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想著,蘇有財伸手叫過管家老夏,道:“你白天去探聽楚家的消息,他們有什麽動靜?”
“他們家還是一片死氣,不過後半晌楚家老三楚雨從醉花樓回家去了,楚漢生也沒再往外轟他。”老夏低聲道:“這幾天楚漢生跑遍了商會和各位商家,大家都不願借給他們銀子,估計都準備看楚家倒台了。楚漢生沒有到咱家來過,聽說他原本是想要來的,後來老爺放出要比武招親的消息,楚漢生覺得沒臉再見您,就……”
“哼,楚家現在是事窟窿,誰沾誰怕,我就是讓他沒臉來見我。”蘇有財陰惻惻地道。
老夏似乎有些於心不忍,輕聲道:“平日裏楚家和咱家交情不錯,他們也數次幫襯咱們的生意,楚風雖然死了,可是他生前和小姐倒也情投意合。老爺,我們這次真的不幫楚家?”
“商場如戰場,講不得情誼!”蘇有財狠道:“這事明擺著是吳家做的,現在如果幫楚家,不是要和吳家結仇嗎?”
老夏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蘇有財看著冰冷的夜空,道:“老夏,這下子你知道朝中有人是多麽重要了嗎?如果現在楚家朝裏有人,商會和各位商家哪個敢不給楚家麵子?就是因為他們根基淺,又沒有勢力,現在人人都敢踩上一腳!嗯,你代我給茂兒寫信,讓他一定注意安全!不要跟著那些大臣們搞什麽削藩,燕王朱棣是好惹的嗎?”
三天過去,楚雨每天都累的渾身酸疼,吃得也越來越多,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在一點一點增長。現在的水平,估計可以比得上尋常一個莊稼漢了。
可是要對付吳成和那些江湖好漢,還遠遠不夠。
楚雨憋著一股勁,整天隻是鍛煉,或者在自己房間,或者在後麵早已荒涼無人的花園。偶爾有人看到他,也隻是哼哼地冷笑,似乎大家都認定了這個紈絝公子過幾天就和楚家同樣的命運。
楚雨不理他們,隻偶爾向李順打聽一下外麵的消息。李順對他也愛理不理,可是名義上現在他還是楚雨的書童,便冷言冷語地給他說上幾句。楚雨也不道謝也不生氣,聽完就走,氣得李順在他身後大罵“敗家子!沒教養!”。
這一天是死去的楚家大公子楚風的三七頭祭,楚雨想起往日裏大哥對自己的照顧,本想去墓地裏祭奠他,可是楚老爺子和楚夫人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自己這個人一樣,架上馬車就出城去了。楚雨望著他們的背影,心裏一陣淒涼,自己安慰自己道:“算了,我就算去他們也不會歡迎的。我還是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吧,隻有拯救了楚家,才是對大哥最好的祭奠。”
於是又開始了一天的訓練,中午的時候,他來到廚房,卻看到幾個廚子正在那裏吃飯,見他進來都哼哼冷笑,一個胖子哼道:“楚家都這樣了,他還隻知道吃,哼!真不知道臉皮是什麽做的,難道他不知道今天是大公子的祭日嗎?”
楚雨心中一寒,禁不住握緊了拳頭。
另一個嘿嘿一笑,“算了,龍生龍鳳生鳳,人家是什麽種自己知道,咱們操哪門子閑心?再說了,他這幾天不是挺老實的嗎?這也算是進步了……”
廚子們轟得一笑,他們平日裏受楚家恩情,現在看到楚家雖然要敗落,心裏也不好受,可是他們又能做什麽?他們已經找好了以後的生路,這幾天隻不過是來這裏應差點卯,以盡往日楚老爺子的厚恩也就是了。
楚雨陰沉著臉,走過去拿了幾個饅頭,剛要拿菜,胖子廚師喝道:“放下!這是給你吃的嗎?今天是大公子的祭日,你不去祭奠還想吃飯?平日裏大公子對我們多麽好啊,可是你呢?你隻知道花天酒地,拿正眼看過我們沒有?哼,還是楚老爺子說得對,怎麽死的不是你?”
楚雨隻覺“嗡”的一聲,熱血衝向腦海,他瞪著那胖子,手裏的饅頭都捏成了餅,胖子斜眼道:“你瞪什麽?你敢動我一根手指?”
“算了算了,”旁人忙過來勸阻,一個瘦子道:“老孫,他都快死的人了,你跟他叫什麽勁兒?把他趕出去算了……”
楚雨眼中一熱,轉身就出了廚房。
外麵依舊是冰天雪地寒風如刀,楚雨望著茫茫天際,冷聲道:“昔日有勾踐臥薪嚐膽,今天有我楚雨忍辱負重!我不怪你們,如果我救不了楚家,我寧願死無葬身之地!”
說完,邁步向大門外走去。他現在已經沒有訓練的心情了,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時候如果強加訓練,效果隻會適得其反。也許他們說得對,今天是大哥的祭日,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去給他上一炷香的。
出了大門,楚雨向城北走去,他不知道大哥葬在哪裏,況且現在他也不想見到楚老爺子和楚夫人。在他記憶裏,城北有一座清虛道觀,他想要去那裏,一炷清香告慰大哥在天之靈。
快過年了,街上都是買賣年貨的人,大人小孩十分熱鬧,可是這一切都跟楚雨無關,他甚至不想看到任何人,專挑人少的街巷走,半個時辰之後才來到了城北。
清虛觀是揚州第一大道觀,平時就人潮如織,現在將近過年,奉香祈福的人更多,烏壓壓地看不到盡頭,幾乎把道觀的門檻都踢破了。
楚雨心情本就不佳,看到人這麽多,便不想往人堆裏擠,他記得清虛觀旁邊有一個側門。看那邊人似乎少些,便走了過去。
來到近前才發現那側門根本就沒有開,兩扇門板像是一張冰冷的臉,似乎連它都在拒絕著楚雨,楚雨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到牆根下。
正在懊惱為什麽今天這樣萬事不順,忽然聽到牆內一串腳步聲音,楚雨一愣,心想:“若是再讓什麽人看到自己在這裏垂頭喪氣那可就更丟人了……”想著連忙站起。
剛站起來,卻又聽到衣袂振風之聲,緊接著一個綠色的身影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向自己頭頂罩過來。
“啊……”楚雨大叫一聲,聲未落地,那從牆內躍出之人便撲到了楚雨身上。
“哎呀——”那人也是一聲大叫,竟是個女孩的聲音,那女孩雖然撞到楚雨身上,身形卻極為靈巧,隻是一轉便又躲開,楚雨卻退後幾步坐到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裏有人……”女孩連忙道歉,或許是因為害羞,一邊說著一邊臉就紅了。
楚雨忙爬起來,隻見麵前的女孩大概十八九歲的年紀,眼若杏仁,臉如圓月,此時因為緊張滿麵緋紅,身上一件綠色衣衫,顯得清新脫俗而又穩重大方。楚雨做夢都不會想到會有這麽一個漂亮的女孩跳牆而出,正正地撞到自己身上,頓時說不出話來。
女孩見他一身普通的衣裳,又看著自己呆呆發愣,以為他是附近的香客,便道:“真對不起你,你沒事吧?”
楚雨可以說的上是兩輩子都是閱女無數,立刻嘴角露出微笑,擺手道:“沒事,沒事……”
女孩轉身便要走,楚雨不知道是哪輩子的意思,突然追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好像在那見過你?”
女孩馬上頓住了,轉身細細地端詳楚雨一陣,“咱們根本不認識,你為什麽要知道我的名字?”
楚雨對這女孩很有好感,溫存豔麗,又透露著那麽一點羞澀,看起來就像是大家閨秀,便道:“我叫楚雨,是……”忽然想到此時楚家的情形,說出來豈不是自取其辱?便轉言道:“我家就住在揚州城,你……你叫什麽?”
“楚雨?”女孩一皺眉,“你就是錢莊楚家的三公子?”
楚雨心底一涼,想不到楚家三公子的爛名聲連這個從未相識的女孩都聽說過,心中頓時懊惱,低頭不語。
女孩卻沒有立刻離去,上下打量楚雨幾眼,忽笑道:“哦,原來你就是那個天天混青樓的楚家敗家子,不過你也不像傳說那樣是個紈絝公子啊,怎麽他們都說你隻會吃喝玩樂,瘦的像是一陣風就能刮倒……”
楚雨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完了,想不到自己的名聲那麽臭,看來在楊州城是別想泡到妞了。”
還好這幾天他每天都多吃多喝,然後就是鍛煉,比起以前真的是結實了不少,但楚家三公子的名聲擺在那裏,人家既然認出來了,自己還有什麽好說的。他歎了口氣,轉身便走。
女孩卻對他有了些興趣,幾步跑過來,笑道:“別走嘛,咱們聊一聊,我難得遇到像你們這般富家公子呢,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的名字我可是老早就聽說過。”
“哦。”楚雨不覺得苦笑了起來,接著道:“是否都在傳我怎麽敗家?”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著點了點頭,立刻轉移話題:“我叫楊思瑤,是……清虛觀白雲道長的弟子,我來這裏找師父學習武藝來著。剛才見正門多,便想從側門出來,沒想到側門也被鎖上了,我就幹脆跳了出來,沒想到就撞到了你……”
她自顧說著,楚雨忽然停住了腳步,沉聲道:“謝謝你!”
“謝我?”楊思瑤用手指指著自己,似乎感到很是意外。
楚雨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道:“楚家就要倒了,我又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難得你能告訴我名字,肯和我聊天,楊思瑤,很好聽的名字,我會永遠記在心上的。”
女孩一怔,楚雨不等她說話,大步向前便走。楊思瑤忽然喊道:“我沒有看不起你,也不是可憐你才和你說話,我是……我就是想……”
想怎麽樣她也說不出來了,其實她就是好奇,為什麽傳說中揚州城第一的破爛公子會獨自一人守在清虛觀的外麵,而且他的神情看起來那麽失落,那麽寂寞。她隻是好奇,可是這兩個字卻不能說出口,一旦出口定然又會傷了楚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