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騰蛇的故事四

大和尚也不推辭,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對大柱媳婦說:“據我推算,施主祖上積德,命裏應有一個兒子。即是此宅不可居住,施主當另選一處宅院才好。”

大柱媳婦想起李老太的宅子來。就對大和尚說:“西胡同倒有一處現成的宅院,大師傅看看能住麽?”

“哦?那你且帶我前去看看。”大柱媳婦領著和尚去那處宅院,後頭跟著一大幫看熱鬧的鄉鄰。開了院門,來到院裏,老和尚立身站定,環目四望,眾人立即安靜下來。

“施主,你家就這一處宅子了嗎?”和尚問。“沒別的宅子了。這處宅子是本家一個大娘過繼給我家的。”大柱媳婦說完這話心裏不覺有些忐忑。

“哦,原來如此。此地也不是不可住,待老僧幫你一把。”老和尚說著話,從僧袍裏取出一些朱砂和符紙來,就著一碗清水化了朱砂,寫了十幾張符咒。老和尚將符咒放好,單手一推,十幾張符咒齊刷刷排成一排,構成一個佛家的“卍”字,緩緩印在正房牆上,一會兒竟然不留任何痕跡消失了。

“哈哈哈,施主與貧僧算是有緣,一飯之恩我還是要報的。”說罷手一揮,碗裏剩餘的朱砂水細細射向院門兩側的牆上,似是一副對聯:一餐素齋結俗緣,一子三載平安年。那對聯閃了幾閃,消失在土牆裏不見了,連濕痕也沒有留下。

“施主當多行善事,好自為之吧。”話音落時,老和尚飄然已至數十步之外,還有幾個人想要讓老僧看一下自家的宅基風水,待尋時哪裏還有蹤影。

大柱回家時,媳婦正坐在院裏出神。見到大柱回來,馬上拉住大柱,把早上的奇遇給大柱講了一遍,並要馬上搬到李老太的宅院裏去住。大柱回家的路上聽一個鄰居給他講過,一個老和尚給他家看風水等等奇怪的事;當時他還將信將疑,如今看媳婦這樣說,覺得這事斷不會無中生有,肯定是有些說法講究的。於是就答應了搬家的事。

找了幾個鄰家閑人收拾一下,幫著東挪西搬了一番,點了大紅鞭炮,盡管眾人眼裏多少有些不屑,但總算是在這所宅子裏安頓下來了。

也不知是否因為老和尚法力高超,自來到這院裏住,大柱媳婦再也沒有感到心怯害怕;吃的香睡得實,盡管還是飛揚跋扈,不知收斂,但日子卻過得順心如意。幾個月過去了,大柱媳婦竟然真的有了身孕。十月懷胎之後,果然生了一個胖小子,把個大柱高興的給祖宗牌位天天上香磕頭。

眨眼三年過去了,又是初秋月圓時節。一天勞作忙碌,已然累了,大柱一家早早的哄孩子睡了。半夜時分,月光西移,照得屋裏亮堂堂的。大柱睡意正濃,手臂一伸,摸得身旁一陣冰涼滑膩全不象媳婦血肉之軀的感覺。迷糊中不覺驚醒,他揉揉眼,定睛一看,嚇了一身冷汗,身旁哪有媳婦,分明是一具枯骨,正平躺在自己身旁。大柱嚇得想叫叫不出,想推手動不了;情急之下,用腳一蹬,隻聽哎喲一聲,媳婦醒了,大柱也清醒過來。“哎喲,你這王八蛋,抽什麽風啊,大半夜的踢老娘幹啥,疼死我了……”大柱媳婦被踢疼了,不住地呻吟咒罵。

“媳婦,別急別急,剛才我做了個夢,發癔症了。”大柱說著忙過來給媳婦揉腿。

“啥夢啊,下這麽狠的勁,疼死我了。”

“一個怪夢……”大柱嘴裏嘟囔著,可憑剛才的感覺,又覺得猶如親臨,不象是夢。

“夢見啥稀罕東西了?”媳婦沒好氣地問。

“嗯……,也沒啥。”

“還不如實說——”大柱媳婦一認真,大柱就立即招認了。

“我夢見一具枯骨,漚得就剩骨架了,在我旁邊睡著呢。”大柱這話一出口,就覺得後悔了。依媳婦的個性,肯定又得把事想歪了。

“你說那意思,敢情我就是那具骷髏了?”果然,媳婦一聽不依不饒起來。

“什麽啊,我哪裏說過,不過是一個夢嗎,你又何必當真呢……”大柱努力地辯解。

窗外的月光被雲彩遮住了,屋裏瞬時暗了下來,一股淡淡的輕霧在屋外窗前遊**。大柱媳婦見屋裏猛然一黑,嚇得哇一聲鑽進被窩,再也不敢睜開眼睛。

又過了些日子,轉眼到了七月十五。七月十五又稱為“中元節”,也是民間公認的“鬼節”。據說這一天夜裏地獄的鬼魂都要被放假出來,家家戶戶要準備下吃食祭品供這些遊魂享用,有亡故的親人,白天都要去上墳祭拜。

春玲是李老太唯一的女兒,自然要去祭拜母親。點燃香燭紙箔,春玲對著娘的墳哭得十分傷心。自幾年前大柱不讓春玲進門,春玲知道自己勢單力孤和大柱夫婦這樣的人說不出什麽結果來,就索性再也沒有去過老宅,也沒再去過村裏,每次來都是給母親上過墳就走。

她聽說大柱一家搬進了自家的宅院裏,還生了個胖兒子,日子過得滋潤的很。她心裏很是有氣,埋怨老天爺不開眼,咋讓惡人橫行,好人受屈。

“娘啊,咱可是讓大柱兩口子給唬弄了!他們可是欺負咱家啊!誰給咱出這口氣啊……”春玲痛心地哭訴了一陣,傷心了好久。

但想想自己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能把這兩個無賴怎麽樣,隻好提著籃子抹著淚走了。孤墳上,飄起了一股旋風久久地盤旋著……

這幾天大柱媳婦心情不錯,七月十五正巧是個集,就特意買了些肉,包了餃子。包好的餃子放在鍋拍子上,碼得整整齊齊的一鍋拍。大柱媳婦怕貓狗給招了,就放在正房裏屋較高的大缸沿上。

正房當門向東是通著的兩間,正門是一個大八仙桌,擺了一個條幾,掛了一幅中堂畫;東間放著幾口大缸,盛糧食用。放好餃子,轉身去灶房燒火。大柱抱著兒子去胡同口溜達了。想想一家人吃著美味可口的餃子的情形,大柱媳婦心裏就高興。是啊,要家有家,要院有院,兒子活潑機靈,男人憨實能幹,吃喝不愁,穿戴不落人後,大柱媳婦覺得挺知足。尤其在村裏那種把別人踩在腳底的感覺,讓她覺得相當的爽。

不大會兒,鍋裏的水開了,大柱媳婦出去院門,可著嗓子叫了兩聲“大柱”,胡同口便傳來大柱的應聲。

“去東間缸上端餃子,下餃子了。”剛進門,大柱便聽到媳婦吩咐。“好嘞,兒子先站站,自己玩會兒,一會兒吃餃子。”大柱放下懷裏的兒子,忙去端餃子。

“咦,孩他娘,你這餃子怎麽這樣放法?還玩花樣哩。”大柱端著一鍋拍子餃子,戲笑著說。

“玩什麽花樣了?”大柱媳婦還不知道咋回事。

“你自己看看。”大柱伸過去讓媳婦自己看。“咦,這是怎麽回事啊?我擺的滿滿的一鍋拍子,咋弄的中間丟那麽多啊。這得有十幾個沒有了。”大柱媳婦不解地嘟囔著。

“老鼠拉走了吧?”大柱疑惑地說。“什麽啊,老鼠拉也得從邊上拉啊,怎麽從中間拉呢……”大柱媳婦也有些慒。

“去缸下邊周圍都找找,是不是掉地下了。”大柱媳婦說。

大柱把餃子遞給媳婦,摸出火柴,點燃一小截蠟燭,去大缸周圍查看。

“有麽?”大柱媳婦問。

“沒有,啥也沒有。”大柱應到。

“你再去周圍照照,看有沒有。”

“我都照遍了,沒有。”大柱有些不耐煩了。

“管他呢,水開了不是,下餃子就是了。”大柱嘟囔著,吹滅蠟燭,來到灶房。掀開鍋蓋,撲麵的熱氣裏,鍋裏的水正咕咚咕咚地翻著花。

大柱媳婦將餃子下了鍋。大柱侍弄火,媳婦打著涼水,攪著鍋,一會兒功夫,餃子熟了。

大柱媳婦照規矩先敬了神明祖宗,之後才盛出餃子,叫過兒子,一家人吃起來。

吃了一陣,大柱忽然覺得有些口渴,就去鍋裏盛餃子湯。掀開鍋蓋,大柱拿勺子一攪,有些昏黃的燈光下,看見鍋裏好象浮著一個灰白色的東西,仔細瞅著,不象餃子。

大柱吹吹熱氣,拿近燈火,仔細一瞅,竟然還有條小尾巴,又一翻勺子,這回看得清清的,竟然是一隻三四寸長的小老鼠!大柱登時覺得胃裏一陣翻騰,他強忍著也沒有發火。轉身問媳婦:“孩他娘,你下餃子用的什麽水啊?燒鍋時蓋鍋蓋了沒有?”

媳婦正在喂孩子吃餃子,隨口答道,“咋了?鍋裏進土了還是沾灰了?我現打的井水,燒鍋還有不蓋鍋的啊。”媳婦覺得大柱問得奇怪,丟下筷子,走過來看。大柱把燈火朝前一遞,陰著臉說了聲:“你看看鍋裏是啥。”

“這能有啥——”大柱媳婦朝鍋裏一瞅,話還未說完,臉就僵了。“怎麽會這樣——”,大柱媳婦煞時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哇”地吐了一地。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