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地上的血跡, 血腥味又被濃烈的消毒水氣味掩蓋,189伸出食指在鞋底上輕輕一刮,湊到鼻前。
“這是血!”他後知後覺, 表情變得驚恐起來,“聞起來還很新鮮……”
意識到這點, 再看眼前的合金大門,那道黑咕隆咚、什麽也看不清的縫隙, 仿佛一瞬間變成了連接地獄的通道。
“我們真的要進去嗎?”189有些打退堂鼓,危險直覺在大腦中不停報警,“之前那四個人也不敢進實驗室, 這後麵不一定有什麽好東西……”
“我從沒有強迫你和我一起行動。”草野朔平靜地陳述事實,“如果不想進去,等幫我推開這扇門,你就可以直接離開, 我不會阻攔。”
別說推門,189連碰都不想碰, 隻想有多遠逃多遠,但是……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草野朔放槍的地方。
親眼目睹過對方是怎麽坑死那四個犯人後,189就覺得,如果自己現在轉身就走,等待著他的說不定就會是從背後射來的一顆子彈。
哪怕草野朔現在沒有任何要掏槍的預兆。
他咬咬牙:“那我還是……跟著你好了。”
草野朔聽起來並不在意他的去留:“既然這樣,那就趕快去開門吧。”
反正不管怎麽樣, 189都逃不掉開門這差事。
他看著189破釜沉舟般走向那扇門。同樣是實驗室, 同樣是留下一道可供施力的縫隙, 草野朔認為操作者應該是同一個人。
也就是說,醫生很有可能就在這扇門後。
沉重的合金門隆隆劃過軌道,將內部展示給在場唯一的夜視者。
實驗室仿佛經曆過一場粗暴的洗劫。斷成兩截的試管橫七豎八地躺在台麵, 試劑瓶滾落到地麵,玻璃碎片四下飛濺,盛裝於其中的不明**從裂口淌出,汙染了原本幹淨整潔的地麵。
那灘濃稠的血液則從門口一路蔓延,淌過滿地狼藉,消失在另一道漆黑的門廊之後。
“明明這裏人什麽都沒有……”189看不清這些細節,粗略地東張西望一番後,忍不住疑惑道,“可我為什麽感覺,這氛圍有點瘮人呢?”
草野朔幽幽回答:“就是因為這裏什麽人都沒有啊。”
喑啞的嗓音回**在寂靜的空氣裏,宛若黑暗中的怪物用利爪抓撓門板,讓人憑空寒毛倒豎。
&被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忽然愣住。
這裏太安靜了,可這裏本不應該這麽安靜。
鬧事的是犯人,巡邏的是警衛,他們統統都遇見過。
但實驗室裏的研究員呢?
為什麽這裏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具屍體都看不見?
“……也許他們恰好在今天休息呢。”189嘟嘟囔囔地說,企圖通過自欺欺人給自己帶來一絲心理安慰,順便壯壯膽。
幫派分子不怕真刀實槍的拚命,但麵對藏在黑暗裏的未知恐懼,就開始下意識地心虛。
“或許吧。”草野朔聳聳肩,不再在這裏糾纏,繞過麵前的一地狼藉,快步朝深處那扇門走去。
&不敢獨自留在這裏,緊緊跟上。
就像他們先前看到的場景,血液一路蔓延至門下,終止於緊閉的門縫間,不同的是,這次沒有人再特意留下一絲縫隙了。
它是鎖住的。
&發現自己竟然為此而感到高興:“現在沒有電,鎖上了的話……就沒辦法打開了吧?”
草野朔沒搭理他,試著伸出手推了推,合金大門紋絲不動。
這確實有點麻煩,他微微皺眉。
&眼中喜色更甚,這可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們根本進不去。他頓時放鬆下來,隨意地靠在旁邊的牆上——
“嘀。”
突然響起的電子音嚇得他差點心跳驟停。
“什麽聲音?!”189驚恐地跳到一旁,大腿撞在堅實的桌沿處,疼得他五官皺成一團,卻還沒忘記回頭看差點嚇死他的罪魁禍首。
——黑暗裏,他剛才靠著的牆麵處,有一塊不起眼的內嵌顯示屏剛剛亮起。
“請將權限卡置於識別位置。”電子合成音一板一眼地播報,“或點擊屏幕,輸入密鑰。”
草野朔眼前一亮:“這裏竟然有電。”
整間實驗室都浸泡在黑暗裏,唯有這塊顯示屏散發著微弱的熒光,這足以說明,其連接的係統配有單獨供電設備。
他果然沒找錯地方!
&極力給他潑冷水:“可我們沒有卡也沒有密鑰——”
草野朔充耳不聞,他已經快步走到一旁,在整間實驗室裏翻箱倒櫃起來。
從現場情況來看,那位不知名的破壞者似乎目的單純,隻為搞破壞,雖然表麵上亂成一團,但草野朔才拉開抽屜就發現,裏麵的東西並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這是個好兆頭。
這扇門就開在實驗室內部,研究員們肯定有人持有能進入的權限卡。
[偵查檢定:/65 成功]
……好險!
技能檢定卡線成功,隻差一點,他可能就要手動將整間實驗室翻過來一遍了。
草野朔繞過兩張桌子,鞋底碾過散落在地麵各處的碎玻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來到不起眼的角落,一件皺巴巴的白大褂,慘兮兮地浸泡在不明**裏。
他伸出兩根手指,拈起幹淨的衣角,將整件衣服倒著提起來,兩側的寬大口袋裏便掉出一團黑影,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
那赫然是一張卡片。
滿意地將卡片揣進口袋,草野朔慢悠悠地站起身,冰冷的金屬忽然抵住他後背。
“不許動。”對方嚴肅地說,“否則我就要開槍了。”
草野朔看了一眼幾秒前蹦出來失敗的偵查檢定,感到十分無語。
[鬥毆檢定:/80 成功]
他反握手杖,猛地向後刺去,對方立刻快退兩步,輕易避開了刺擊。
在一瞬間的交鋒裏,對方並沒有開槍,草野朔也沒有特別認真地反擊——就算認真,檢定結果也不允許。
轉過頭,身後站著的人果然是赤井秀一——對方剛才說話時,甚至用的是自己的本音。
“隻是開個玩笑。”赤井秀一舉起雙手以示清白,“靠近得太容易,我還以為你真的放鬆警惕了呢。”
所以打算用這種方式作為提醒,順便試探一下,對方會不會輕易和他翻臉。
草野朔在黑暗裏翻了個白眼。
“你的臉怎麽回事?”他的目光落在對方臉上,映入眼簾的是對方本來的麵容,易容已經消失不見。
“這個啊……”提到這個,赤井秀一也有些無奈,他指指自己身上的警服,“本來打算冒充成警衛,結果遇見的每個人好像都認識那張臉……”
剛一見麵就被拆穿身份,他也很鬱悶啊,在權衡利弊後,就決定將易容先卸下來。
等用回自己的臉後,這種情況就立刻消失了。
“這裏的犯人並不少,而且,我還是才來兩天的生麵孔。”赤井秀一有些納悶,“他們怎麽就記我記得那麽清楚?”
草野朔:“……可能是因為你才大出過風頭吧。”
聯係之前得到的情報,八成是因此當場上了下一批實驗名單,在內部公開通報,被所有獄警重點關注。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向門的位置,草野朔在手中把玩著卡片,赤井秀一則重新打開手電筒,光圈好巧不巧落在189身上。
一米八幾的高壯男人蜷縮成一團,在桌角旁瑟瑟發抖,看起來可憐極了。
——他剛才看到了赤井秀一還沒關閉的手電光,以為是警衛追到這裏,嚇得直接蹲下,躲到桌子下麵。
當時隻想著不能出聲暴露自己的位置,半點沒考慮草野朔,誰知道這兩人竟然是狼狽為奸的同夥……189現在心虛得要命。
他特別怕這兩人直接把他一槍崩了。
“這誰?”赤井秀一問。
草野朔瞥了189一眼,用不確定的語氣道:“路過看熱鬧的?”
&:“……”什麽意思?他活了?
赤井秀一:“……”看那個男人古怪的表情,他是不太相信這個解釋的。
對方能活著出現在這裏,就已經說明了一些事情。
不過,他並非沒有眼色,觀察力也足夠,因而沒有選擇追根究底,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實驗室的亂象上。
實驗用具盡數損壞,研究員消失無蹤,顯然,今晚的鬧劇並不是犯人暴動那麽簡單。
看來,還有級別更高的人藏身在幕後。
顯示屏再度亮起,草野朔將剛剛找到的卡放置在識別區。
“正在識別……權限確認成功。”
屏幕上閃出綠色的通過字樣,緊閉的合金大門緩緩向左側移開,露出亮著頂燈的通道。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忽然重新回到燈光下,一時之間還有幾分不適應。
“果然是單獨供電。”赤井秀一關掉了手電筒,將它插回口袋,“這就是他們成立這間研究所的核心原因?”
或許,這也是草野朔前往此處的真實目的?
“可能吧。”草野朔並不給出肯定答案,“還是要親眼看過才行。”
血跡一路向內延伸,兩人便沿著血跡向內深入。189想了想,還是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他還僥幸地想,既然對方都不計較他沒有示警,說不定也是真的不在乎他跟在後麵。
走著走著,眼前便出現一道分叉路口,分別通向左右兩邊。
最重要的是,兩條路上都有不少血跡與腳印。
赤井秀一蹲下身觀察一番,隨即道:“右邊的血量明顯比左邊更多,而且,造成這些血跡的人有可能來自右邊,一路前往外麵的實驗室,再重新回到這裏,轉向左邊。”
也就是說,如果選擇左邊的道路,他們很有可能直接撞上那位不知名的幕後黑手。
草野朔一點沒猶豫:“我要先去右邊。”
他說得斬釘截鐵,看著完全不打算接受建議,話中卻隻說了有關自己的打算。
赤井秀一領會到這層含義,有些懷疑對方是否提前猜到了自己接下來的建議:“你覺得,我們分頭行動怎麽樣?”
在他看來,兩個有能力的人完全沒必要綁在一起,雙線並行反而效率更高。
對方既然這麽說,想必也有這個打算?
但草野朔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如果你問我是否反對,那我會說,每個人都可以對自己的決定負責。”草野朔似乎話裏有話,“但如果你要向我詢問有關行動方針的建議……”
“獨處或許是安全的。”他意味深長地說,“但兩人同行,那可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