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心涼如許,背叛!
不能直接殺了她,拓跋雲姬幾乎是用了最大的爆發力,一巴掌下去,哪怕是兩個侍衛都沒能撐住了烏蘭。
烏蘭直接被掀翻在地,身上的泥漿都甩出去好些。
她趴在地上,嗚咽了一聲,隻覺得耳朵裏嗡嗡的響成一片,半邊臉都麻了,一口血水順著嘴角控製不住的流出來,同時落在地上的還有好幾顆牙齒。
拓跋雲姬的這一下子,當真是狠絕了,用這強橫有力的一巴掌昭示了她此刻想要殺人的心。
所有人都噤了聲,驚訝不已的看著他們滿麵怒容的公主殿下。
“雲姬!”半晌,還是卡塔世子最先反應過來,皺了眉頭上前,又扶住了拓跋雲姬的肩膀,困惑不解道:“到底怎麽了?你說烏蘭她——”
拓跋雲姬冷著臉,看也不看他,隻盯著在地上**似的隱隱發抖的烏蘭。
烏蘭一直伏在地上,沒有回頭。
拓跋雲姬滿麵煞氣的走上前去,蹲在她麵前,一把揪了她的頭發強迫她抬頭來和自己對視。
烏蘭的半邊臉孔都是半紅半紫的淤痕,雖然痛的厲害,但是她的目光卻依舊十分冷靜,閉緊了嘴巴,不卑不亢的迎上拓跋雲姬的視線。
兩個人,四目相對。
烏蘭這樣處變不驚的反應完全不在拓跋雲姬的反應之內,但是這個女人臨危不亂鎮定如斯,卻讓她心裏懸著的那根弦更加繃緊。
“帶她回去!”她甩開了烏蘭,站起身來。
烏蘭重又摔回地上。
侍衛們瞧著拓跋雲姬的臉色,知道她沒有妥協的打算,就利落的從附近的植物上麵扯下藤條,將烏蘭給捆綁起來,推攮著她往回走。
繞出林子花費了很長的時間,再到一行人折返王廷的時候都已經是深夜了。
王廷前麵的廣場上,人們載歌載舞,篝火連成一片,星光般一直延續到了天邊,顯然對於拓跋雲姬等人的缺席,也並沒有過分追究,因為這一夜本就是用來狂歡娛樂的。
待到這一隊人馬帶著冷凝沉鬱的氣氛一路從歡樂喜悅的人群穿行而過之後,他們所過之處的氣氛就如是冷風過境,被掃射了一樣,所有人都瞬間噤聲,指指點點的沉默了下來。
拓跋雲姬和卡塔世子策馬走在最前麵,後麵跟著她帶走的王廷衛隊,而烏蘭——
則是被綁縛了雙手,拴在一個侍衛的馬鞍上,跌跌撞撞的一路步行被拽回來的,而且還一身狼狽,幾乎沒有人模樣。
這——
是怎麽回事?
“烏蘭!”烏蘭的兄長吉達本來正在和王廷的勇士赤膊摔跤,看到她這幅模樣,眼睛頓時就瞪的如同銅鈴大小,橫衝直撞的擠過去,給她鬆了綁。
烏蘭發了高燒,本來就是強撐著神智走回來的,才一挨著吉達的身就軟倒在他懷裏。
“大夫!快叫大夫來!”吉達大聲叫嚷著,將她一抄,就要往最近的帳篷跑。
“站住!”拓跋雲姬高居馬上,怒喝一聲。
馬上就有一隊侍衛搶著過去,攔住了吉達的去路。
吉達是個粗野的漢子,長的虎背熊腰,很有些力氣,但是性子急躁,脾氣也不好。
先是看到妹妹受了欺負,拓跋雲姬又當麵給示威,頓時就惱羞成怒,霍的轉身看向了她道:“拓跋雲姬,你想要做什麽?把我妹妹傷成這個樣子,我一會兒再找你算賬,叫這些狗全都給我讓開。別以為這裏是王廷,你就能為所欲為!”
白虎族長年老多病,所以並沒有親身過來王廷參加除夕夜的慶典,隻派了兒女過來。
“跟我算賬?我還得關照吉達你和白虎族長一起好好管教管教這個女人呢!”拓跋雲姬冷聲說道。
她翻身下馬,直接走到了吉達和烏蘭兩兄妹麵前。
烏蘭的嘴唇幹裂,她用力的抿了抿唇,往兄長懷裏掩藏了視線。
吉達則是臉色漲紅,滿麵的怒容,幾乎恨不能將拖吧雲姬直接當場捏死。
拓跋雲姬環視一眼周圍被族人擠得水泄不通的草場,語調清洌又鏗然的大聲說道:“我草原兒女,生性磊落,從來都是敢作敢當的,是我打了烏蘭一巴掌又叫人把她綁回來的,我承認。可是吉達,真要興師問罪也輪不到你!你該是先問問烏蘭她自己都做了什麽事,問問她,我綁了她可是冤枉?”
她說的信誓旦旦,吉達根本就沒心思深究,臉上怒氣就更重了些。
“我——”他本能的就要破口大罵,拓拔雲姬卻沒給機會,直接又拔高了語調,盯著烏蘭道:“當時在樹林裏,你為什麽要對我揮鞭子?還害我墜馬,險些沒命。烏蘭,這就是你對待自己族人姐妹的用心嗎?”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卡塔世子也是到了這會兒才當麵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想到發現拓跋雲姬的時候的情形,他立刻就黑了臉,走上前去,嚴詞質問道:“烏蘭,你真的對雲姬下手?”
“烏蘭她是我的妹子,她從來溫順善良,她不會做這樣的事!”吉達大聲道。
拓跋雲姬諷刺的冷笑一聲,隻是盯著他懷裏的烏蘭道:“烏蘭,如果你真是如吉達所說的那般沒有過錯,那你就當眾說出來,叫所有的族人給咱們評評理!”
這個錯,烏蘭自是不想認的,但是她被拓跋雲姬抓了個現形,卻也無計可施,臉色漲紅的咬了半天嘴唇方才聲音十分低弱的說道:“是我一時貪功好勝,我隻是想獵到那隻白狐,我的錯——我認!”
這話一出,就像是當眾狠狠地抽了吉達一記耳光。
“烏蘭——”吉達不可置信的幾乎一聲,看著懷裏的妹妹,就像是在看怪物。
草原人彼此之間的算計少,都最欣賞光明磊落的英雄。
烏蘭這樣狹隘又狠毒的行為,為人不齒,人群裏一片指指點點的議論聲。
草原上的人,最看不起這樣的人。
而現在——
她成了這樣的人。
烏蘭心中惱恨的幾乎無地自容,但也隻能強撐了下來,咬著牙對拓跋雲姬道:“我當時隻是一時衝動,但是並沒有真的想要傷害你的意思。拖吧雲姬,我跟你道歉。”
她說著,就掙紮著從吉達的懷裏下來,果斷的單膝跪地,給拓跋雲姬行了一記大禮。
幹脆利落,沒有半點的不情願。
這女人,不僅應變的能力了得,更是拿得起放得下。
吉達站在她旁邊,因為羞窘,整張臉漲得通紅,卻是氣惱的一句話再也沒給她辯駁。
拓跋雲姬居高臨下,冷冷的又看了烏蘭一眼,卻是沒再多說一句話的轉身就走。
人群中自動讓開一跳出路,目送她往遠處宮殿的方向走去。
烏蘭還跪在那裏。
吉達心裏也氣著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不耐煩的彎身去攙扶他。
“吉達!”不曾想這時候突然有人站出來,語氣冰冷的攔了他一下。
吉達兄妹不約而同的抬頭,卻發現卡塔世子並沒有跟著拓跋雲姬一起離開,此時正表情冰冷的盯著他們兄妹兩個道:“西越的朝廷大軍壓境,你們最好還是注意一點的好!”
吉達愕然一愣,顯然是沒能馬上反應過來。
烏蘭卻是眉心隱約一動,沉默著垂下了眼睛。
卡塔世子又看了兩人一眼,這才也轉身從人群裏出來,跟過去看望拓跋雲姬。
吉達把烏蘭帶回了帳篷裏,劈頭就將她臭罵一頓,一直等到大夫來了方才氣呼呼的甩袖而出。
這件事,隻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插曲,並沒有對這一晚的整體氣氛造成太大影響。
拓跋雲姬回到王廷重新整理好自己就沒事人似的又和卡塔世子一起回到了草場上,參加族人們的慶典。
“我不知道烏蘭會是那樣的人,對不起!”下半夜,有些人要留下來徹夜狂歡,也有人提前離席回去休息,送拓跋雲姬回去的路上,卡塔世子才有些汗顏的開口,“以後我會約束托婭接觸的人,不會再惹麻煩了。”
拓跋雲姬回頭看向了他,卻是露出些不解的神情道:“她是爭強好勝過了頭了吧?和托婭有什麽關係?”
卡塔世子見她如此,臉上愧疚的神色就改為憂慮,往東南洈水城所在的方向看過去道:“今天的事情,我好像覺得有點奇怪。”
拓跋雲姬循著他的視線也跟著看過去,擰眉沉思了片刻才道:“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說烏蘭的事情——”
“西越朝廷往邊境增兵,大軍紮營已經有好幾天了,今夜咱們王廷要舉行狂歡慶典,這是趁虛而入的大好機會,可是連這樣的契機他們都放棄沒有利用,雲姬你不覺得奇怪嗎?”卡塔世子道。
他是個有智慧又有遠見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拓跋雲姬也是不完全的裝糊塗,歎一口氣道:“我讓探子去查了,可是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的主帥的什麽人。五哥現在不在王廷,雖然有你們各部落支援,但王廷的兵力還是有欠缺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遲遲不肯進攻。”
趁虛而入的機會不把握住的話,那麽再過兩天,等到拓跋淮安回來,雙方再要開戰,西越方麵所言麵臨的壓力就要大上好多。
除了褚潯陽,隻怕無論是誰也都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的,也就無外乎卡塔世子懷疑。
兩人對著那麽方向靜默著又站了好一會兒,拓跋雲姬才像是想起了什麽,收回目光道:“對了,你剛才說烏蘭怎麽了?難道你是覺得她有什麽問題嗎?”
“哦!”卡塔世子也戈恩這回過神來,想了想,最終也隻是神色凝重的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奇怪,我和烏蘭也有接觸,她是好強一些,但又總覺得她不該是那樣的人。”
就為了搶一隻獵物,就能出手傷人?雖然可以解釋為一時意氣,但——
真的是這樣嗎?
拓跋雲姬當然知道這不是一時意氣,而是早有蓄謀,就憑那山坡後麵的第二重保障就可見一斑。
她現在迫切需要知道的——
是烏蘭之所以這樣做的目的。
“我也想不通。”拓跋雲姬道,她和卡塔世子之間雖然是互生愛慕,又將對方作為共度一生的伴侶來看,但就目前的前提下,卻還沒到完全交心的時候。
“難道你是說——”想了一想,拓跋雲姬突然低呼一聲,慌亂道:“難道會是白虎部落有什麽企圖嗎?”
卡塔世子與她對望一眼,果然也是有此疑問的。
拓跋雲姬又再想了想,卻是搖頭道:“應該也不可能吧!白虎族長這幾年越發老不中用了,吉達有勇無謀,如果他們心存異誌,就算染指的王位,有其他的部族製約,他們也不可能守得住的,那又何必做無用功?”
這一點倒是實話。
如果烏蘭謀害她的目的真的是和漠北的王位有關的話,那麽——
心存異誌的就絕對不止他們白虎部落一個!
拓跋雲姬是聰明的,這也是卡塔世子一直都欣賞她的地方。
“遠征的王軍應該不日就能回來,總之是在大軍歸來之前的這幾天,一定要十二個時辰派遣衛隊巡視四周,嚴密防範一切的突發狀況。”卡塔世子慎重的囑咐。
“嗯!我回去就吩咐下去!”拓跋雲姬道。
兩人繼續舉步朝王廷的方向走,一直把拓跋雲姬送到寢殿外麵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卡塔世子才滿是留戀的原路回去。
拓跋雲姬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目送,待到他出了院子,回頭的第一件事卻是對侍女吩咐道:“去叫阿木爾過來見我!”
“是!”那婢女領命去了。
拓跋雲姬轉身進了屋子,飛快的脫下華服,喚了一身不起眼的舊衣服出來。
自從她傳了遇險的消息回來,阿木爾已經隨時待命。
這邊她才剛換好衣服,阿木爾就已經到了。
“去給五哥送信的探子那邊沒什麽意外消息吧?”拓跋雲姬問道。
那探子是她回到王廷之前就已經派出去了,她現在卻還怕那些人早有準備,會半路截殺。
“六公主放心,屬下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不會有事,一定能順利把消息傳遞給王上知道。”阿木爾道。
他是個精壯的漢子,滿臉橫肉,夜色中,半邊臉上的紋身看上去就更顯得猙獰。
“那會兒我讓你派人去定烏蘭的帳篷,派人去了嗎?”拓跋雲姬又問,說著已經往外走。
“去是去了,但那邊暫時也沒有消息。”阿木爾道,快步跟上她,“公主現在要過去嗎?您受傷又受驚,還是休息吧,屬下叫人一直盯著,有消息就會回來稟報。”
“我要親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拓跋雲姬卻是聽不進去,直接快步走出了門。
她隻帶了阿木爾一個人,兩人悄無聲息的從王廷旁側的小門抹黑出去,輕車熟路的直接找到烏蘭的帳篷外麵。
王廷是隸屬於草原部落上唯一的一座建築,是王權的象征,隻能供給王族居住,而其他人,仍舊是延續了祖先的習慣,是住帳篷的。
因為各部落都有族人過來參加慶典,所以這段時間王廷附近又多出來許多的帳篷。
拓跋雲姬兩個摸過去的時候,在離著烏蘭的帳篷五丈外的地方就停了步子。
“六公主,老大!”兩個隱藏在這裏的侍衛趕忙湊過來。
拓跋雲姬看過去。
前麵烏蘭的帳篷很安靜,裏麵的燈火也熄滅了,看來人是已經睡下了。
“這段時間,沒有見到有可疑人等出入嗎?”拓跋雲姬問道。
“沒有!”一個侍衛回道:“奴才們一直守在這裏,另一邊也有兩個人在盯著,如果有人出入定能察覺,當時吉達世子送她回來之後在帳篷裏呆了一段時間,再就隻有大夫來看過。大夫走後,已經整整兩個時辰了,再沒有任何人出入過。”
“如果她要傳遞消息,會不會是然吉達去做的?”阿木爾揣測。
如果烏蘭這裏沒有人出入,那麽就隻有這一種解釋。
“應該不是!”拓跋雲姬道,語氣卻是甚為篤定,“我仔細觀察過吉達,他是直腸子,如果也參與了陰謀,絕對不會隱藏的那麽好,極有可能,他並不知情,烏蘭是和別人合謀的!”
不僅僅是吉達,甚至於白虎部落的族長有沒有參與此事都很難說。
理由就像她之前和卡塔世子說的那樣,吉達沒有謀略,占不住王位,而白虎族長又是將要進棺材的人了,他們就算奪下王廷又有什麽用?
就算不排除白虎族長是知道內情的這種可能,但是——
背後真正等著將王廷收入囊中的,一定是另有其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他們謀殺她的計劃沒有成功,烏蘭一定會去和背後的人再商量對策,互通有無的。
彼時已經是四更天,拓跋雲姬一直在那帳篷外麵又等了小半個時辰,烏蘭的帳篷裏麵始終什麽動靜也沒有。
“算了,我先回去了,阿木爾,你回去再安排幾個人過來,和他們輪流,十二個時辰的盯著她,總能抓住她的狐狸尾巴的!”拓跋雲姬看了眼天色,道。
“是!”阿木爾答應了,兩人悄無聲息的轉身,剛想要原路返回,卻又被身後的侍衛叫住了,道:“公主,有人!”
拓跋雲姬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趕緊折回來。
幾個人藏在一個帳篷後麵,看到遠處的男人穩步走來,肩上背著個箱子一顛兒一顛兒的。
“是大夫!”一個侍衛道,有些失望的泄了氣。
“聽說烏蘭發了高燒,大概是狀況不容樂觀吧!”阿木爾揣測。
那大夫從7遠處過來,果然是鑽進了烏蘭的帳篷。
拓跋雲姬的心裏卻有種十分怪異的感覺,但到底是哪裏奇怪,她又說不出來,想了想就對阿木爾說,“你到那邊去,一會兒那大夫出來,盯著他,看他是誰,又去見了什麽人。”
如果這個大夫是信使,也還可以順藤摸瓜。
“是!”阿木爾頷首,轉身奔進夜色中,埋伏在了半途。
那大夫並沒有在烏蘭那裏留的太久,前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又背著藥箱出來,原路往回走。
拓跋雲姬一時也沒離開,一直等在那裏,眉頭深鎖的在想事情——
她的心中就是有種十分怪異的感覺,總覺得所謂真相就在眼前,但就是中間又隔了點兒什麽,又沒有辦法琢磨透徹。
夜風習習。
草原上的冬天還是很冷的。
拓跋雲姬忍不住打了寒戰,抱住了胳膊。
“六公主,您穿這個吧!”一個侍衛眼尖,趕緊脫下自己外麵的背心遞給他。
“算了,我先回去,一會兒阿木爾回來,叫他回王廷找我。”拓跋雲姬道,起身往回走,順勢攏了攏肩上的背心。
然則就在那一瞬間,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浮現出一個念頭。
“不對!”她的腳步一頓。
“公主?”兩個侍衛麵麵相覷。
拓跋雲姬靜默沉思了片刻,然後又快步走回去,正色問道:“烏蘭的帳篷裏,沒有人服侍她嗎?”
“啊?”兩個侍衛對視一眼,搖頭,“好像沒有,之前是吉達世子親自送她回來的,沒有額外的人留在帳篷裏。”
這就對了!
拓跋雲姬終於知道一直困惑自己的那一層窗戶紙從何而來了。
烏蘭人在病中,怎麽可以完全沒人服侍?而且——
在她身邊無人的情況下,既然還有大夫會大半夜的突然又過來看她?
這個女人——
實在太狡猾了!
拓跋雲姬懊惱的狠狠掐住掌心,臉色陰沉。
她不言不語,也沒有再動,又等了好一會兒,阿木爾才回。
“公主,沒什麽發現!那大夫就是咱們王廷本部的族人,從這裏回去之後也沒見什麽人,直接睡了!”阿木爾道,麵露失望,“大概是烏蘭病的力不從心,可能明天等她好點了才會去聯絡其他人?”
“不是!她已經去過了!”拓跋雲姬道,一字一頓。
阿木爾看著她懊惱的神色,不明所以。
“都撤了吧,沒有必要盯著了!”拓跋雲姬道,一招手就先往回走。
阿木爾一頭霧水,隻招呼人全部跟上。
一行人回了王廷。
拓跋雲姬坐在案後捏著眉心緩了一會兒,也沒等阿木爾追問,就主動道:“之前我們看到進到帳篷裏的大夫,應該就是烏蘭本人!”
“什麽?”阿木爾不可置信的低呼一聲。
“應該是那大夫初次去給她看病貴的時候就被她收買,把衣服換給她,叫她借著夜色混出來了。後來她去見了想見的人,然後又假裝是大夫看診,回了帳篷,把藏在她帳篷裏的大夫給換出來了。”拓跋雲姬道。
如果不是為了遮掩,她不能在重病情況下還不留一個人在場服侍。
阿木爾聽著拓跋雲姬的話,很是認真的整合了一遍來回的消息,最後就憤恨的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怒聲道:“怪不得那大夫也沒有問題呢,我這就去拿他過來詢問!”
阿木爾說著,就旋風一般要往外跑。
“站住!”拓跋雲姬喝止他,苦笑了一聲道:“你拿住了他來問又能怎樣?你以為烏蘭會告訴他自己去見了什麽人嗎?最後也隻能證實她是混出了帳篷一趟,揪不出和她勾結的人,有什麽用?”
隻會是打草驚蛇而已。
阿木爾一時語塞,就沉默了下來。
拓跋雲姬雖然沒有拿住任何確切的證據也沒有去考據過人證的證詞,但是此刻心裏已經篤定的知道,她所揣測的——
就是真相!
烏蘭這個女人,真是不可小覷的。
“暫時先不要驚動他們,就當不知道吧,繼續叫人盯著她的帳篷,不怕被她察覺,做戲一定要做足!”拓跋雲姬道。
“是!”阿木爾領命。
既然知道這次的事並非隻有白虎部落一個參合在內,那眼下的情況就更加緊急了,這個時候,必須要裝傻充愣,等著拓跋淮安回來,否則——
一旦讓對方感知到她有所察覺,要狗急跳牆就慘了。
阿木爾走後,拓跋雲姬還是睡意全無,撐著額頭坐在燈下閉目養神。
她這樣一動不動的做了將近半個時辰,直至自己渾身上下都麻木不堪,忽而苦澀的彎唇露出一個悲涼的笑容。
然後,她站起身來,推門站在了大門口。
天色已經破曉,隻太陽還沒升起,外麵的空氣透著絲絲冷意。
“公主,您怎麽這麽早就起了?”她的婢女從隔壁聽到動靜,一邊披衣,一麵快步走了出來。
“我睡不著,讓人準備馬匹和弓箭,我還要進山狩獵。”拓跋雲姬道,幾步就匆匆下了台階。
這個時候,她的心裏的危機感很重,很怕等不到拓跋淮安回來那些人就要有大動作,到時候她一定難以抵擋。
而如果拓跋淮安那邊已經發生了意外,那就算再拖延幾天,最後她也還是逃不過一死。
她要自保,莫名其妙的第一個就想到了褚潯陽。
拓跋雲姬行色匆匆,幾步就奔到了院子門口,卻在前腳出了院門的那一瞬間又止了步子。
“公主,我現在去嗎?”她的婢女察覺她的神色有異,問的有些小心翼翼。
“別去!”拓跋雲姬突然就慌了,一把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拽回來。
她的神情慌亂,手下力道又很大,直掐的那婢女眼淚汪汪。
她自己卻去安無所察,目光淩亂的又左右晃**了一圈,喃喃道:“先別去,等等!等等!讓我再想想!”
那語氣十分的飄渺,遲疑不決。
她回到院子裏,開始不安的來回踱步。
那婢女跟進來,在她身後盯了她許久,一直到差不多該用膳的時候才離開去準備早膳。
拓跋雲姬一個人站在院子裏,麵對一麵光禿禿的牆壁出神,猶豫再三,還是一咬牙回了殿裏。
她決定——
再等等!
可是才推開了房門,她卻猛地愣住,打了個寒戰以後,才一個激靈,趕緊反手合上了房門。
那殿中一個穿著侍衛服的男人正背對門口,看著壁畫上那些奇怪的圖騰饒有興致的在研究。
這個背影,拓跋雲姬是認得的。
她的一顆心瞬間卡在了嗓子眼,嘴唇動了幾次才鼓足了勇氣開口道:“你——怎麽護會在這裏?”
她開門的動靜本來就大,但延陵君卻是在聽了她這句話之後才轉身看過來。
雖然換了身裝束,但卻絲毫不損他身上氣度,肆意而風流。
“徘徊了這麽久最終還是折回來了,看來你是還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是嗎?”延陵君道。
聽他這話,他卻好像是來了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是潯陽公主讓你來找我的?”拓跋雲姬道,心裏卻是忐忑又煩躁的。
褚潯陽的條件,是要她去刺殺拓跋淮安,她不想!
就算褚潯陽能答應事後保她一命,她也依舊不想這樣做。
拓跋淮安對她,不能算好,也不能算壞,但那卻是如今和她相依為命的唯一的兄長了。
所以拓跋雲姬很怕延陵君此行是要逼她就範的。
“怎麽會?”不想延陵君卻是直接否認了,“她說過的話,就一定會作數,說了讓你考慮,讓你自行決定,就自然不會再來逼你第二次。隻是我這個人好奇心重,總想著提前知道這事兒的進度。拓跋雲姬你的確是符合她挑人的眼光,隻一個晚上就把昨天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了,可喜可賀啊!”
他說是讚許的拍了八掌,但是這神情語氣,卻分明是帶著幸災樂禍的意思。
拓跋雲姬的麵色鐵青,咬著嘴唇遲遲不肯吭聲。
“這樣的籌碼和局麵還不能說服你下定決心嗎?”延陵君又道。
拓跋雲姬咬緊了嘴唇,就是不肯表態。
在褚潯陽麵前,她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對方就是要拓跋淮安的項上人頭,一點緩和的餘地也沒有,她也根本沒有必要再爭取什麽。
“既然你還需要考慮,那就繼續吧,反正現在時間好早!”延陵君道,竟然真如他方才所說的那樣,半點遊說脅迫的意思也沒有。
拓跋雲姬微微詫異,防備的看了他一眼。
延陵君就微微微一笑道:“既然潯陽說了不逼你,那我也總不能拆她的台,既然來了,我就順便給你交代一句,過幾天,就算你定了主意,也別去那片山林對麵的別院了,否則——大概是真要自掘墳墓的。”
拓跋雲姬不解,脫口道:“什麽意思?是潯陽公主說——”
“此一時彼一時!”延陵君道,打斷她的話,語氣嘲諷,“看來你是真的不知情,昨夜大概你還沒回到這裏之前,從王廷秘密派出去的一隊人馬已經夜訪別別院,探查過虛實了,並且——”
延陵君說著一頓。
拓跋雲姬已經是麵色一白,隱隱後退了一小步。
延陵君看著她,無所謂的繼續道:“那些人一直沒有撤回來,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非常時期,他們多一重小心也是對的,大概過兩天,等到拓跋淮安回來之後,親自確認過後就能撤了。”
她叫人回來吩咐阿木爾給拓跋淮安送信,但是同時,卻有人尋著褚潯陽留下的線索去圍住了那山後的別院了嗎?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批人,那麽不用想——
他們就是阿木爾派出去的。
阿木爾會多一重小心,她可以理解,可是對方這樣做了,卻全程都瞞著她,沒給她透露任何的消息出來,這就不是個好消息了。
這就是說——
他不僅懷疑和她偶遇的人有問題,更是——
在防範著她拓跋雲姬的。
阿木爾隻是一個侍衛頭領,如果不是得到拓跋淮安留下的密令,他就絕對不應該會避開自己去辦事。
“你是說,我五哥在防範我?”拓跋雲姬道,每個字從唇齒間吐出來,都感覺似是有千金重。
延陵君莞爾,卻是說道:“其實你還可以懷疑,是我為了引誘你就範而可以捏造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已經晃到了後麵的窗口,打開了窗子。
冷風撲麵,拓跋雲姬猛地打了個寒戰。
她抬頭,延陵君單手撐在窗框上的時候卻還是心平氣和的回眸一笑:“你繼續考慮吧,不過真下定決心的時候,可能得要孤身犯險的潛入洈水城去搬救兵了!”
言罷,就單手一撐,從窗口翻了出去。
拓跋雲姬站在原地,半天沒動,一張臉上血色全無。
雖然也不排除延陵君說謊騙她的可能,但她的心裏仍然不好受,萬一——
真是拓跋淮安的命令呢?
如果血緣關係不可靠,那麽他們也是曾經共同經曆過生死的,就是這樣,他都還是對她留了一手,命令一個奴才監視約束她的一舉一動嗎?
不!她不相信!一定要親自確認一遍。
拓跋雲姬飛快的定了主意,轉身又奔跑出門,直接去了拓跋淮安的寢宮。
他辦事小心,寢宮裏一定有暗格,運氣好的話,應該能有所發現。
拓跋雲姬也是學了延陵君,繞到走的後窗的位置,她很清楚王廷裏侍衛換崗的時間,所以輕而易舉的就避開了他們,躡手躡手摸到窗下,才要推窗戶的時候,裏麵卻傳來一陣沉重卻不很明顯的響動。
有人在拓跋淮安的寢宮?
是誰?阿木爾嗎?
拓跋雲姬一把連忙捂住了嘴巴,使勁伏低了身子蹲在窗根底下。
那陣響動過後,是一前一後幾個人的腳步聲。
“快去吧,照之前說的,把這封信送給王上,順便確認他的準確歸期!”阿木爾道
把果然是他。
有人推門走了出去。
拓跋雲姬沒敢動,等到房門合上,才又聽道有人擔憂說道:“頭兒,現在王廷的情況十分緊急,就是有雲姬公主拖著,那些人也一定忍不了了,他們會不會趕在王上回來之前提前動手?奮力一搏?”
“如果他們敢,早就這樣做了!”阿木爾道:“他們派去北疆的探子已經連續失手兩次了,王上一直平安無事,他們就不敢有所動作。當時一直沒有往這邊傳遞消息,就是不想打草驚蛇,果然他們忍不住對雲姬公主也下手了,王上的估算沒錯,就是他們!昨天要是公主有什麽閃失,就是證據確鑿拿下他們的大好時機,現在卻不行了,隻能防備著,等王上回來了!”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也就先後離開了。
原來拓跋淮安早就遇到了刺客,並且查到了對方的身份,可是為了引蛇出洞,卻竟然明知道她在王廷也會成為別人攻擊的目標還一聲不吭,什麽都不跟她說。
昨天真的是她運氣好,否則——
如果她死了,拓跋淮安大概也隻會覺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吧?
也得虧是她不予餘力的在想方設法的替他守住王廷,斷絕他帶兵在外的後顧之憂。
原來——
她所以為的兄長,就是這樣對待她的嗎?
拓跋雲姬轉身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壯誌躊躇的心態,反而心灰意冷,渾身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