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挑」的身份被草野朔在電話裏直接挑明, 哪怕在趕到現場前,百貴船太郎還抱著一絲猶疑,此時見到勝山傳心被抓了個現行, 心中也不禁信了大半。
鳴瓢椋隻是受了點驚嚇, 身上雖然有點擦傷,但本身並無大礙,反倒是獨自製服勝山傳心,看起來勇猛無比的鳴瓢秋人,同事佩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卻見他吃痛一聲, 倒吸一口涼氣。
“肋骨斷了兩根。”
鬆岡上手摸了摸,幹脆地做出判斷。
百貴船太郎無言地瞪了鳴瓢秋人一眼,後者正在一邊享受自己女兒的關懷與上藥, 一邊強撐著不要因為疼痛露出齜牙咧嘴的表情。
等臨時出門購物的鳴瓢綾子歸家,差點被自家門前這亂糟糟的場景嚇了一跳。
……隻是這個結果再好不過了。
百貴船太郎輕輕舒了口氣,不敢去想如果鳴瓢椋真的出事, 此時他們麵對的又該是何種光景。
他掏出手機,想了想, 還是撥通了毛利小五郎的電話。
對方幫了這麽大的忙, 他該代表警方好好感謝一番的。
誰知電話剛一接通, 不等他說些什麽, 男人幹脆利落道:“抓到勝山傳心了?”
聽起來, 對方從不懷疑自己的推理會出錯。
“……是,不愧是毛利偵探。”百貴船太郎此時已經心悅誠服,“之前是我們……”
“這些話可以先留著。”對方懶洋洋地打斷他,“證明勝山傳心就是「單挑」的證據,現在還不夠充分。”
身為辦案經驗豐富的警官, 百貴船太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勝山傳心因為襲擊鳴瓢椋被捕,身為警方,他們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搜查對方的住宅。
聽聞毛利小五郎曾經也是搜查一課的前輩,中途忽然退役去當了偵探,雖然他不知道當年的情況,但對方既然有這樣出眾的能力,其中想必一定有什麽苦衷與隱情。
“我會立刻派人前往勝山傳心的宅邸。”
百貴船太郎又道:“不過,可能還需要您配合做一下筆錄,不會太複雜,隻要簡單說明您調查的過程與推理邏輯……”
他卻聽對麵的男人忽然歎了口氣。
“勝山傳心家裏修建了一個地下擂台。”對方的語氣莫名有些縹緲,“那裏,就是前五名受害者遇害的地方。”
這回,輪到百貴船太郎倒吸一口涼氣。
不僅僅是為這個駭人聽聞的線索——事實上,鑒於每個受害人的屍體上,都會檢測出以往受害人的血液成分,他們早就推斷出,每一次的案發現場可能都是同一處地方。
如今得知這地方就是「單挑」自宅,倒也不算太過驚訝,隻是為對方手段殘忍而有些心驚。
他的訝異更多來自於對方話語中透露的另一重信息。
如此確定案發現場的所在,莫非……
仿佛是在肯定他的猜測,對方輕笑兩聲:“早一點抓到凶手,就能早一點挽救下一個受害人……警官先生,我是這樣想的。”
百貴船太郎明白對方的意思。
事急從權,也許這位敏銳的名偵探發現了什麽線索,為了早點確認凶手的身份,所以采用了些許非常規手段。
為什麽對方一直沒告訴他推理經過,他也一直沒見到「沉睡的小五郎」?
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麽推理,對方在沒有搜查令的情況下,冒著被人身危險,孤身潛入可能是作案現場的地方。
“的確如此。”他沉穩道,“我也認同您的觀點,毛利偵探。”
草野朔掛斷電話,毫不猶豫地撕掉臉上的易容,蹲下身,給還沒清醒過來的毛利小五郎鬆綁。
雖然這次麻醉針下了重料,但考慮到萬一對方中途醒來,可能會造成的麻煩,他還是做了兩手準備,將人限製起來。
現在大功告成,他在其中的痕跡被隱去抹除,等對方醒來是否追究此事,便也不再重要。
草野朔笑了笑,將手機塞回那件袖口沾染點點血漬的外套口袋中。
“借”了別人的號,總要在下線前稍微清理下痕跡——維護公共馬甲,人人有責嘛!
……
“真不愧是毛利偵探。”
平常總是板著一張臉的百貴船太郎,此時臉上卻也帶著輕鬆的微笑。
鳴瓢秋人帶著妻女,嚴肅正經地向他鞠了一躬。
“這次多虧毛利偵探的幫助。”他十分誠懇地說,“請務必讓我表達我的感謝與歉意。”
感謝自不必說,歉意則是指他們一開始,因為對方不靠譜的表麵形象,而對他能力產生的質疑。
從昨天醒來開始,就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毛利小五郎懵逼地撓了撓頭。
「單挑」的案子破了?
……他幹的?
身旁的毛利蘭趕緊扯了扯他的衣角:“爸爸,你在發什麽呆啊!”
毛利小五郎頓了頓。
然後摸著後腦勺,露出他標誌的伸舌頭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得意地說:“那當然,我可是名偵探,這種事對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
“那個大叔,自從昨天感謝宴回來以後,就洋洋得意到不行。”柯南斜著半月眼,靠在門框邊道,“不過,今天警方正式出的通告,表明「單挑」確實已經落網,被警方當場撞破的罪行也沒有造成傷亡。”
他說完,忍不住又去看**坐著的那名黑發女人。
她皮膚帶著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雖然與宮野明美差不多高,對方的衣物穿在她身上,看起來卻空****的還能再塞下一個人。
宮野明美此時正跪坐在床邊,細心地為她包紮換藥。
前天,草野朔上午拿了麻醉裝置出門,下午冷不丁忽然帶回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很是嚇了他們一跳。
“她……”柯南看著滿是血的車後座,“真的沒事嗎?”
草野朔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你看這血,像是沒事的樣子?”
柯南急道:“那應該送到醫院——”
在草野朔愛莫能助的眼神中,他馬上反應過來。
……這樣送到醫院,就算醫生不會因此報警,也必然瞞不住其他勢力的視線。
而草野朔既然同時避開了警方與組織,當然是不想讓對方這麽快就暴露下落的。
“我來看看她的傷口。”
灰原哀無奈地歎了口氣,雖然都穿著白大褂,研究員和醫生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現在這情況,還有什麽辦法呢?他們不可能見死不救。
雖然都穿著白大褂……
好歹都穿著白大褂。
“讓我先來看看吧。”宮野明美忽然道。
飛鳥井木記安靜地任由他們動作,並不提出任何反抗,目光卻怔然落在兩名大人作態的小學生身上。
……孩子?
她看了看柯南與灰原哀,又看了看草野朔。
後者向她聳了聳肩。
灰原哀翻出研究所儲備的醫療用品,看著宮野明美真的開始手法熟練地給對方處理傷口,眼神不由有些複雜。
仿佛覺察到她心中所想,宮野明美回過頭,用那張麵癱易容,艱難地將嘴角向上提拉出一個細小的弧度。
草野朔不忍直視地別開視線:“真誠建議,你還是別試圖用那張易容笑了……除非對著敵人。”
他下手有點狠,原本溫暖人心的微笑,如今卻仿佛變態殺人魔詭異而微妙地扭曲了表情。
凝滯的氣氛頓時鬆弛下來,宮野明美無奈地搖搖頭:“我隻是想說,不用擔心,這一手是……一個外科醫生教給我的。”
“我有不少我之外的練習對象,雖然隻是打個下手,但也學了不少東西。”
誰也不知道這個說辭說服灰原哀沒有,但她的確沒再就此事提出過什麽。
她隻是轉身離開,再回來時,手上多出一套輸液用具。
“雖然我給實驗體輸液更多,但藥物知識是共通的。”她平靜地說,“所以放心,我開的藥不至於弄死人。”
柯南敬畏地點了點頭。
於是,飛鳥井木記就這樣……在隔壁工藤宅暫時安置下來。
從來到研究所的日子開始算,今天是第三天。
“謝謝你。”
聞言,卻是飛鳥井木記聽完他的匯報,轉過頭,誠懇地向他道謝。
“啊,也沒什麽……”柯南搖頭,“我隻是單純轉述毛利叔叔的話而已。”
“就隻有這樣嗎?”
“哇!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草野朔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嚇了柯南一跳,再定睛一看,旁邊竟然還跟了個灰原哀。
你們黑衣組織的人,在走路都沒有聲音這一點上,為什麽這麽一致啊?!
灰原哀似笑非笑地抱起雙臂:“在你不停抱怨隔壁那個大叔的時候。”
“那個「單挑」呢?”草野朔追問,“有沒有提到他的後續處理?”
後續處理?一般不都是根據罪行,做出判決嗎?
雖然日本並沒有廢死,但對此判決十分慎重,即便是「單挑」這種罪犯,也不一定就會被判處死刑。
不過不管怎麽樣,至少對方也會是無期徒刑才對。
聽完柯南的解釋,草野朔若有所思,覺察一道突兀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轉過頭,果然與飛鳥井木記對上視線。
他笑了笑,卻並沒有再繼續「單挑」的話題,轉而問出一個讓在場其他人都有些詫異的問題。
“這幾天睡得還好嗎?”
這句話本身的確是十分普通的關心,由在場任何一個人問出口,他們都不會這麽詫異。
但是……
看著草野朔臉上的微笑,柯南總覺得不太對勁。
有關飛鳥井木記會在夢中被人殺死的事,草野朔沒說,她自己也沒說。
因此,這是一句隻有他們兩人明白含義的暗語。
這幾天睡得好嗎,即為——
這幾天,還會每晚都在夢裏被人殺死嗎?
飛鳥井木記怔怔地看著他,隨後緩慢地,極其輕微地……
點了點頭。
“……很好。”
她輕聲說,眼中似乎蘊起一點微光。
不知名的建築某處,有人一巴掌重重扇在桌麵,陶瓷杯蓋與杯沿因震動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麵前的資料被震散,露出些許文字。
「單挑」於三日前被捕,在地下擂台地麵的那些不明**中,卻檢測出了不屬於目前已知任意一位受害者的血液。
警方以案件還有疑點沒有查明為借口,拒絕了調配犯人勝山傳心至「倉」的申請,經過調查,其中存在公安插手的痕跡。
同時,即將收網的觀察對象「罔象女」,於「單挑」被捕一日前,便徹底失去下落與聯係。
她不在勝山傳心囚禁她的地下室裏。
也不在每晚由罪犯輪流恣意狂歡的血色派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