不需要和他們通個氣?也好叫他們都心裏有數,省的像三小姐今天這樣莽撞行事,反而會給您添麻煩。”
“不!”宣城公主卻是想也不想的一抬手,否決了她的提議,“陽羨的事,也是皇上心裏的一道疤,知道的人,都會淪為他的眼中釘,這件事我就隻同你說了,你心裏有數就好。榮顯揚那兩父子那裏,不必非得要和他們搶風頭去爭那一時之快,務必要穩妥行事,不能叫他們拿住那柄。”
“可是大公子和那位潯陽公主的關係匪淺,一旦叫他做了西越的駙馬,那便是如虎添翼。”王嬤嬤道,終究還是覺得就這麽看著榮顯揚兩父子做大太過冒險,“橫豎她此次前來大鄆城並沒有公開身份,公主何不想個法子,快刀斬亂麻?如果她會在這裏有什麽閃失,責任自然都在大公子,到時候西越皇室震怒,皇上難道還能包庇不成?”
南華皇帝本身就在防範榮顯揚父子,如果真在這件事上做文章,說是皇帝會順水推舟把延陵君推出去法辦——
這樣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不會的。”宣城公主聽了這話,卻終不過苦笑了一聲,“皇上本身就在忌憚榮顯揚,這些年卻隻采取懷柔政策對待他——我總覺的,他像是有什麽把柄落在對方手裏了。就算我們能如願算計到榮烈,皇上也未必就會照我期待之中的去行事。屆時若是再要為此又和西越之間起了幹戈,最後倒黴的是誰就不一定了。”
皇帝會同意和西越之間聯姻,明顯是想化幹戈為玉帛,如果貿然動了褚潯陽而叫兩國幹戈再起,誰知道皇帝會不會震怒。
“這樣說來,便就隻能靜觀其變了?”王嬤嬤不安的長籲短歎。
宣城公主卻是沒再吭聲——
她是沒準備輕舉妄動,卻保不準有人會替她動。
風煦那般狹小的肚量,這會兒必定是要將褚潯陽恨到了骨子裏。
如果他有本事叫褚潯陽有來無回——
皇帝自己的兒子闖禍,怎麽都不可能再牽連到榮家人的身上。
屆時再和西越開戰,延陵君沒了這門婚事作保障,他還能如何?
馬車緩緩的拐進巷子裏,管家親自守在門口,遠遠地就先迎了出來。
回府以後,王嬤嬤就親自去了一趟延陵君那裏,說是宣城公主吩咐,讓她帶著榮懷萱過去賠罪的。
彼時夜色已深,延陵君才剛沐浴出來,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衣衫不整的在屋子裏晃**著喝茶。
褚潯陽則是側臥在一張美人榻上看兵書,正看的入迷,動也懶得動。
延陵君走過去,在她腿邊坐下,遞了手中茶碗過去了。
褚潯陽的視線都沒從書本上移開,隻就著他的手淺呷了一口,隨意道:“你要見他們嗎?我回避?”
話是這麽說,她卻是半點要挪地方的跡象也無。
延陵君踢了鞋子,也跟著縮了腿,坐在那睡榻上,方才對等在門口的映紫道:“宮裏是個什麽情況?”
“繁昌公主去皇後娘娘那裏告了狀,後來又驚動了皇上,宣城公主進宮去也隻聆聽了訓誡,聽說皇上誰的麵子也沒給,鬧的挺凶的。後來皇後娘娘又賞賜了繁昌公主許多東西,並且親自將她送回了寢宮安撫。”映紫如實回道。
延陵君沉默的聽完,最後卻隻是不以為然的諷刺一笑道:“就這樣?”
“是!”提起這茬兒,映紫也覺得無稽。
這時候靠在旁邊的褚潯陽也忍俊不禁,散漫道:“說什麽皇帝心疼女兒,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她要真是心疼女兒,好歹頒一道聖旨下來,哪怕是斥責你家那位三小姐兩句都好,這分明就還是看在老太婆的麵子上網卡一麵了。”
這麽不痛不癢的,隻關起門來將宣城公主罵一遍,的確是沒什麽意思。
延陵君玩味的又品了口茶,忽而再次抬眸朝站在門口的映紫看去。
映紫本來不知道在思忖著什麽,正在走神,這才趕忙開口說道:“雖然皇上沒有降旨苛責,可是三小姐後麵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街頭巷尾流言四起,鬧的——很大!”
下午才出的事,而且當時又有風連晟和宣城公主兩尊大佛坐鎮,場麵也壓的嚴實,按理說無論是他們哪一個都不會再刻意宣揚,就為了損毀榮懷萱這麽個女人的名聲?
褚潯陽終於是有了些興趣,暫且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也朝映紫看過去。
映紫的神色之間略有幾分困惑,還是沿著自己的猜測如實回道:“就在今天下午,二皇子殿下從封地趕回京城了,奴婢聽說繁昌公主出事後,他便去了禦書房外頭長跪。”
“哦?”延陵君似是有些意外,唇角玩味的一勾。
褚潯陽瞧著他這表情,就搶了他手中茶碗,放回了旁邊的桌子上,同時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二皇子?”
“哦!”延陵君似是失神了一瞬,然後就對映紫吩咐道:“你出去跟那兩人說,叫他們回去。”
“是!”映紫也不多問,轉身退了出去。
褚潯陽從旁邊摸過一條幹爽的帕子,延陵君倒是自覺,大大咧咧的就倒頭枕在她腿上。
褚潯陽拿了帕子,就著燈光給他擦拭頭發上的水漬,白他一眼道:“別賣關子了,那位二皇子——我以前隻聽說他的資質平庸,無所建樹,好像——在這朝中也無甚的存在感的吧。”
“何止是沒有存在感?”延陵君一笑,神色之間分明帶著很深的興味,“相傳他的資質平平,自幼就很不得陛下喜歡,八歲那年和他母妃惠嬪一起感染了時疫,病了足有大半年,後來惠嬪逐漸康複,他卻留了病根,身體很差。惠嬪歿了之後,陛下也覺得這麽一個資質平庸又損了身體的兒子沒有必要在他身上再浪費精力栽培,於是就早早的劃給他一片還算富庶的封地將他打發出京去了。出京之後,這位二殿下就更是默默無聞,除了逢年過節受傳召入京,再就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的封地,可能——大多數的時候,陛下自己都不會記得還有這麽一個兒子了。”
這麽一個人,真的是毫無存在感的。
若不是今天這事情發生的太巧,任憑是誰也聯想不到他的身上去。
褚潯陽也覺得甚為有趣,就垂眸看向了他道:“你說今天的消息會是他散播出去的嗎?他和繁昌公主的兄妹關係很親厚?”
“怎麽說呢——”延陵君沉吟,很是思索了一下方才開口道:“他十三歲就離京去了封地,他和繁昌公主雖是親兄妹,但這樣長久的分離下來也難免生分,他們之間的事情我關注的不多,隻知道去年開春他舊疾複發,又生了一場大病,又是數月纏綿病榻,險些喪命。後來繁昌得了消息,就去求了陛下,冒著盛夏酷暑的天氣去了他的封地。原是打算去奔喪的,不曾想過了一段時間,那位二皇子居然又挺過來了,好像是自那以後,他們兄妹之間的來往才更多了一些。”
延陵君說著一頓,仰麵朝天,抬手揉了揉她色澤誘人的唇瓣,然後又道:“不過他此次回京應該是得了陛下傳召,回來參加風煦的婚禮的,繁昌的事情——應該隻是湊巧。”
若說是二皇子為著自己的妹妹打算,那麽從一開始就應該上書請求皇帝不要做這樣的荒唐決定,把繁昌公主許給榮家。
說起來,南華皇帝對自己的子女其實也還是有著一份慈父心腸的,因為這位皇子身體不好,就給了他最為富庶的一片封地,如果二皇子陳情,要為繁昌公主求他,他也未必就是不會考慮的。
不過橫豎的與己無關,褚潯陽也懶得再費心思,隻就意味不明的搖頭一笑,繼續專心的去給延陵君擦頭發。
延陵君抬手壓到她頸後,將她的脖子拉低,然後自己傾身上去,含了她的唇瓣吮吻半天,直至這麽懸空掛著支撐不住方才放開她,又枕回她腿上,幸災樂禍的笑道:“就算這位二殿下有什麽貓膩,要去操心的人也隻會是風連晟,沒事我們跟著多想什麽?”
後麵幾天風平浪靜,繁昌公主的事情就這麽消停了下去,而榮懷萱也老實本分的再沒來找茬。
順風順水的過了幾日,就到了風煦和褚昕芮大婚的好日子。
風煦向來都是南華皇帝最為寵愛的兒子,故而婚禮也辦的分外隆重。
褚昕芮是住在驛館裏的,當天整座大鄆城張燈結彩,十分之熱鬧。
婚禮褚潯陽沒去,隻聽著外麵遠遠入耳的鑼鼓鞭炮聲就知道必定是陣仗不小。
很快天色便暗淡了下來,整個鎮國公府裏也是燈光璀璨,遠遠看去,寧靜而祥和。
就在這樣平靜又安定的氣氛之下,突然有一隊人馬從四麵奔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整座鎮國公府從四麵圍攏了起來。
隨後黑影晃動,許多人翻牆而過,鬼魅般躲避著院子裏巡邏的家丁護院,在花園裏一路狂奔。
彼時宮中大婚的儀式已經開始。
大紅花轎穿越重重宮門而過,新嫁娘在喜娘的攙扶下,於萬眾矚目之下進大殿參拜南華皇帝,聆聽帝後教誨。
一雙新人行禮,經過一串冗長的儀式,快到戌時過半的時候方才禮畢,相攜去別的宮殿赴宴。
大殿之內燈火通明,掩蓋了外麵夜色彌漫的天氣,文武百官相繼入席,談笑風生,渾然不覺一場暴風雨於醞釀之中即將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