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凰途之一品郡主 榮府篇 她要一直的幸福下去
天牢裏,到處都彌漫著腐草和血腥味。
最裏麵一間單獨的大牢房裏,榮澄昱陲透視喪氣的坐在牆根底下的石**,目光陰鷙的盯著牢門外麵。
延陵君負手而立站在那裏,神色淡漠的望他,“天一亮我就要離京了,我想你可能要有話和我說,所以過來走一趟,別浪費時間了,你有什麽話,都直說就好,我支開了獄卒,不能在這裏呆的太久!”
“來看我?你還真是我榮家的好子孫,和外人裏應外合將我算計到這一步,現在卻還來看我的笑話是嗎?”榮澄昱道,他本來還想端著架子,擺出冷漠的態度來,但終究是心裏不甘,說著就成了歇斯底裏的咆哮。
和延陵君同來的還有榮欽,隻是這會兒他站在門口的地方,並插不上嘴。
“別在我麵前擺長輩的嘴臉,這話我早就和你說過!”延陵君卻不動怒,“在你謀算皇權地位的時候,不是都把我劃分到必須要鏟除敵人名單上了嗎?現在卻反過來興師問罪,自己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延陵君從來就不把他當回事,這一點榮澄昱十分清楚,和他之間,是說不出個什麽所以然來的。
“你父親呢?你叫他來見我!”榮澄昱冷冷說道。
“我父親?還算了吧!你的心裏,幾時有過我父親的存在?”延陵君冷笑,那笑容卻是諷刺到了骨子裏,“你口口聲聲說是不甘,因為舍不得他的才華,舍不得他那樣糟蹋自己,其實說到底,還不全都隻是因為你的自私?你真正記恨的,是他沒有按照你的意願,去爭名奪利,去為你的臉上爭光。你說你舍不得他?你若真是惦念著父子之情,你若真的有將他看做自己的兒子,又怎麽舍得就那樣毀了他?”
延陵君和他之間,可是半點情麵也不管的。
他麵對榮澄昱,雖然字字句句都犀利又冷酷,但是那形容之間卻全無憤怒。
在他的眼裏,根本就從來就沒把這個人看做是自己的祖父,自己的親人,而現在——
這個人,就隻是他的敵人,曾經不擇手段,坑害他父母痛苦了二十餘年的罪魁禍首。
他不需要對這個人報以任何的感情,在需要和他把賬算清楚了,然後給他應有的懲罰即可。
榮澄昱在黑暗中,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他此時披頭散發,仿佛這一夜之間就蒼老了幾十歲,但是那眼神,卻是毒蛇一般,陰沉沉的,帶著強烈的憤怒和不甘。
延陵君對他,是端的半分感情也不帶的。
“你明知道我父親對母親情深,你是他的父親,你怎麽會不了解你自己的兒子,難道你不知道,一旦我母親會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會怎樣嗎?”延陵君繼續說道,卻也不等榮澄昱回答,隻是自顧的說著話,“榮澄昱,這天下不擇手段的壞人我見得多了,說真的,你這樣的,根本就算不得什麽,但你卻是最叫我不齒的那一個。做了就是做了,我原以為,你既然有魄力謀劃了那麽大的一出陰謀事件,便就應該有那樣的擔當,可是現在看來,卻是我高估了你。這麽多年來,你都藏頭縮尾,對自己所做的事情也不敢承認。你在怕什麽?怕我父親的報複嗎?”
“榮烈!”榮澄昱是聽到這裏才終於忍無可忍的,他突然撲過來,雙手抓著牢房的柵欄,眼睛猩紅,一隻困獸一樣,死死的盯著欄杆外麵的延陵君,麵目猙獰的嘶聲吼叫,“你憑什麽在這裏指責我?就算著全天下的人都能指責我的貪得無厭,我的不擇手段,你和榮顯揚,你們也不能!不管你認還是不認,你都是我榮家的人,我都是你的祖父。我做的事,你以為你和風連晟那個小人連成一氣,這麽裏應外合的演一場戲之後,你就能全身而退嗎?你是我榮家的人!這是人所共見的事實,你以為你現在位高權重,就真的可以高枕無憂了嗎?就算那些人明麵上不說,背地裏,你也是個六親不認,連自己的親祖父都殺的不孝的孽障。有這樣的名聲在外,你以為你還能榮光幾時?”
“這嘴巴長在別人的鼻子底下,隨便他們怎麽說好了!”延陵君也不動怒,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他那些惡毒的挑釁一樣,“我沒你那麽虛偽,我也不需要靠著世人的稱頌讚揚才能活下去,我走我自己的路,但凡是我做過的事情,就都會一力承擔。至於你做的,就還是不要想著要把這個髒水再往我的身上潑了,全部自己帶著去那黃泉路上想想清楚吧!”
榮澄昱這個人,即使是到了這一刻,也是死不悔改的。
橫豎延陵君來這裏的本身也不是為了聽他的懺悔的,該說的話都說了,也懶得再聽他的廢話,直接一撩袍角,轉身就走。
“榮烈!你不要走,你回來!”榮澄昱用力的抓住牢房的欄杆,大聲的叫囂,“你憑什麽要對我來說教?你和那榮顯揚一樣,你們一樣的自私自利,如果不是你們一再想逼,我又何必要鋌而走險,去走今天的這一步?”
這個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背地裏使陰招放鬼火的害了那麽人之後——
原以為,這樣老謀深算的人,他起碼該是個梟雄,但實際上——
他卻什麽都不是。
延陵君幹脆就懶得再和他廢話,頭也不回的徑自往外走。
榮澄昱叫罵了兩聲無果,腦中突然一熱,眼睛裏就躥出一簇瘋狂的火苗來,他的牙齒咬的咯咯響,突然毫無征兆的一轉身就卯足了力氣隔著牢門朝延陵君這邊衝過來。
榮欽本來是站在門口的。
他不是延陵君,到底也是做不來延陵君這樣的漠視和無情,一直都用一種極度複雜的目光看著榮澄昱。
榮澄昱這一下撞過來,明顯是刻意求死。
榮欽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頓時嚇了一跳,驚呼道:“祖父——”
彼時獄卒和侍衛全都都在外麵把守,聞訊想要趕來救場也來不及了。
延陵君的眉頭一蹙,驟然轉身。
榮澄昱是盯著他的,那眼神之間滿是惡毒,看那神情,就好像是料準了自己死在他麵前之後,就一定會給他招惹天大的麻煩。
風連晟雖然是和延陵君合作了一場,但是延陵君手裏握著兵權,就一直都是他的心頭大患。
如果榮澄昱就這麽死在他的麵前,哪怕是死囚,也哪怕他罪無可恕,風連晟真要攻擊,也就拿住了現成的突破口。
延陵君如何不知道他是打的什麽主意,回頭直接隔著那柵欄就一腳踹在了他的胸口。
榮澄昱年輕時候也是武將出身,身材魁梧,但是在這一腳之下,身子也是離了線的風箏一樣,直接飛了出去,砰地一聲,砸在了後麵的牆壁上,當場一口鮮血噴出來,摔在地上,連著試了兩次也都沒能爬起來。
“出什麽事了?”外麵的獄卒劍拔弩張的衝到門口。
榮欽略微的有些慌了。
榮澄昱捂著胸口,突然大聲喊道:“他要殺我,這個人罔顧皇命,他大逆不道——”
他自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誠如他自己所言,延陵君再怎樣都是他血脈的傳承,是他的親孫子,就算延陵君對他冷血無情了一次,那本身也是他咎由自取,現在——
他卻死也要拉著延陵君來墊背。
這樣的所謂祖父,也是前所未見的。
榮欽幾乎是目瞪口呆。
誰都知道因為風邑坐鎮長城部落的關係,延陵君把持親臨山脈的兵權,就是朝廷的眼中釘,榮澄昱的這一招,當真是毒辣到了極致。
門口的侍衛緊張戒備了起來,麵麵相覷。
延陵君麵上卻始終如一,帶著不羈的一抹笑,榮澄昱這樣說了,他那唇角的笑容反而越發的明豔,甚至妖冶的近乎詭異。
“怎麽可能?”他慢條斯理的如是這般說道,順便著又將袍子整理好,“這個人,罪大惡極,依照律法,是一定要處以極刑,千刀萬剮才能抵償其罪過的,很熟也就是這一兩日的功夫了,難道我是吃飽了撐的不成?非要這個時候來跟他計較什麽?”
這一點,是事實。
風連晟初步掌權,為了震懾朝臣,這一次的亂黨,他自然要嚴懲不貸。
鎮國公府被查封,榮家的所有相關人等一律獲罪,九族之內,就留了榮欽這一支,還是被貶為庶民的。
一則因為他是宣城公主的後裔,哪怕隻看在宣城公主當初和崇明帝同盟的份上,風連晟對他也要網開一麵,再者——
自從追隨榮顯揚離京之後,這兩年他都一直跟著延陵君在南方軍中,雖然沒有什麽大的建樹,但是循規蹈矩,對京城裏的是非是半點也沒摻合的。
這些後路,是宣城公主和榮澄昱先後替他留下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天晚上,榮欽才不能坐視不理,這才求了延陵君帶著他一起過來給榮澄昱送行。
其實從一開始,榮欽對延陵君的作為雖然不敢有怨言,但卻是不能理解他對待榮澄昱的那種冷酷無情。
而這一刻,將榮澄昱對他和延陵君之間做的事情一對比,卻竟然是真的完全的無言以對。
榮澄昱哪怕是再喪心病狂,但至少是替他打算過,唯恐會事敗,特意的給他留了一條出路,而對延陵君——
卻是完全的反其道而馳,不惜一切,不遺餘力的居然隻想要將延陵君置於死地的。
榮欽的嘴唇動了動,神色複雜的看著狼狽摔在地上的榮澄昱,哪怕是之前還存了一點念頭,想要向延陵君替他求情的,這一刻——
也是完全沒辦法開口了。
門口的獄卒和侍衛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是如何是好。
延陵君就又漫不經心繼續說道:“犯人自知罪大惡極,必死無疑,想要尋短見以求解脫,太子殿下命人將他押解到此的諭令,你們都很清楚,他若是會有什麽閃失,你們一個都別想活命,所以,在明日午時行刑之前,好好看著吧!”
“是!”獄卒們也知道這事兒不是鬧著玩的,連忙答應了。
因為榮澄昱摔在那裏不停的咳血,就有兩個獄卒開了牢門進去查看他的情況。
“放心吧,一時半刻的死不了,”延陵君道,居高臨下的斜睨過去一眼,然後從腰際摸出一粒藥丸拋過去,“把這個給他喂下去,十二個時辰之內,他都會動彈不得,你們看管起來也你能省點力氣。”
這藥丸是他給的,就算榮澄昱吃了會有什麽意外發生,那也不必這裏的獄卒擔責任。
獄卒權衡了一下,趕緊從稻草堆裏撿起那藥丸,捏開榮澄昱的嘴巴強迫他咽了下去。
榮澄昱受了內傷,本來就掙紮不出什麽力氣,就用一種惡狠狠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延陵君不放。
延陵君橫豎是半點也不在意的,隻就不冷不熱道:“要和我同歸於盡,你可是不夠分量的,你做的事,憑什麽要我替你埋單?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裏,但你在這裏也呆不了多久的,將就吧。方才給你吃的那粒藥丸,補的很,就是我額外加了點料,你雖然動不了,但是別的都不耽誤,明天——我就不去給你送行了。”
延陵君說著轉身,但是才走了一步,就又似是想起了什麽,就又止了步子回頭,道:“對了,你和宣城公主之間似乎還有不少的欠清舊賬要算的,所以黃泉路上,想必你也不會孤單,那下麵,她應該還在等著你的。”
這次說完,才終於再不耽擱,舉步垮了出去。
他的那粒藥丸,雖然能限製榮澄昱的行動,但同時卻能將他感官的靈敏性激發的更加敏銳,可想而知,明日趕赴刑場之後,榮澄昱將會接受到怎樣一場刻骨銘心的洗禮。
延陵君也榮欽一前一後從天牢裏出來。
延陵君春風得意的走在前麵,榮欽則是垂著腦袋,悶聲不響的走在後頭,一直到出了天牢的轄區範圍,榮欽方才趕著往前追了一步,叫住了延陵君,“大哥——”
延陵君止步。
榮欽猶豫著,不好意思走到前麵和他麵對,因為心裏總覺的愧疚。
延陵君也不回頭,隻就淡淡說道:“他對你,到底也算是盡了心的,我雖然不夠大方,但也不至於為了不相幹的事情而遷怒,你的妻兒,他根本就沒動,現在人就在西街胡同的那座老宅裏。我已經和風連晟打過招呼了,他不會為難你,不過你去接了他們,最好也是離京去吧。人言可畏,而且——這地方——”
延陵君說著,就諷刺的笑了一聲,“也沒什麽好的!”
榮家逼宮造反,毒殺皇帝,又和四皇子合謀,意圖對風連晟下手,這個罪名,足夠他們永世不得翻身了,就算人榮欽被赦免,但是頂著這麽一頂大帽子,他和他的妻兒要在京城,就要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抬不起頭來,所以現在看來,還是遠走他鄉,然後隱姓埋名的過日子會比較實際一些。
榮欽離京這幾年,本來心灰意冷,突然聽到妻兒還都健在的消息,一時間接受不了,就完全的愣住了。
延陵君也不管他,繼續舉步往前走。
片刻之後,榮欽才猛地打了個寒戰,提了袍子急匆匆的就要往城西的方向跑,但是跑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麽,就又止了步子,衝著延陵君踽踽獨行的背影道:“大哥!”
這一次,延陵君完全沒管他,還是步伐穩健的繼續往前走。
“雖然我知道這樣沒什麽用,但是——我還是替他們對你說一聲對不起!”榮欽衝著他的背影大聲道。
延陵君對他,雖然隻有手下留情,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延陵君並沒有應聲。
榮欽盯著他的背影又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急著見自己的妻兒,再不遲疑,轉身匆匆奔入夜色之中。
桔紅帶了馬匹等在稍遠的地方,延陵君策馬回府的時候已經是黎明時分。
褚潯陽親自等在大門口,見他回來,終於鬆了口氣,趕緊迎上來,“你怎麽才回來?事情都辦妥了嗎?”
“嗯!都沒什麽問題了!”延陵君點頭,拉過她的手,覺得有點涼,就將她的手掌整個兒裹在自己的手裏,親著她的手往門裏走,“父親那邊的情況還好嗎?我們的行裝都打點好了嗎?”
“嗯!自從回來,他就一直守著母親,誰跟他說話都不理,我去把事情都同他說了,他沒說反對,應該就是默許了,何況既然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也就隻有這麽一個法子可以試一試了。”褚潯陽道,想著之前看到的榮顯揚瘋魔了一樣的表情,就忍不住的歎了口氣,然後想起了什麽,就突然又正色看向了延陵君道:“對了,父親和母親那裏都還好說,師公那裏,可能是你要親自走一趟了。”
“怎麽?”延陵君下意識的止步,皺了眉頭。
褚潯陽就唯有苦笑了,“還哭著呢!”
這兩年,延陵老頭兒和風清茉是被關在一起的,大概是覺得風清茉睡了這麽久都沒有蘇醒的跡象,就是真的沒有指望了,所以榮澄昱防範他們也不算太嚴格,在延陵君終於找到把柄撬開了那管家的嘴巴回京營救之前,兩人倒是沒受到什麽苛待。
那延陵老頭兒本來還好好的,可是自從延陵君救了他二人出來,那老頭子就開了腔,嚎啕起來,就再沒停過。
延陵君這都出去半夜了,沒想到那邊都還哭著呢。
那老頭子一把年紀了,打不得又罵不得,延陵君也是無奈,隻能和褚潯陽又走了一趟,結果果不其然,走在院子裏,就見延陵老頭兒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坐在花廳裏抽搭,深藍守在門口,桌上幾條遭了秧的帕子。
“師公——”延陵君深吸一口氣,舉步進去。
“出去出去,誰叫你們進來的!”延陵老頭兒一下子就跳起來,大概是覺得在小輩的麵前哭鼻子丟臉,就幹脆的背轉身去。
延陵君知道他是為什麽,他自己素有天下第一神醫的美譽,但是擔著這個名頭這麽多年,最後傾盡全力,卻沒能救醒自己最得意的小徒弟。
這種感覺,已經不僅僅是對自己醫術懷疑的挫敗感了,而是真的折磨和心痛,試問就算是他有再好的本事又怎麽樣?救不了自己真正想救的人,這一輩子就活成了一個笑話。
這個時候,褚潯陽倒是能夠明白他那陰陽怪氣的脾氣到底是為什麽了,這種情況下,任憑是誰,壓抑了二十多年,心裏也不會好過。
“師公,其實你真的不必自責,我知道你是為了沒能救醒母親,又瞞了我和父親這麽久而覺得愧疚,可這本身就不是你的錯,母親當時的那個情況,太醫都說是回天乏力了,你照顧她那麽久,也給了父親這麽多年的希望,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延陵君盡量的好言相勸,“你的心情,我都懂,你真的不必一直這麽樣的自責!”
“你懂個屁!”延陵老頭兒一下子就爆發了,麵紅耳赤,暴跳如雷的回頭一抬手,手指直接就要戳到延陵君的鼻尖,“小茉莉花,那是我徒弟,我這一輩子,就收了這麽倆徒弟,我將她當閨女一樣,別人都叫我鬼先生,說白了,我就是個屁,多少年了,我連自己的徒弟就救不了,你看看我的臉,你看見我的臉沒?”
他說著,就幹脆挺著胸脯往上湊,幾乎要把延陵君給頂出門去了,“你看我這厚臉皮,這麽厚的臉皮我都替自己臊得慌!”
說完就又扭頭往桌子上一撲,就又繼續嚎啕了起來。
這老頭兒撒潑起來的功夫首屈一指,無人能及。
延陵君和褚潯陽對望一眼,褚潯陽哭笑不得,“現在怎麽辦?我還以為你能哄好了他呢!榮意那丫頭都沒這麽鬧心的,他這樣——”
風連晟那邊可不是善茬兒,雖然不會明著和他們亂來,但這裏到底也是他的地盤,一直滯留下去,可沒有好處。
可是延陵老頭兒這麽不配合——
“不行就隻有老辦法了!”延陵君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那老頭兒一眼,然後就拽著褚潯陽先行離開。
所謂的老辦法,就是動強,所以延陵老頭兒是被梁五給點了穴道,扛著扔上馬車的。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一行人就火速出城,直接南下,奔了麒麟山脈。
馬不停蹄的趕路,七日之後重回軍營,好在是那邊有蘇逸壓陣,根本沒什麽事,就是榮意那小丫頭,大半個月的時間沒見自己的爹娘,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還是我行我素,淡定的實在是有些過了頭了,不哭不鬧,也沒見出想念的架勢來。
延陵老頭兒還是被抬著下的車,扔他進了帳篷裏,就還是沒日沒夜不停的抽搭。
他們的行期,風邑那邊是提前就得了消息的,一早就讓海紹維算好了日子過來接人。
“父親!”延陵君還是有些不放心,先讓人在帳篷外麵等著,他自己走進去和榮澄昱說話。
風清茉的狀態比較奇怪,應該還是要歸功於延陵老頭兒的功勞,她雖然一直沒有意識,但是卻和其他昏迷不醒的病人不太一樣,有人幫忙,是可以進食之類的,所以二十年來,她也和正常人一樣,麵上逐漸印刻了風霜,也已經是四十歲女人該有的樣子了。
榮澄昱坐在床沿上,握著她的手,目光專注而深沉的盯著她的臉。
“父親,您也別怪師公,當時他就是知道您對母親抱有太多的期待,怕一旦叫您知道,母親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會承受不住,所以才就著您當初的打算,對您隱瞞了這件事的。”歎息一聲,延陵君抬起一手,壓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件事,真要怪,始作俑者是太後和崇明帝,而罪魁禍首是宣城公主和榮澄昱,是到了後來,榮顯揚父子才明白,當初要對風清茉動手的人雖然是宣城公主,但實際上卻是得了榮澄昱的默許和配合的,因為如果他不答應,以他的心機,宣城公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麽風浪來?
那個人,就因為榮顯揚娶了風清茉,又沒有按照他期待中的那樣繼續建功立業,雖然明知道沒了風清茉,榮顯揚也勢必要被整個兒摧毀,可是為了報複這個兒子對他的忤逆,他便狠心決絕的不惜毀了他。
這種事情,有幾個父親可以狠下心腸來這麽做?
功名利祿再重要,真的比骨肉親情更重要嗎?那個人,簡直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而他瘋魔至此,延陵君等人是都已經不屑於去看他的下場了。
這些天,榮顯揚一直都隻是守著風清茉,一語不發。
延陵君進來和他說這些話,就隻是為了提醒他要有心理準備,倒是沒指望他會應聲,但是不曾想,他卻是說話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當初也隻怪我太過執著,才會叫你母親受了這些年的苦,生死有命,這句話,我當初就應該信了的,若不是我一再強求——”許久不曾開口,榮顯揚的聲音有一種出人意料的沙啞,他說著,又似乎是哽咽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複了正常道:“沒關係,我都有心理準備。”
延陵君張了張嘴,榮顯揚雖然是這樣說,但他也還是不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看得開,可想要再說兩句,又覺得無從說起。
榮顯揚對風清茉用情至深,並不是憑借任何人的三言兩語就能輕易說的動的。
“海紹維過來了,現在走吧,我陪你們一起去!”最後,延陵君隻是這樣說道。
榮顯揚站起身,又親自彎身將**的風清茉抱起來,往外走,一邊道:“不用了,朝廷那邊的局勢還不穩定,你留在軍中會比較好。”
這個時候,正是局勢動**的關鍵時刻,延陵君的確是要留在軍營裏會比較好。
“那好吧!”延陵君想了想,並沒有反對。
三個人從帳子裏出來的時候,海紹維正蹲在地上,笑嘻嘻的試圖和榮意丫頭套近乎,又是扮鬼臉,又是拿了新搜羅到的小玩意兒逗她,但是那小丫頭就是愛答不理,揪著自己老爹愛馬的尾巴毛,饒有興致的一根一根的往下扯。
倒是可憐了那匹馬,不住的打著響鼻抗議,卻不好隨便就給自己這小主子一腳。
延陵君現在是看見海紹維給自家閨女獻殷勤就沒好臉,當即走上前去,將孩子一提,甩給了青蘿,“送去給師公看看!”
“是,駙馬!”青蘿最見不得的就是他那張黑臉,趕緊抱著孩子進了旁邊延陵老頭兒的帳篷。
這邊海紹維橫豎是個沒臉沒皮的,也不管延陵君的態度怎樣,旁邊榮顯揚小心翼翼的抱著風清茉已經上了馬車,見到在場的每個人都是神情凝重,他就笑嘻嘻道:“你們也都別苦著臉了成麽?雖然我部落裏的巫醫也沒說有十成十的把握,但這是我娘請你們救我命時候跟你們談的交易,事關我父王的一條性命,巫醫肯定會盡力而為的!”
延陵壽精通的是醫術,他未能做到的,卻不知道擅長邪術的長城部落的巫醫會不會真的能救。
但這總歸是一點希望,當初風邑是要拿他的命來換海紹維的,海娜會卻拋出了這個誘餌,橫豎現在風清茉的狀況已經是最糟糕的了,試一試也沒什麽損失,如果真的治不好,風邑也一樣逃不掉。
海紹維這孩子說話總是吊兒郎當的,沒什麽定性。
幾個人也不理他。
他就又沒臉沒皮的笑道:“我可還指望著要娶你家丫頭做媳婦呢,就衝著這,也得叫巫醫賣力的診治看的,話說到時候——”
“滾!”這件事,延陵君是忍不了的,當即言簡意賅的吐出一個字。
然後——
然後海紹維就真的滾了。
隻不過不是被罵的灰頭土臉,反而一臉的如有榮譽的表情。
延陵君和褚潯陽站在原地目送他護衛著馬車離開,兩個人的眉心都一直擰著疙瘩。
“就算是看在父親一片癡心的份上,想必上天也不能不給他這一次機會的,先別多想了,我們等著消息就好!”褚潯陽回頭,抬手摸了摸延陵君的臉頰。
“但願吧!”延陵君歎息一聲,拉過她的手指攥著,卻是麵有難色的欲言又止。
“你有話要和我說?”褚潯陽微微詫異,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芯寶——”延陵君的心裏斟酌,遲疑再三,終究還是正色看向了她道:“這一次,如果長城部落的巫醫能醫治好母親,雖然是說好了的異常交易,但是母親和舅舅他——”
如果救醒了風清茉,就又馬上要她麵對和唯一的弟弟之間的不死不休,這樣——
似乎太殘忍。
可風邑害死趙祁安的仇——
“我明白你的意思,什麽都不要管了,如果母親真能醒過來,要我原諒他,和他握手言和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會節製,適當的退一步的,何況,現在朝廷那邊對我們很不放心,必須要有長城部落牽製才能掩飾太平,也不是馬上動他的時候。”褚潯陽說道,雖然是覺得勉強,唇邊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
“芯寶!”她會做出這樣的讓步,延陵君並不覺得奇怪,隻是於心不忍,“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委屈你!”
“你不用這麽想,其實是我自己想開了!”褚潯陽衝他一笑,這一次的笑容就是極為真實燦爛的,“我是一直的放不下,覺得舅舅是因我而死的,我該替他報仇,可是經過父親和母親的這些事,我突然想明白了——舅舅他為我做了那麽多,都隻是為了讓我能夠安穩快樂的活著,其實,他根本就不指望著我去替他報仇,如果他但凡是存了一點別的心思,當初就該主動的找上我,跟我講我的身世,讓我借由自己身份的便利,複國並且為我的生身父母報仇的,可是——他卻從來都沒有那麽做!”
趙祁安守護她一生,默默無聞,其實褚潯陽也一直疑惑,前世的時候為什麽他一直沒有同她相認,是直到了最近才想明白的——
趙祁安沒有任何的私心,他不指望她去做任何事,隻求她一生平安快樂。
如果她心心念念記掛著要替他報仇,九泉之下,他或許會覺得自己留了負擔給她,而更加的愧疚。
何其幸運,今生今世,她會有這麽多心心念念替她著想,愛她護她的人。
父親,哥哥,舅舅,還有——
“所以君玉,你不要有負擔,不是你勉強我,而是我自己想通了!”抬起頭,褚潯陽重新又衝他露出一個笑容。
曾經他追隨她,無怨無悔。
現在,她在他身邊,根本就沒有什麽好計較的,她的他的妻子,也是理所應當的替他分憂。
舅舅是那麽的希望她幸福,所以她一定要打開心結,幸福的走完這一生,來告慰所有那些疼愛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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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郡主的番外,這裏就暫時先告一段落了。最近萬更了一周的番外,同期還要寫新文,再加上大姨媽來襲,今晚廁所馬桶還壞了一直冒水,折騰半夜,隻能拉了總閘門,等明天找維修,我感覺比較崩潰,需要緩緩,好在是和劇情有關的東西都給大家交代的差不多了,總算可以心安理得的說我要休息了。
後麵還有的番外會是一些小甜蜜之類的東西,和前麵正文內容無關,這個月趁皇後還沒上架,我想盡量擠時間多改一點出版稿出來,所以應該要差不多延期到八九月份再繼續寫吧,需要大家等上一陣了。主要就是芯寶家幾個包子的去向,提前劇透,芯寶家包子數量會完爆前兩家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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