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已經結束——或者說, 我該做的部分都已經完成了。”
景浦參平半攏起雙手,交疊著高高舉起,虛托著空中那些躍動的光點。
“看看這些美麗的火苗, 你會相信嗎?人們一直以來都弄錯了, 火焰也可以是擁有生命的智慧生物。”
“怎麽可能?”柯南忍不住反駁,“這難道不是磷火嗎?”
景浦參平聞言,投來憐憫的目光。
“你是不幸的, 孩子, 你被錯誤的認知蒙蔽著, 還將它當作世間唯一的真理;但你又足夠幸運,你得以認知真理的年紀,遠比我——比在場所有人都要早得多。”景浦參平說,他的臉龐因為激動而愈發猙獰,“它們是先遣者,是為神明探路的奴仆, 是世人不曾窺見的神秘……”
柯南仍想反駁,被草野朔按住頭,輕輕往下壓了壓。
草野朔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你看起來很得意。”
“你隻是妒恨於無法阻止我。”景浦參平得意地笑起來,“哪怕子彈貫穿我的心髒, 召喚不會停止,你將焚身於烈焰, 而我則會在火中重獲新生。”
就算聽到對方咒他早死,草野朔的眉毛也沒跳動一下。
景浦參平應該沒有說謊——或者說, 他不認為自己在說謊,他的狀態看起來很放鬆,完全不在乎他們一行人的到來。
草野朔緩緩開口:“我有個問題想知道。”
“我會看情況決定要不要回答。”
景浦參平矜持地頷首,他穿著純黑的禮服, 雙手疊放在手杖上,如果忽略那張醜陋的臉龐,看起來的確像個老派的紳士。
“你信仰這個神……”草野朔問,“祂叫什麽名字?”
景浦參平忽然沉默下來。
“你不知道?”草野朔一臉失望的表情,“你的同事也沒有告訴你嗎?”
“同事?”他身後的男人疑惑地重複。
“就是那些眷屬……哦,用他的話來說,應該叫做神明奴仆。”草野朔指指那些在四周規律躍動的光點,“看來你們公司氛圍不太好?”
景浦參平還是沒有說話。
草野朔重重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他了然道,“你隻是投了簡曆過去,但老板並沒有決定聘用你,對吧?”
柯南偷偷抬起頭,眼看著對方的臉色由洋洋自得迅速轉變為鐵青。
“你還不知道吧,職場其實很殘酷,同事之間也是會搶功的。”草野朔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搖搖頭,“你召喚了你的同事,你的同事再召喚上麵的大老板……可誰能保證,這份功勞能落在你頭上——你甚至還沒有入職,都不能算是自己人。”
柯南:……這難道是有感而發?組織內部的明爭暗鬥竟然這麽激烈!
景浦參平終於有了反應,嫌惡地看著他:“別把那套庸俗的理論帶到這種場合,你在挑撥離間,目的仍然是為了阻止召喚……”
說到這裏,他恍然大悟一般,居高臨下地看過來:“——你害怕了!”
草野朔無奈地又歎了口氣。
這些人,為什麽總是理所當然地斷定他的想法?
表現得這麽篤定,萬一猜錯了,那豈不是會很丟人。
“隨你現在怎麽說吧。”他舉起雙手,狂熱地看向在天空中逐漸聚集的光點,“儀式即將結束,一切將會在那時見分曉。”
“你打算怎麽做?”身側,頂著安室透那張臉的男人饒有興致地與他搭話,“那顆星星看起來,好像越來越亮了。”
草野朔抬起頭,一顆孤星懸掛在東南方的天空:“我天文學得不怎麽樣,那顆星星,應該是……”
“是北落師門。”柯南搶答道,“每年秋天來臨時,它會在夜晚從地平線上升起……有什麽問題嗎?其實,我也一直想問……”
“我拒絕回答。”草野朔秒答,無情地強行鎮壓打不過他的小學生。
他就知道,柯南無奈地搖搖頭,複又擔憂地扯住他的衣角:“但是,火勢已經快要蔓延過來了……”
他雖然不知道這兩人來這裏做什麽,但總不能真的一直站在這裏,等火燒過來吧?
剛剛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景浦參平身上,柯南本來想偷偷報警,卻又發現,電話怎麽都打不出去。
他環視在場諸人,身邊是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安室透——說不定是那位號稱千麵魔女的貝爾摩德假扮的、以及什麽都不告訴他的草野朔;對麵則是昏倒在地的沼淵己一郎,還有看起來和這兩人敵對的景浦參平……
等等。
沼淵己一郎是警方追捕的逃犯,被我們發現後就迅速逃跑,加上他一直警惕組織的人來抓他,所以不可能給組織成員留下記號。
而景浦參平,他同樣與兩人敵對,看那些箭頭的痕跡,明顯是新畫上去的,對方也沒有給敵人留下記號的理由。
——還應該有第三個人!
那個為他們留下記號指引方向的人!
記號在中途就戛然而止,他們隨即在附近發現了搏鬥現場的血跡,還有那塊染血的石頭……
柯南下意識地看向昏倒在地的沼淵己一郎,借著火光,看到對方頭部的位置,似乎沾著不太明顯的血痕。
如果在那裏受傷的人是沼淵己一郎,那個做記號的人,現在會在哪裏?
“啊,好像要來了。”那位被柯南認為疑似貝爾摩德的男人忽然出聲道。
燃燒的火焰逐漸逼近他們的位置,周遭的氣溫不斷上升,撲麵而來的夜風帶來的不再是涼爽,而是令人煩躁的悶熱。
循著他的指向,草野朔向東南方的天空望去,那顆孤星越來越明亮——那已經不再被局限於它本該擁有的亮度,它在發光。
那光芒蓋過黯淡的群星,也蓋過皎潔的月亮,白色的光芒充斥著整個視野,柯南忍不住眯起眼睛,淚水伴隨著刺痛從眼中落下,他不得不用手臂試圖徒勞地遮擋。
“這是怎麽回事?”人在無法視物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扯著嗓子,柯南覺得自己現在是親身體會到了這一點,“是什麽新的——”
一陣高聲的狂笑蓋住他後麵的話。
景浦參平仰著頭狂笑,即便被劇烈的白光刺激得眼眶通紅,卻也仍竭盡全力,拚命睜開雙眼。
同時,他還不忘一疊聲地質問:
“驚訝嗎?震撼嗎?——恐懼嗎?哈哈哈哈哈!”
草野朔站在原地,冷靜地看著景浦參平發瘋,琥珀色的眼睛中滿是考量,仿佛在看一出觀眾寥落的獨角戲。
他輕輕歎了口氣。
“這麽直視強光,搞不好會之後會直接瞎掉啊。”佩服地看了一眼景浦參平,草野朔伸出右手,拍拍柯南的頭,“為了你的眼睛著想,我個人建議,不要隨便睜眼亂看。”
就算他不說,柯南也完全睜不開眼,他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跺了跺腳,幾乎能感受到瞬間變得更加灼熱的空氣。
天邊的白光並沒有減弱的趨勢,在草野朔的注視下,一團橙紅的光芒,燃燒著從中心向外膨脹——那是無數逸散的光點不斷聚合的結果。
“不過,雖然我的建議是不要睜眼……”草野朔頓了頓,又繼續道,“你踢球盲射的準頭怎麽樣?”
柯南:“……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說什麽啊!”
“幹什麽,我可是在努力想辦法解決問題啊。”
草野朔說得煞有其事,作為似乎是現場唯一一個狀況外的人,柯南隻好強迫自己放下對草野朔的不信任,努力配合對方的計劃。
他閉著眼睛想了想,謹慎地措辭道:“得看你需要我踢的東西的大小。”
“一塊……嗯,不超過巴掌那麽大的石頭?”
不行,目標太小了,自己還幾乎睜不開眼睛……等等,在上回來群馬之前,阿笠博士新給了他一條可以吹出橡膠足球的腰帶!
腦海中有了大概的想法,柯南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可以試試。”他點點頭,“不過,隻有一次機會,必須成功,對吧?”
草野朔對他的覺悟感到十分欣慰:“如果你能這麽想,那當然很好。”
說話間,他們身邊已經再看不到任何光點的存在,所有光點都聚合在東南方的半空中。此時它們看起來不再是光點的模樣,而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緩緩向著他們的方向墜落。
事已至此,柯南反倒不再焦躁,他感受著逐漸逼近的灼熱溫度,將剛才吸進去的空氣,連帶著複雜的思緒一並緩緩吐出。
他蹲下身,將鞋上控製力度的旋鈕調到最大值。
草野朔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向被那宛如白晝的光芒照亮的森林伸出手。
“我之前交給你拿著的那個東西。”他說,“現在丟過來吧。”
身側的男人驚訝地“哦?”了一聲。
沒管對方,頓了頓,草野朔又補充道:“準頭好點,別扔偏了,也別丟進火裏。”
森林裏響起窸窸窣窣、像是硬物相互碰撞的聲響,隨即是短短幾秒仿佛低聲交談的聲音。
緊接著,一塊帶著鏈子、有鴿子蛋那麽大的紅寶石從樹後飛出,落點精準地被草野朔抓在手中。
“準頭不錯。”草野朔隨口誇讚道,也不管丟過來的人是誰,“準備好了嗎?”
見柯南點點頭,他抬起右手,拎起那串名貴的紅寶石項鏈,檢查了一下,隨即高高在空中舉起。
他的左手則伸向左眼,夾出其中佩戴的隱形鏡片。
流動的金色霎時間溢出眼眶,在這一瞬間,亮如白晝的天空忽然重新成為黑夜,燃燒的巨大火球也不再具有那樣驚人的體積。
“在你斜向上方六十度。”他輕聲說,“我鬆手了。”
墜落的過程中無比靜默,景浦參平甚至不再狂笑——他甚至沒有關注這邊的動靜,隻是呆呆地仰起頭,無神地注視著天空的方向。
柯南按下腰帶上的按鈕,在橡膠膨脹到正常大小時瞬間鬆手。
隻能維持十秒的足球循著重力落在地麵,又輕輕彈起,柯南敏銳地捕捉到項鏈墜落時帶起的氣流,抓準時機,毫不猶豫地出腳——
力道十足的足球攜裹著風聲與氣浪,連帶著那條紅寶石項鏈,直直地向著天上的火球勁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