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組織內數一數二的卷王, 也還沒進化到不需要睡眠的程度。
在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裏,忙碌了一天的朗姆推開手邊的文件,準備結束今天的工作進行休息。
作為一名年紀已然不小、被下屬私底下喊臭老頭的中年人, 他的確有些覺少,但卻足以在醒來時恢複充沛的精力。
在天亮前躺在**,耳畔是獨屬於夜色的靜謐, 朗姆長長地吐出口濁氣,麵色漸漸舒緩,如同一位安詳的老人般沉沉睡去……
三分鍾後,他猛地睜開眼睛從**彈起,同時一把奪過放在枕下的手.槍, 警惕地看向漆黑的房間。
房間裏一片安靜,除了他自己以外,沒出現任何活物。
草野朔:“怎麽回事,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飛鳥井木記欲言又止:“嗯……”
赤井秀一直白地問:“難道不是你操作失誤了嗎?”
“不可能!”草野朔斬釘截鐵地否認道,“絕對不是我的技術問題, 我還從來沒在這方麵有過失誤呢。”
看他說得這麽肯定,赤井秀一決定暫且給他一點信任,轉而考慮其他方麵的可能。
很快,注意到飛鳥井木記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立刻詢問道:“飛鳥井小姐, 你有什麽意見嗎?”
一下收獲了兩人問詢的目光, 飛鳥井木記猶豫了一下, 小聲說:“在夢中受到過度驚嚇的話,也有可能立刻醒來的……我見過類似的案例。”
根據她以往在夢中被殺的經驗,的確有這種情況——早瀨浦宅彥雖然會精挑細選人選,但卻也不是每個都能成功。
偶爾也有那麽一兩個人, 雖然看起來有反社會潛質,可一見到她身上的慘狀,便霎時嚇破了膽子。
那些沒有像她這樣的特殊能力的人,一旦驚嚇過度,觸發身體自我保護機製,就從她夢中消失,在現實裏醒來了。
草野朔卻覺得不太可能:“要說別人也就算了,朗姆先生不至於出現那種情況吧。”
這可是組織的二把手,除琴酒外最後的真酒扛把子啊!
組織連他抓回去的妖鬼幼體都敢收,還研究得很興奮,把研究員和心理醫生當成消耗品一樣用,身為二把手的朗姆,怎麽可能被直接嚇醒呢!
“這個……倒是無法立刻下結論。”赤井秀一若有所思,“你給他看了什麽?”
草野朔想了想,起身來到窗邊,伸手拉開了緊閉的窗簾。
透過玻璃向外張望,窗外卻不再是無垠的夜空。
奇形怪狀的珊瑚簇擁著宮殿立柱,光線無法穿透千百米深的海水,在幽深無光的海底深處,隻有立柱散發出瑩瑩綠光。
深海厚重的壓迫感撲麵而來,令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奇異的宮殿深處,無數佝僂著脊背的人影密密麻麻地站在一起。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靜默中,它們猛然回頭。
無數向外凸起的泛白眼珠,齊刷刷地向室內看過來!
猝不及防與這些眼珠N目相對的赤井秀一:“……”
別說朗姆了,那一瞬間,他都生出一種想要拔槍的衝動。
誇張點說,如果換個意誌不那麽堅定的人來,對方的腦袋上可能會不斷冒出類似“San-1-1-1-1”的字樣……
草野朔攤開雙手:“就是這樣。”
魚頭人嘛,落單的容易被做成魚頭泡餅,像這樣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才有效果。
雖然沒親身經曆過這樣的場麵,但他在那隻深潛者的記憶裏見到過真正的雅哈斯雷宮殿,此刻在夢中複現,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赤井秀一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如果真的在夢裏見到這樣的場景,我很有可能也會立刻醒過來。”
這倒不一定是接受能力的問題,或者說驚醒也好、嚇醒也罷,見到一大群詭異的魚頭人把自己當盤菜一樣盯著,正常人的第一反應應該都是自保吧?
麵對如此詭異的場景,如果潛意識裏認為這一定是在做夢,進而就能推斷出,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馬上清醒過來。
——所以,朗姆立刻就醒了。
聽完對方有理有據的分析,草野朔遺憾地歎了口氣,重新拉上窗簾:“還有這種可能嗎?太可惜了,我覺得這個很適合他來著。”
赤井秀一:“很適合?”
草野朔點點頭:“是啊,轉化成那樣的生物就可以實現永生不死的終極理想,怎麽樣,是不是很心動?”
組織的最終目的不就是追求永生嗎?
他都把永生的方式重新送到朗姆眼前了,無奈對方不中用啊!
赤井秀一一時無言,他仔細打量著草野朔的神情,竟然不確定對方是否在胡說八道。
最恐怖的是,無論怎麽看,他都覺得對方是在說真話。
半晌,他暫時放棄追根究底,謹慎地搖頭表示自己敬謝不敏。
“明智的選擇。”草野朔評價道,“魚頭人長得太醜了,用這麽醜的臉長生不死,這完全是酷刑。”
赤井秀一:……倒也不都是因為這個。
“這樣也不是不行。”沉思半晌,他忽然道,“你說過不確定組織是否知道你的能力,如果不斷更換畫麵,朗姆或許反倒會生疑……”
頓了頓,赤井秀一若無其事地建議:“不如再讓他多看幾次,說不定能直接脫敏。”
聞言,草野朔立刻用敬畏的眼神看向他。
不愧是FBI搜查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狠招,迫害起年事已高、每天兢兢業業工作的老年人來,竟然沒有絲毫猶豫!
同樣毫不猶豫背刺老上司的草野朔:“那就再來一次吧。”
說話間,他已經再度找到了朗姆的夢境——對方雖然多疑成病,但無端懷疑一個沒頭沒尾的夢境,實在毫無根據。
而且就算再怎麽懷疑,他還能不睡覺不成?
朗姆按捺下心中的驚疑,讓自己平靜下來,重新進入睡眠。沒過多久,他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又站在了深海奇異的宮殿裏。
他微微皺眉,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又在身上四下摸索一番。
沒找到任何武器。
再看向眼前奇異的宮殿,那些魚頭人身的怪物比之前少了不少,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似乎不再關注他。
魚頭人身,朗姆觀察著它們的外貌,很快想起在約莫兩年前,在某次任務裏,有組織成員匯報過,在某個小島周圍的海域發現了魚頭人身的怪物。
他記得,那次任務的成員有……琴酒與伏特加、當時還沒有叛逃的研究員雪莉,以及科涅克。
幾人本是被派去調查長生不老的人魚,卻發現人魚不過是謠言,真正存在的隻有魚人模樣的怪物。
——由於並沒有證據能證明魚人真的具有長生不老的能力,所謂的長壽婆也是當地島民假扮,朗姆當時隻稍微關注了一下,便將其丟之腦後。
所謂的稍微關注,就是派人在任務結束後在附近海域投放了數顆魚雷,又蹲守了一個月,沒再發現任何魚頭人活動的痕跡,就認為已經將怪物斬草除根,撤回了監視的人手。
現在這種情況……朗姆陰森地扯動嘴角,怎麽,難道是當初的漏網之魚,現在回來找組織複仇了嗎?
正思索間,一隻魚人似乎注意到他的存在,來到他麵前,咕嘰咕嘰地張口,滑溜溜的魚鰓隨著它的動作在海中不斷翕動。
古怪陌生的音節聽在耳邊,卻莫名變成了能聽懂的語言。
“外鄉人,你怎麽能來到雅哈斯雷——”
話還沒說完,朗姆便忽然暴起,伸手便掰斷身邊的珊瑚,朝麵前的魚頭人砸了下去!
魚頭人一驚,伸出爪子一抓,長而尖利的利爪輕易便劃破人類脆弱的咽喉,腥甜的血液噴灑在海水中……
朗姆第二次睜開眼睛,胸膛因劇烈的喘息而不斷起伏。
屏幕幽光在黑夜中亮起,距離他第一次睡下,才過去將將不到半個小時。
他狐疑地皺起眉頭。
那些模樣古怪的魚人,在此之前,他從未親眼見過。
這邊,草野朔碎碎念道:“怎麽還帶突然暴起的,這老頭真是太暴力了……”
赤井秀一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但你也在夢裏直接殺死了他吧。”
草野朔提高音量:“明明是他先動的手!”
經過這兩次嚐試,草野朔已經確定,如果沒有飛鳥井木記參與,就不能在夢中形成井,他就不能像上次觀測赤井秀一那樣,觀測朗姆的潛意識。
而且,就算他願意冒險讓朗姆進入飛鳥井的夢,以對方目前穩定的精神狀態,也有他想要的效果……
所以,先摧毀對方的精神狀態吧!
不是很喜歡卷嗎?不是很喜歡加班嗎?
那就徹底別睡了,來體驗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007吧!
……
當第五次從噩夢中驚醒,回想起夢裏忽然動起來、仿佛活物一般的宮殿立柱,朗姆怒氣衝衝地摔了放在床頭櫃的花瓶。
什麽見鬼的噩夢,絕對是有人在暗算他!
在基地的庫拉索忽然接到朗姆命令,心頭疑惑之下,仍按照對方要求,帶著幾名研究員直奔朗姆的房間。
一見之下,她在心中大驚失色:
若說朗姆原先稱得上一句精神矍鑠,如今不過一夜過去,對方卻一臉倦容,怒火下透著藏不住的疲憊,看起來竟是生生老了十幾歲!
“朗姆大人。”縱使心中驚詫,庫拉索仍控製住了自己的神態,“人已經都帶到了。”
她說完便讓向一旁,幾名研究員拿著儀器走上前,在朗姆示意下,匆匆開始掃描房間裏可能存在的異常。
“庫拉索。”朗姆頂著黑眼圈,打量著自己這位得力下屬,“這幾天,你先停下手中任務,替我去……不,算了。”說到一半,他卻自己否了先前的安排,“你繼續進行你的任務。”
庫拉索幹脆應是,毫不拖泥帶水,完全沒有打探其中內情的意思。
見她如此乖覺,朗姆心中略微平順一點,轉頭將郵件發給了琴酒。
[若狹灣的那座人魚島,我需要你即日再帶人去探查一番。 ——Rum]