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長星早有預料,因為是他親手為房子裏的每個鉸鏈上了潤滑油。他麵前出現的是……哇,說實話,長星不大能確定到底它是什麽。如果他不是早就知道有精靈族,第一眼看過去時,他可以發誓那個東西就像隻巨大的正在抖動的……
然後那個東西爆發了,它噴出數量驚人的地道廢氣,直直衝向了不幸的男仆!那感覺就好像被一百隻大錘同時擊中,長星的身體被轟上了空中,接著撞在了牆上。
當他落在地上失去知覺的一刹那,他祈禱主人子安此刻還沒有弄好攝像機,沒有看到這一幕。
何莉越來越沒力氣,那個床架有她身體的兩倍重,床的邊緣在她掌心磨出可怕的傷痕。但是她現在不能停手,她已經離成功這麽近了,怎麽能停手?
她又把床柱夯進了混凝土裏,頓時塵土飛揚,灰色塵霧在她腿邊盤旋。每一秒鍾,都可能會識破她的計劃,然後她就得再遭一次皮下注射的罪,但是直到現在……
她緊咬鋼牙,忍住疼痛,把床架舉到了膝蓋的高度。然後她看見了,灰色混凝土中露出了一道狹長的黃色泥土。這是真的嗎?
何莉隊長忘記了疼痛,她丟下床,雙膝跪倒在地。混凝土中真的有一小塊泥土。何莉從她的靴子裏匆忙摸索出橡果,緊緊地握在了鮮血淋淋的手中。
“我將你歸還於大地,”她輕聲念道,小拳頭慢慢放進狹小的空間內,“我有權索要回禮。”
第一次心跳響起,沒有任何反應。也許要等到第二次心跳時。接著何莉感覺到了魔力仿佛巨人防護電網上的電流一樣,一下子躥上了她的胳膊。衝擊力使她在房間旋轉起來。這一刹那間,世界旋轉出萬花筒似的顏色,當世界停止旋轉時,何莉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垂頭喪氣的小精靈了。
“很好,子安•,”她齜著牙微笑著,一邊注視著魔法的藍色火花治愈她的傷口,“讓我們看看,我怎麽樣讓你答應我離開這個地方。”
“丟下手頭一切活,”茱麗葉怒氣衝衝,“丟下手頭一切活,去檢查囚犯。”她把一綹金色長發熟練地甩到肩膀上,自語道:“他一定認為我是他的女仆,或者別的什麽。”
她用手掌啪啪啪地用力拍牢房的門。
“我要進去了,精靈女孩,所以如果你在做什麽難為情的事,請停下來。”
茱麗葉一邊用力把密碼輸入鍵盤一邊說:“不,我沒給你帶來蔬菜,也沒有洗好的水果,但是這不是我的錯,子安堅持我應該下來……”
茱麗葉打住了嘮叨,因為根本沒有人在聽她講話,原來她正對著一間空屋子念叨。她呆了一下,等著大腦傳過來一個解釋。但是什麽解釋也沒得出來。最後大腦給出的通知是:再看看是怎麽回事吧。
她試探性地往混凝土築成的小房間裏踏了一步,什麽都沒發生。暗影裏隻有些微微的閃光,就像薄霧一樣。也許是這個愚蠢的眼鏡的緣故,在地下室裏戴著反射式太陽鏡,你能指望看見什麽呢?這種眼鏡早過時了,根本沒有人懷念它們。
茱麗葉心虛地看了眼監視屏。隻是迅速地瞥一眼,能有什麽害處?她突然抬起眼鏡架,眼珠子骨碌碌轉動著掃視整個房間。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她眼前。那人仿佛是從空氣中走出來的,是何莉,她正在微笑。
“哦,是你啊,你是怎麽——”
精靈揮了揮手,打斷了她的話。
“為什麽你不摘下那副眼鏡呢,茱麗葉?它們真的不適合你。”
她是正確的,茱麗葉心想。多麽可愛的聲音啊!就像唱詩班在唱歌一樣,你怎麽能和這麽可愛的聲音爭辯呢?
“好啊,摘下這副史前眼鏡。順便說一聲,你的聲音真酷,哆來咪法嗦啦嘻。”
何莉決定不去嚐試破譯茱麗葉的話,在這個女孩已經完全由何莉意誌控製的情況下,要弄清她說了什麽,太難了。
“現在,一個簡單的問題。”
“沒問題。”多妙的回答啊!
“這個房子裏有多少個人?”
茱麗葉想了想,一個,一個,還有一個。
“三個,”最後她說,“我,長星,當然還有子安。夫人也在這兒,但是她拜拜了,嗯,她拜拜了。”
茱麗葉咯咯笑了起來,她說了個笑話,非常漂亮的笑話。
何莉深吸一口氣,想讓她澄清一下,不過她又打消了這個主意。事實最終證明她在這一點上犯了大錯。
“還有其他人在這兒嗎?像我這樣的人?”
茱麗葉咬咬嘴唇。“有個小小的男人,穿著跟你一樣的製服,但是他可不漂亮,一點也不。他大喊大叫的,抽著一支臭死人的雪茄。長得真難看,臉紅得像西紅柿一樣。”
何莉幾乎要笑起來了。魯特親自來了,毫無疑問,談判進行得很糟糕。
“沒別人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再見到那個男人,告訴他把紅肉給摘下來,他就等著得冠心病吧。”
何莉強忍住了笑意。茱麗葉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個能在中了催眠術後,腦子反倒更有條理的人類。
“好,我會告訴他的。現在,茱麗葉,我希望你呆在我的房間裏,不管你聽到了什麽,都別出來。”
茱麗葉皺了皺眉頭,“這個房間?太無聊了,沒電視也沒別的,我能上去待在休息室裏嗎?”
“不,你必須待在這兒,至少他們剛在牆上裝了個電視,像電影院那麽大,滾動播出,一天24小時。”
茱麗葉高興得快暈倒了。她馬上跑進了牢房,對著想象出來的電視畫麵興奮得連連喘氣。
何莉搖搖頭。很好,她想,至少我們中還有一個是開心的。
毛奇搖了搖屁股,好把所有的土塊都拉出來。如果他媽媽現在能看到他把泥噴到“泥土人”身上……真是諷刺啊,或者諸如此類的詞。毛奇上學時語法從來沒得過高分,語法,還有詩歌。他永遠看不出它們有什麽用。在下麵的礦井裏,隻有兩句話有點價值:“看,金子!”還有“塌方了!所有人撤退!”話裏根本沒有任何隱義或韻律。
小矮人係上了他屁股後麵的布,這塊布已經被他下麵發射出來的颶風給掀開了。是逃跑的時候了。悄無聲息地逃跑的全部希望都被吹跑了。
毛奇取回他的耳機,把它牢牢地固定在了耳朵上。唔,誰知道呢,有時LEP也許是有用的。
“……等我捉住你,犯人,你就祈禱一輩子待在礦井裏吧……”
毛奇歎口氣,唉,真是的,一點新意都沒。
手裏緊緊抓住保險箱裏的財寶,小矮人折了回去。他相當吃驚地看到有個人類倒在扶手邊。毛奇並不稀奇他的循環物把那個大象般的“泥土人”轟飛好幾米遠。眾所周知,小矮人的氣體能導致阿爾卑斯山雪崩。真正讓他吃驚的是:那個男人在他放出氣體後,居然能離他這麽近。
“你是好樣的,”毛奇說,伸出一根手指朝著那個失去意識的保鏢晃了晃,“但是沒有人在被毛奇•迪古斯轟飛後還能站著。”
那個人類動了動,顫動的眼瞼下現出了眼白。
魯特的聲音在小矮人耳邊響了起來:“走吧,毛奇•迪古斯,在那個人類站起來修理你之前,快走。他曾經幹掉了一整支緝捕隊,你知道的。”
毛奇吞了口唾沫,逞威風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全飛了。
“一整支緝捕隊?也許我該回地下去……為了這個任務好。”
毛奇慌忙繞過正在呻吟的保鏢,一次兩個台階大步跑下了樓。當你剛把腸子裏不輸於颶風的氣體噴得滿走廊都是時,就沒必要再關心咯吱響的樓梯了。
快跑到地窖門前時,一個人影閃到了他麵前。毛奇認出來這人就是在“文藝複興時期大師作品走私案”中逮捕他的警官。
“何莉隊長。”
“毛奇,我沒想到會遇到你。”
小矮人聳聳肩:“魯特有個見不得人的活要人幹,總得有人來幹。”
“我知道了,”何莉點點頭,“你已經失去了魔力。聰明的主意。你發現了什麽?”
毛奇給何莉展示了他的發現:“這是他保險箱裏的東西。”
“精靈之書的複製品!”何莉倒抽一口冷氣,“難怪我們處處被動,我們一直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毛奇打開了地窖門:“我們走吧?”
“我不能走,我被人眼對眼地下了命令,不能離開這所房子。”
“你們的魔法類型和你們的儀式。你們不知道擺脫這些讓人暈頭轉向的儀式會有多自由。”
一連串尖銳的聲音從上麵的樓梯平台傳了下來,聽起來就好像巨魔在水晶商場裏翻騰一樣。
“我們可以稍後再討論道德問題。現在我提議我們藏起來。”
毛奇點點頭:“我同意。貌似這個家夥幹掉了整支緝捕小隊。”
何莉呆了一下,現在她正處於半隱身狀態。
“整支緝捕小隊?唔,全副武裝,我想知道……”
她一邊說一邊繼續隱身,最後消失的是她嘴巴越裂越大的笑容。
毛奇很想在附近逛逛。世上沒有多少事能比親眼看到一群全副武裝的緝捕隊警官們去找一群毫無準備的人類尋開心更有趣。等到何莉隊長搞定了這個姓的人,他會求她離開這個莊園。
剛才提到的姓的人正在監控室裏觀察著這一切。無可否認,事情的發展很糟糕,根本是糟糕透頂。但是絕非無可救藥,希望仍然存在。
子安整理了一下過去幾分鍾裏一連串事件的頭緒。莊園的安全係統被破壞。保險庫被某種精靈腸氣轟得一片狼藉。長星昏迷不醒,也許被同一種奇怪的氣體給麻痹了。他的人質逃出了牢房,她的魔力恢複了。有個穿著不帶臀部的皮套褲的難看生物正在地基下麵挖地洞。而且精靈族找到了精靈之書的一份副本,這是幾份副本其中之一,有一份副本保存在瑞士銀行的一個保險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