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朔:“好問題。”

他接話接得十分迅速,讓人一時分不清,這人究竟是頗有同感,還是在陰陽怪氣。

按照常理,一般人在說出這種話之後,總要繼續說點什麽——解釋、諷刺、反問……什麽都行,但柯南盯著草野朔看了半天,才終於確定,他其實半點沒有要繼續的意思。

詹姆斯垂著頭,卻用眼角餘光悄然打量著摸進據點,將他和卡邁爾一網打盡的兩人。

內訌?還是合作條件沒談妥?

他心中有不少猜測,卻都在視線接觸到柯南時又被自己盡數推翻。

到底是什麽人,出來打家劫舍還會帶著小孩?

況且,這個小孩……他也認識,赤井秀一也未必沒有特意觀察過他。

對方怎麽會跟著這兩名疑似組織成員的人到這裏來?

草野朔並不關心FBI的想法,車子已經檢修完畢,完全可以正常開上路;加上得罪過他的,不管是主犯還是從犯都已經遭到報複,他覺得自己留在這裏的確沒什麽事了。

“這些人可以都交給你處理。”他甚至大方地對安室透說,“反正,我要他們也沒什麽用。”

用剿滅FBI的功績,換取更靠近組織核心,這對他有任何用處嗎?

草野朔還記得朗姆在暗地裏對他抱有不明的意圖,雖然尚且不知道這究竟來源於朗姆自身,還是組織裏那位神秘的BOSS,但顯然,這與什麽地位完全無關。

這也許……隻和他自己有關。

“看在你開車送我過來的份上。”草野朔覺得自己十分樂於助人,“我可以用個人名義幫你呼叫點支援……”

安室透立刻打斷他:“不,謝謝,不用了。”

“真的不用嗎?”草野朔有些遺憾,“在能保證我的車的安全的前提下,我覺得適當呼叫增援是個好主意……”

安室透咬著牙加重了音調:“不,我不需要其他任·何·幫·助。”

科涅克這家夥,怎麽還沒打消直接把叛徒行蹤報給琴酒的主意?

要本來就是組織成員也就罷了,一個公安臥底,要是把琴酒喊過來,那這裏還有他什麽事嗎?

他是要借抓捕叛徒的功績晉升,不是來給酒廠勞模送業績!

“唉,別急啊,你要是不想,我也沒什麽意見的。”草野朔聳聳肩,“不過……”

收到新郵件的提示音打斷了他的話。

安室透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口袋,隨即立刻反應過來,這應該不是他們的私自行動暴露遭到問責……

而是科涅克單獨收到了什麽通知或命令。

柯南從他們的反應中敏銳地捕捉到重點,他立刻跑到掏出手機的草野朔旁邊……

然後被人輕而易舉地按在了原地。

可惡,讓他也看看啊!

淺淡的冷光勾勒出對方側臉的輪廓,柯南仰頭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周身溫度下降了幾分。

……或許是現在的秋夜,已經達到能讓人感覺到寒意的程度。

安室透沒法從對方的臉色上看出什麽端倪,剛想試探兩句,便見草野朔敲了一句看起來極為簡短的回複,隨即幹脆地將手機息屏。

不僅如此,在這個過程裏,所有人幾乎都能聽到他嘟嘟囔囔的抱怨:“嘖,真經不住念叨……”

十分簡單的一句話,卻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諸多猜測剛在腦海中冒了個頭,安室透就見到草野朔示意他靠近談話。

他謹慎地檢查了一下詹姆斯和卡邁爾的束縛,帶著滿心疑惑上前,壓低聲音道:“是……琴酒?”

草野朔一愣,意識到對方隻是根據自己那句抱怨做出猜測,便眨眨眼:“你猜?”

安室透:“……”看來跟他們今晚背著組織的擅自行動沒關係。

柯南早就停止掙紮,此時隻恨不得自己就地隱身,讓他們再說兩句相關內容。

可惜草野朔要說的事看起來和組織並無關係:“之前談過的合作……”

“你們可以向那邊鬆口,同意過段時間後將兩名越獄犯人送還了。”

驟然得知這條消息,安室透的第一反應甚至不是擔心宮野明美,而是……

景浦參平,他現在是植物人啊!

明知道對麵有問題,公安不偷偷摸摸調查就算了,還將對方要的人這麽送過去,豈不是打草驚蛇?

為了減少變數,維護他們脆弱的盟友關係,安室透原本並不打算現在就把這回事告訴草野朔,但對方忽然提起……

“我知道了。”安室透麵不改色,“現在不是詳談的場合,等之後再細說?”

如他所料,草野朔幹脆地點點頭。

看來這件事,並不是把他們扣留的人原封不動地交回去那麽簡單。

“那我就先走了,這些人交給你處理就好。”他拉開車門,看了一眼柯南,“要順路把你捎回去嗎?”

柯南馬上堅定搖頭。

草野朔也不意外,目光隨意地在倉庫內掃視一周,FBI、公安還有原作的主角柯南,這些人湊在一起……

哎呀,這又關他什麽事呢?

他隻是一個來取回失物的調查員罷了!

詹姆斯坐在地上,雙手被死死束縛在身後,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開著那輛汽車,從倉庫的正門離開……

整個過程還挺絲滑的。

他的思緒忽然忍不住跑偏,這車大概真的很好開?

不然完全解釋不通草野朔的行為,正常人,誰會為了一輛破車就跑來和FBI對上啊?

其中甚至還有他們FBI的王牌。

拿回了自己的車,草野朔心情不錯,深更半夜的路麵十分空曠,又不用躲交警,足以讓駕駛者體會到絕佳的開車體驗。

但同時,在這樣空**的街道上,再出現一輛其他車就會十分顯眼——更別說迎麵駛來的車子。

遠處亮起兩道明亮的車燈,白色強光晃得草野朔眯了眯眼。

迎麵駛來的汽車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草野朔也沒有,相對行駛的兩輛汽車距離越來越近。

兩個方向的車道不同,他們本該互不幹涉,在路上擦肩而過後,便各自朝著不同的目的地飛速駛去。

然而,在兩車車頭快要相交時,刺耳的刹車聲同時響起!

來車一個車技絕佳的漂移,穩穩地橫在豐田的車道前,車身與豐田的車頭幾乎隻差一毫距離,便能親密地撞成一團廢鐵。

草野朔不爽地踩下刹車,同時開始思考在車頭裝上一排尖刺的可行性。

怎麽總是有人這麽不長眼呢?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這位不守交規、當街攔車的法外狂徒的尊容。

“論撞車,這輛雪佛蘭的外殼硬度還是很有優勢的,你說對嗎?”

草野朔看都沒看他一眼,伸手往方向盤中央一按。

豐田停在原地,朝麵前的雪佛蘭響了兩聲喇叭。

赤井秀一:“……”

周圍是工廠區,大半夜連個看門的都罕見,是不用擔心擾民和暴露行蹤沒錯,但……

麵對他的挑釁,對方的回應就是兩聲喇叭?

見到雪佛蘭遲遲沒有反應,草野朔降下車窗,毫不猶豫地開麥:“這麽寬的路都能開錯道,會不會開車啊你!”

“還在路上開遠光大燈,不知道這樣會晃到對麵的司機嗎?真沒公德!”

赤井秀一:“……”

絕對不能被拉入對方熟悉的節奏裏。

他平心靜氣:“他們人在哪兒?”

草野朔:“你們FBI自己的據點,你自己不知道嗎?”

不裝了?赤井秀一緊接著反問:“誰知道在這段時間裏,你們都幹了什麽?”

“我隻是來取回我被偷的東西,至於和我一起來的其他人……”

草野朔惡劣地笑了笑:“應該是來尋仇的吧,會做些什麽,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你要是多在這裏耽擱一會兒,說不定還趕得上給他們收屍。”

赤井秀一的臉色明顯冷了下來。

“不趕緊過去解救同伴嗎?”草野朔這會兒倒不急著走了,反正他已經被對方攔了下來,“萊伊先生,還是說,你又打算背叛FBI了?”

“你果然是組織的人。”赤井秀一盯著他,口中卻不輕易認輸,“如果他們已經被你們殺死,我再趕過去也沒有意義,不如在這裏幹掉你……也算是一件功績。”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和草野朔同時舉起手,持槍遙遙對準對方。

易容早就被撕下,他們此刻用的,全都是各自本來的麵容。

……這種感覺,的確很熟悉。

真槍實彈對峙帶給他的熟悉感,遠比上次被對方拿著泡泡槍單方麵瞄準的感覺要強烈。

赤井秀一冷靜地回憶,能讓他記住槍法,卻不認識臉的有幾個?

也不過……

他無比肯定地得出結論:“你是那天那名狙擊手。”

草野朔:“……你認錯人了吧?”

雖然舉著槍擺出一副要射擊的模樣,但隻要看看人物卡上仍然隻有基礎值的射擊,就知道隻要他沒瘋,就絕對不是真的要和赤井秀一比試槍法。

赤井秀一眼中卻流露出幾分興奮:“是嗎?不如現場比試一下,誰的槍更準更快……”

有病吧你!

草野朔不動聲色地在心中大罵,迅速思考怎麽把麻煩送給安室透。

頓了頓,他勾起唇角:“是嗎?在比試之前,請容許我問一個問題……”

“——在夢中被人殺死之前,是不是也覺得,你會比他更快一點?”

雖然隻有一瞬間,但他仍敏銳地捕捉到,赤井秀一難以抑製地睜大了眼睛。

草野朔笑得更加放肆:“結果呢,和你想的一樣嗎?”

他當然知道,哪怕飛鳥井木記說的全是實話,赤井秀一也不可能全盤相信對方——何況是“自殺就能離開”,這種聽起來就像謊言與陷阱的說法?

他絕不會相信,也不會照做的。

而對方現在站在這裏,顯然是已經脫離了夢境,那就隻可能是因為他殺了。

剛剛才“被殺死”過,此時的對方一定對導致他失手的事抱有最強烈的忌憚。

“你看,招惹我有什麽好處?”草野朔眨眨眼,“如果你遲遲不出現,你的同事們會很絕望的。”

這是警告與威脅。

無論事實如何,這句話由他現在說出來,聽在赤井秀一耳中,就是純粹的威脅。

……卻也暗示了他,其他人的確還活著。

這場對峙注定不會有結果,草野朔先對方一步收起槍,豐田在空曠的公路上倒了一段距離車,從側麵繞過了對方駕駛的雪佛蘭。

這次,他沒有再遭到阻攔。

從後視鏡中看到對方隻是沉默地注視著他離開,草野朔想了想,又拿起了那把被他放下的槍。

想見識一下他的槍法?可以啊,有什麽不能滿足的?

見識完最好趁早滾蛋,別天天因為這種事耽誤他的主線。

他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隨意地向後方開了一槍——

[手.槍檢定:D100=1/20大成功!]

“砰!”

遠處,雪佛蘭輪胎應聲而爆。

草野朔:“……”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槍,又看了看眼前檢定行。

然後將槍往腳下一扔,一腳踩下油門,迅速開著車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