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上的舊印散發出淺淡的微光, 卻足以令注視者感到頭暈目眩。
隨著從印記中延伸而出的詭異光芒,祂接觸到星石的手掌頃刻間支離破碎。
“啊,這是……米納爾的星石。”奈亞沒有生氣, 祂看著那枚星石,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原來如此……”
令人暈眩的輝光沿著祂的手臂向上攀爬,留下一道道可怖的裂隙, 昭示它們前行的路徑。
奈亞看起來並不在乎這隻手臂, 祂隻是輕輕一甩, 讓被輝光四分五裂的手臂,徹底變成簌簌落下的灰燼。
“你不該隻將它當作一枚舊印。”祂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你該——好好看看它。”
好好看看它。
草野朔眯起眼睛。
輝光仿佛在吸食四周的精神, 令思緒與感官從身體剝離,來到被混沌覆蓋的晦暗時刻中。
有什麽東西在虛空中不斷攪動,又有什麽東西在混沌中升騰, 他仿佛看到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沒有看到。
萬籟俱寂, 生靈俱滅,似乎萬物都將在這裏達到終點。唯有半空中, 無數帶著可怖氣息的石板散發出奇異的、令人眩暈的光輝。
——與星石發出的光輝別無二致。
“那些是銘刻著舊神智慧的石板,無數魔法師夢寐以求的寶庫。”
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多有趣,你竟然持有兩樣舊神的造物。”
奈亞拉托提普,草野朔想,你最好從我的腦子裏滾出去。
對方顯然並不會對他言聽計從:“你知道得太少,多聽些智者的言論會對你產生不少好處——比如, 我猜並沒有人告訴過你, 星石並非這個世界的產物, 它的價值也不僅僅在於其上銘刻的舊印。”
那星石的作用有什麽?
“它是監獄的封印。”祂說, “有些外神或許會選擇使用它來封印舊日支配者——或是別的與祂們有關的事物……但顯然,這枚星石已經離開了它原本的位置,這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監獄的牢固程度。”
“作為取悅我的報酬,贏得遊戲的獎勵——是的,我決定承認你是這次的贏家,驚喜嗎?”
這語氣令人充滿不適,祂顯然並不像自稱中那樣好心。
“也許那東西暫且留在你手中比較有趣,也許我會在下一次見麵時選擇搶奪,時刻保持警惕,我親愛的朋友,期待我們或許不會再存在的第二次相遇!”
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草野朔緩緩睜開雙眼,星石在他手中化作齏粉,隨熱風揚起,被火焰所吞沒。
目之所及,已經徹底找不到奈亞的身影。
眼前仍是一片灼熱的火海,那片炫目的輝光曾籠罩著所有人,而除了他,其他人的精神或許無法承擔這樣的重負——
草野朔看著躺倒一地的人,憂愁地歎了口氣。
……問題來了,現在應該怎麽跑?
頭頂突兀傳來螺旋槳隆隆的聲音。
他抬起頭,三架黑色直升機在空中懸停,透過不斷旋轉的螺旋槳,明亮的月亮向大地灑下皎潔的光輝。
在草野朔無聲的注視中,高度最低的那架直升機猛地一個盤旋——
清冽的冷水從天而降、撲麵而來,灑在周遭燃燒的地麵,有效遏製了火勢的同時,將草野朔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與此同時,耳畔還傳來風見裕也激動的聲音:“成功了!我們不僅成功靠近山頂,還把水潑了下去!!”
草野朔:“……”
他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毫不掩飾地嘖了一聲。
然後衝過去,一把揪起安室透的衣領,瘋狂搖晃:“波本,你最好馬上給
我醒過來——!!”
“發現幸存者——!”上麵的人大聲喊道,“快!立刻準備救援!”
雖然還沒搞清楚為什麽忽然能靠近山頂,但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刻。
其他兩架掛著吊桶的直升機,在將水潑下後便返程重新裝水,原先高度最低的那架消防直升機,則繼續緩緩下落。
風見裕也戴著護目鏡,迎著濃煙與火光探出頭向下張望——差點被映入眼簾的場麵嚇死。
原先他跟蹤觀察過的目標,此時正背對著他的方向蹲在火中,疑似掐住了他上司的脖頸!
“住手!聽到沒有,你這個混蛋,快給我住手!!”
他聲嘶力竭地大喊,身體一下子探出機艙大半,被身後的下屬手忙腳亂的抱住。
“風見警官!請冷靜一點,您這樣會掉下去的!”
“放繩梯!快放繩梯!”
現場一片混亂。
安室透就是在這樣的混亂中,頭痛欲裂地睜開雙眼。
昏迷前的景象已經變得十分模糊,像是醉酒斷片,第二天醒來後回憶失控前的場景,卻隻想得起來自己豪爽一口悶的畫麵。
他也隻能回憶起,他們在火中與那位名叫奈亞拉托提普的“人”對峙的畫麵。
“你醒了?”
科涅克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清晰地出現在他麵前,安室透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卻不經意間注意到他身後放下的繩梯,以及幾乎是從上麵滑下來的穿著防護服的男人。
防護服男人飛速靠近了。
防護服男人衝過來了!他毫不猶豫地一個飛踢!
同時,對方口中發出了令他感到無比熟悉的聲音:“給我放開啊啊啊——!!”
草野朔如他所願果斷鬆手,將反應不及的安室透丟在地上,在對方踹到自己之前,靈敏地一個側身,避開攻擊,緊接著反過來一掃,用小腿猛地撞向對方支撐腿的膝窩——
撲通一聲,風見裕也無法保持平衡,撲倒在地麵上。
“發生什麽事了?”柯南迷茫地坐起身,很快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濕噠噠的,“啊,我的衣服……”
他猛然醒悟:“是救援來了!”
……但是為什麽,那個身穿防護服的救援人員,正怒氣衝衝地從地上爬起來?
眾人陸續醒來,灰原哀從樹後衝出來,毫不猶豫地撲進宮野明美的懷裏,山村操迷茫地揉著後腦勺跟在她身後。
“那不是沼淵己一郎嗎?!”他忽然大聲指向不遠處,“快抓住他!”
象征性地給自己衣角擰下幾滴水珠,草野朔瞥向神色不明的安室透。
安室透同樣正望向他的眼睛。
一隻金色,一隻琥珀,雖然是相近的顏色,但雙眼放在一起看,卻對比鮮明。
“你的眼睛——”
“先上飛機。”草野朔打斷他,“我們再來好好算一筆賬。”
看著那隻眼睛,沒來由地,安室透忽然心中一沉。
……
本就是專門調來救援用的直升機,內部空間十分寬敞,一個不落地將所有人都帶了上去。
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或輕或重的燒傷,直升機上的醫務人員為他們做了簡單的處理後,便全都聚集在景浦參平旁邊。
嚴重燒傷——從他臉上的疤痕看,這還是二次燒傷,那雙無神的眼睛還說明他已經失明……
“基本都是自找的。”草野朔頓了頓,環顧四周,“你們都看著我幹嘛?”
柯南馬上問:“你的眼睛……”
還沒說完,就被草野朔在頭上敲了一記,連忙嗚哇一聲捂住被敲的地方。
對方還無情地將他趕到宮野明美身旁:“成年人
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你去坐小孩那桌。”
他都已經十七歲了!可惡,這個家夥,明明知道他不是真的小孩子!
不同於柯南氣得跳腳,那邊的灰原哀毫無反應,宮野明美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她們在安靜地享受久別後的重逢。
沼淵己一郎被重新限製住行動,茫然地看著機艙裏的眾人——據醫務人員說,他因為被用力砸到腦袋,出現了腦震**以及失憶的症狀。
山村操坐在旁邊,視線一下一下地往草野朔身上瞟。
“你也去小孩那桌。”草野朔頭也沒回地說。
山村操頓時一個激靈:“好的!”
柯南無語地斜睨著他,他一個警察,為什麽要這麽聽話啊?
趕走無關人等,讓真正意義上的大人桌隻剩下三個人,草野朔剛轉過頭,就又對上風見裕也打量的視線。
“幹嘛?”他翹著二郎腿,挑起眉毛,“找我有事?”
風見裕也強忍著目光,控製住自己別往安室透身上瞟。
對方打電話讓他到山下待命,應該是有抓捕這個人的意思在吧?
對方現在在直升機上,正好處於警方人員的包圍中,也沒辦法逃跑……
時機正好,可到底要不要現在動手啊?
正思索間,電話鈴聲忽然在機艙內響起,他看了麵前的兩人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接起了電話。
“這裏是風見裕也……什麽?”他驚訝道,“原來是特殊搜查部的早瀨浦局長,抱歉,是我失禮了,請問您特意打電話過來,是……”
宮野明美一頓,眼眸閃了閃,視線落在被醫務人員團團圍住的景浦參平身上。
“您發現幸存者中有前幾天越獄的罪犯?”風見裕也皺起眉頭,“啊,您的意思是……您要立刻接手他們的監管?這……”
“拒絕他。”
安室透一愣。
草野朔正是盯著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說出這句話:“告訴你的下屬,拒絕他的要求。”
……他果然已經知道了。
安室透心中一沉,卻仍冷靜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句話隻換來對方的一聲嗤笑。
安室透腰間的手機忽然以某種頻率震了震——這是新郵件的專屬提示。
隻有組織會使用郵件進行聯絡。
[看到這封郵件後,立刻電話聯係我。 ——Rum]
時間顯示兩個小時之前,還有一封未讀郵件。
[Bourbon,你在哪兒,為什麽失聯? ——Rum]
安室透握住手機的手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